第3章 消遣
- 美人生存手冊
- 袖雨
- 2175字
- 2018-08-04 22:35:11
上房里響起了一陣含糊不清的嗽聲。
“呼嚕,咳,咳!咕……”
秦嬤嬤把伙計端來的飯菜擺上了桌,嗓子眼暗暗的使著大勁,如愿以償擠出了一大口黃中帶綠的濃痰,包裹著熱乎乎的唾沫星子一道吐進粥碗里,再拿湯匙攪了攪,就看不出任何痕跡了。
張嬤嬤倒干不出這么惡心的事,不過是把隔夜的洗腳水倒在了茶壺中,異味瞬間就被清冽的茶香壓了下去,幾小塊泡軟的死皮也完美的融入白花花的茶沫子里,同樣讓人瞧不出任何端倪來。
“嘖嘖,你真惡心啊。”
但惡心的是秦嬤嬤居然好意思說她惡心。
“你才惡心!”
她很不服氣的懟道。
“噓。好像是她回來了。”
秦嬤嬤正要回懟,卻敏銳的察覺到方才還鬧哄哄吵嚷嚷的邸舍突然安靜下來,連地上掉根針的聲響都聽得到,遂明智的放下口舌之爭,繞到門背后,眼睛貼著門縫,小心的往外窺視。
據(jù)她所知,只有當裴舒搔首弄姿的歸來之際,這里才會有詭異得像是人都死光了的氣氛。
“沒錯,就是她!”
張嬤嬤也往外瞟了一眼,迅速確認道。
來的人正是裴舒。
她烏發(fā)輕挽,目不斜視的走入了邸舍的大堂。
明明是端莊的姿態(tài),背脊挺直,身姿如竹,臉上神色冷淡,絲毫沒有賣弄和媚惑之意,擠在大堂里吃飯的男女老少仍是齊刷刷忘了下箸,個個都半張著嘴,瞪著眼,倒吸了一口涼氣,接著便死死的閉上嘴,生怕發(fā)出一點兒多余的聲音把她給嚇走了。
“有什么好看的?吹了燈,還不都是一個樣兒!”
秦嬤嬤心中只有后宅里涇渭分明的敵我陣營,見狀便很敬業(yè)的嘲諷了她兩句。
但當她拾級而上,迎面而來的那一瞬,敬業(yè)的她仍免不了被艷光所懾,很沒出息的發(fā)了一下呆,然后不甘的嘟囔道:“好看怎么了?又不能當飯吃。”
“可是……對著六娘子的臉是真能下飯開胃的,有她在旁邊,一頓怎么也能多吃兩碗吧?”
張嬤嬤就要誠實得多。
“騷狐貍!”
和兒子吵架的那個婦人嘴里就不會有什么好話了。
“你就是在嫉妒!怎么就沒膽子承認?”
做兒子的那個仍是在愣頭愣腦的惹婦人生氣。
母子倆的拌嘴并未落進裴舒的耳朵里。
她默默盤點著昨夜新添的進賬,心情非常愉悅。
“六娘子,你可算回來了!餓了沒?渴了沒?趕緊把粥喝了,再用茶水漱漱口。”
而秦嬤嬤的心情更好,拉開門,無比熱切的開口。
吃啊,喝啊,小賤人!
快點兒啊!
“用來泡手的羊乳呢?”
在外奔波了一整晚,裴舒確實是又渴又餓,但她沒有急著坐下來吃吃喝喝,懶洋洋的掃了秦嬤嬤一眼,伸出春蔥似的手撩了撩耳邊的一縷頭發(fā),偏過頭,嫣然一笑,吩咐道:“還有擦手用的細綾,也拿過來。”
啥?!
羊乳,細綾?
她也真好意思開口!
莫非她以為自己和七娘子一樣都是家里的尊貴人,無論她想要什么,下人都得巴巴的順著她不成?
做夢!
“邸舍里哪來的羊乳啊?即便有,也不見得新鮮。至于那細綾雖算不得上好的料子,但家中大多是用來給娘子和阿郎的衣衫鑲邊的,哪能浪費在擦手上?這可不是持家之道啊。”
秦嬤嬤面上忍不住帶出了一絲鄙夷,斜著眼,說道。
“我不吃了。”
裴舒沉下臉,起身欲走。
“哎呀!咱們是初來乍到,不曉得六娘子在吃穿用度上的講究,還請莫要見怪。”
張嬤嬤連忙上前攔住她,滿臉堆笑,“要不六娘子就先湊合一下?等到了中午,咱們一定把最新鮮的羊乳和最柔滑的細綾給六娘子尋來。”
“哦?”
裴舒似是被說服了,回轉(zhuǎn)身,一徑在桌邊坐下,拿起湯匙,慢悠悠的往粥碗里遞去。
秦嬤嬤直瞧得暗爽不已,將滿心的怨懟一掃而空。
“屋里太悶了,我想去樓下吃。”
裴舒忽然擱下湯匙,扭過頭,看向窗外,神情憧憬的說道。
秦嬤嬤面上的笑容一僵,心想賤人就是矯情。
“六娘子,樓下亂糟糟的,什么人都有,要是有不長眼的冒犯了你,那該如何是好啊?”
張嬤嬤又攔住了她,勸道。
“言之有理。”
裴舒點點頭,道:“那我就去后頭的小花園用飯,正好能落個清凈。”
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啊?
張嬤嬤覺得頭疼。
“六娘子,花園那邊日頭毒得很,要是把你曬黑了可就不好了。”
秦嬤嬤咬著牙接上。
“無妨,就算是黑成炭也絲毫不損我的美貌,我照樣能美得天怒人怨。”
裴舒氣定神閑的一擺手。
秦嬤嬤頓時噎住了。
不要臉!
怎么就不曉得謙虛倆字是怎么寫的?
就算……就算她說的是實話,但還是太不要臉了!
“六娘子,你的確是美得天怒人怨,曬黑了也無所謂的。可最近雨水多,花園里的石桌石凳早就淋壞了,上面長滿青苔,濕氣重,根本就不適合上去擺飯。”
張嬤嬤耐著性子磨道。
“嗯。”
裴舒若有所思的應(yīng)了聲,將杯子拿在手中,仰頭就要將茶水飲下。
張嬤嬤的目光登時一亮。
“不行,我就要在院子里吃。”
可她忽然低頭,委委屈屈的扁起嘴,把茶杯放了回去,“既然石桌是用不了了,那你們把這張桌子抬出去不就成了?“
張嬤嬤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這可是上房,里頭搭配的桌凳都是真材實料的紅木,死沉死沉的!哪怕讓做慣了粗活的仆婦來,也得費老大勁的。何況她們一直沒做過什么粗活,所經(jīng)手的最重的東西不過是花瓶和條凳而已。若真應(yīng)下此事,抬進抬出,豈不是要把老腰閃斷?
“不抬?那我不吃了!”
和之前一樣,裴舒立刻沉下臉,一拍桌子就要走人。
“別啊!六娘子,我們抬就是了。”
她這副驕橫跋扈的做派讓倆人窩了一肚子火,直想撂挑子不干了,又不想浪費自己在茶飯里精心加的料,不想就此便宜了裴舒,便只好硬著頭皮照辦。
吭哧吭哧。
哎唷哎唷。
她們氣喘如牛,臉紅脖子粗的把桌凳抬到了花園,而且故意選了處日光最足的位置,恨不能借著太陽的威勢曬掉她一層皮。
“不如挪到樹蔭下罷。”
裴舒在一旁抄著手,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們,“就算我曬黑了也美得人神共憤,可適當?shù)谋pB(yǎng)還是得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