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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他們的婚禮

九月末,天氣還是一如既往的熱,公司的同事們相約一起去江邊擼串。

上海真是一座不夜城,到處燈紅酒綠,車水馬龍。我小酌了幾杯,有些淺醉。

同事們還要去K歌,我覺得自己已經經不住熬夜了,就先行一步。

黃毛給我打來電話:“不夠意思,擼串也不叫著我。”他一定是看了我發的朋友圈。

“你大爺的,你來上海我一定叫著你。”

“喲,看來在上海發財了,說話都這么硬氣。”

“屁啊。我這一個月工資才四千多,在上海這么個地兒還輪著我發財啊。”

“你說說你一個姑娘家家的,整天屁屁的,我真不知道你們家那口子怎么受得了你。”

“要你管呢。”我醉笑,“不對,這么晚你給我打電話就是說這些破事的?”

“還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你。”

“少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班長他……他要結婚了。”

我頭腦一陣嗡鳴,直到身后的出租車司機鳴笛讓我閃開。

電話里黃毛還在喊著:“喂,尹諾,喂,聽得見嗎?”

我掛了電話,蹲在地上大哭。

清晨,太陽從水面上升起來,馬路上又開始車水馬龍。

環衛阿姨掃馬路掃到我跟前:“囡囡,儂怎么了?”

我抬起頭,避開刺眼的陽光,努力睜開眼。

我向公司請了一天假來整理我的心情。我回到家翻開日記本,拿出哥哥和我的合照,淚水吧嗒吧嗒滴在上面。

“他們要結婚了,哥哥。我知道我該替你去看一眼,可是我心里很痛。”

記憶拉回那個悲痛的四年前。那是我高考前三個月,正趕上我第一輪模擬。我和哥哥關系要好,每次考完試我都習慣跟他匯報,可那一次卻怎么也打不通電話。后來我媽才告訴我,哥哥在那一次執行任務的過程中殉職。臨走前他就交代了兩件事:把曹馨蓉交給了他的部隊好哥們兒陶國良;讓我不要難過,好好上學。我怎么也想不到偶像劇里的情節會出現在哥哥身上。朋友妻不可欺,我不知道陶國良為什么就答應了,我也不知道曹馨蓉為什么也同意了。

我無法理解哥哥當時的決定,但我也沒有權利阻止曹馨蓉的選擇。

現在聽到他們要舉辦婚禮的消息,我雖難過生氣,但我也知道,如果不是礙于其中復雜關系,他們倆的這場婚禮早就應該辦了。

陶國良和曹馨蓉的婚禮沒有給我發喜帖,因為自從哥哥把曹馨蓉交給陶國良的那一刻,我們就不再有關系了。只是作為朋友作為我哥的妹妹我有必要去看看他們的婚禮。

十月初我和黃毛一起去參加了他們的婚禮。大概是我的臉色不好看,也大概是我不應該出現吧,當時的場面一度很尷尬。是黃毛打破了難堪,“嫂子,你還不知道呢吧,我和尹諾早就認識,我們倆還是好朋友呢。”

“是嗎,沒想到你們還認識啊。”曹馨蓉也沒什么話可說。

在人家婚禮上拉著臉終究不好,我努力擠出一絲微笑,“哥,嫂子,新婚快樂,百年好合。”

我的祝福不算真誠,但絕對客套。

陶國良和曹馨蓉也不能計較。

婚禮結束后,我就走了,陶國良拜托黃毛陪我。

“其實,班長也挺好的。你哥你嫂子挺配的……”黃毛話沒說完就被我瞪得說不出話來。

我哥哥是徐修楷,不是陶國良。我哥哥早在四年前就去世了。

他們再好再配,以后也與我無關了。哥哥不是我的哥哥了,嫂子也不是我的嫂子了。

我甩下黃毛,去買了一束白罌粟花放在哥哥的墓碑前。

“四年了,哥哥,這是我第一次來看你。你放心一切都好,婚禮很順利,他們會很幸福的。世上的好多事真令人為難,不知道你有沒有喝孟婆湯,如果沒有這束白罌粟花你就收下吧,希望你忘了一切,無牽無掛。”

