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城參加完帝后大婚,崔子琴又開始了渾渾噩噩的生活。
他回到了鳴琴醫館,日日坐在槐樹下撫琴,有時會猛灌幾口烈酒,然后嗆得眼淚直流。
他罵自己沒用,總是學不會她愛的東西。
遙音擔起了一部分醫館診病的重任,遙樂則在后院看著自家師父,悉心照顧,卻不敢上前多勸一句。
也不是沒勸過,除了得到一個“滾”字,再沒有任何收獲。
遙樂也好,遙音也罷,他們漸漸都清楚了鹿紫鳴于崔子琴的重要性,那是他的禁區,心里最深的苦楚,不可觸碰。
又一年,槐花綻放。
崔子琴忽然想起曾經鹿紫鳴問他,槐花酒會不會比竹酒好喝。
于是立馬喊來了遙樂,取出埋藏許久的槐花酒。
揭開封蓋,一股清香之氣撲鼻而來,崔子琴學著鹿紫鳴的樣子仰頭灌了一大口,卻是咳了半天,擦去嘴角的酒跡,眼淚不住地打轉,崔子琴抱著酒壇喃喃自語,“小鹿啊,槐花酒,不如竹酒!”
酒壇落地,跌碎一地槐香。
京城之中,百里初淮坐在大殿之上審閱著手里的文章,原本倦怠的神色在看到一篇文章后突然振奮起來,一連說了數個“好”字。惹得旁邊的文臣忍不住探頭來看。
百里初淮也不加掩飾,毫不猶豫得將這篇文章吩咐內侍傳了下去,同時贊賞道:“此文詞藻華麗,字字珠璣,對國事亦是分析的面面俱到,這樣的人才實屬罕見!”
坐在下位的眾文臣皆覺得不可能,不相信,認為多是主上有意夸大。結果,在看過那篇文章后,一個個震驚的無以復加,說不出來一個字,主上的夸獎并沒有一絲一毫的夸大,反而有些不夠。
林丞相道:“此人何方人士?”
禮部侍郎翻看文章署名后,仔細想了一下后道:“是揚州關郡人氏,一個十五歲少年,喚作鹿紫鳴。”
聞言,皇椅之上的人坐直了身子,以為自己聽錯了,開口又問了一遍,“你說,他叫什么?”
“回主上,鹿紫鳴?!?
百里初淮揮手讓內侍拿回那篇文章,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終揮手寫了個字。
底下的大臣們頓時松了一口氣,心中了然,今年的新科狀元多半是這位十五歲的少年了。
皇榜很快貼在了大街上。街頭巷尾都在恭喜那位喚作鹿紫鳴的少年。同時在傳皇帝將于朝政殿設宴款待新科狀元。
喬西佳拿著一把長劍緩緩擦拭。
百里初淮走了進來,喬西佳抬頭,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我們心有靈犀?!?
百里初淮走過去,緊挨著喬西佳坐下,“小酒,我