哥哥你知道嗎,其實你也不是我哥哥了,因為我是抱回來的孩子。我連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都不知道,越長大越活不明白了。今年實在是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我有時候覺得自己都要窒息了。我曾經有爸媽,有弟弟,有你們。可是當我知道自己的身世時,有那么一段時間我覺得自己是一無所有的,我感覺自己是空空的、孤獨的、無依無靠的。你看命運多會跟我們開玩笑,一個死的早,一個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哥哥,我想離開了,去一個陌生的地方不問世事,直到老、病、死,再也不回頭。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如果爺爺沒有遇見我,如果哥哥沒有去當兵,我們的命運都會不同。

回到上海后我遞交了辭職報告,我沒有回家也沒有告訴任何人。獨自坐上南下的火車,沒有多少行囊,沒有多少錢,也沒有目的地。我想像水汽一樣從人間蒸發,不去找任何人,也不讓任何人找到。

火車停在了我曾經支教的省份,距離支教過去兩年了,不知道那里的孩子都怎么樣了。

暮色已晚,我搭乘了一輛農家三輪車晃晃悠悠進了山。育才小學沒有多大變化,還是曲折的小山路,還是低矮的墻和教室。我推開亮著燈的屋子,校長坐在桌子前寫東西。

校長還是穿著兩年前的那套衣服,只是已經洗的更加發舊了。他的臉更像是被揉皺了的紙。歲月催人老,兩年不見,風霜驟添。

我的到來,讓校長有些慌亂。他手忙腳亂的去煮飯,給我收拾房間。

“校長,您剛才在寫什么?”我邊吃邊問。

“有些教室漏雨漏土的已經很危險了,我修過幾次,但是這樣遠遠不夠。我現在要跟上級申請給學校一點資金修繕一下。”

“校長,你們還缺老師嗎,我能留下來嗎?”

“缺當然是缺了。不過你一個剛畢業的小姑娘估計吃不了這個苦啊。”

“兩年前我能,現在就能。”

就這樣我在育才小學當了一名教師。

校長申請的資金沒有立刻發放下來,直到兩年后。

育才小學的教室因長年失修,加上大雨已經搖搖欲墜,我和校長把學生撤離出教室后,發現還有一個孩子沒出來。

我迅速沖進教室,將嚇傻了的毛毛抱出來,出門的時候房子倒了,毛毛被摔出去,我的腿被壓住了。

育才小學地處閉塞山區,即便是發生這種事故也不會有多大動靜。我記得團支書劉藝涵畢業后去了報社工作,為了博得媒體和公眾的關注,我匿名給劉藝涵發了短信。媒體的報道讓育才小學獲得了持續關注,很快政府部門給育才小學送來了物資,社會愛心人士也紛紛捐錢捐物。

校長告訴我有一個記者不停地向他打聽那個發短信的人。我知道那是劉藝涵,但我誰都不想見,我也不想面對鏡頭。劉藝涵去采訪了毛毛,毛毛說:“是尹老師救了我,她還在醫院躺著。”劉藝涵去找我時,我剛好從廁所里出來,嚇得我立馬躲回去。舊友重逢,我卻如此狼狽。我給校長打了電話,當天下午就辦了轉院手續。校長替我擋了所有的鏡頭。

上大學時我來育才小學支過教,這是我所有同學朋友都知道的事。如今育才小學因坍塌事故引起了社會關注,這就等于我將自己的消息告訴同學們一樣。后來的后來我有了網絡之后才發現,出事的那段日子里,我的各種社交軟件上全是朋友們的問候。

等我的腿差不多好了的時候,校長來醫院看我說:“你離家兩年了,散心也散的差不多了,腿好一些就回去吧。”我才猛然間發覺自己真的很自私,兩年了我沒給家人打一個電話,發一條短信。

我哆嗦著撥通了我媽的號碼,我媽一聽是我的聲音立刻哭得說不出話來。我弟接過電話質問我就算不是親生的孩子也不用這么絕情吧,走了兩年多,QQ和微信都不回,一個消息都沒有。你知不知道這兩年媽媽流了多少淚,爸爸嘆了多少氣!

我默默聽著我弟弟的劈頭蓋臉的罵,也默默流著淚水。

在育才小學里,連手機信號都時有時無,我哪里還看得了微信、QQ啊,但我知道這不是理由,打個電話是應該做到的。

聽著電話里弟弟的聲音他成熟了不少,我腦海里想象著他此時此刻的樣子,現在應該是上高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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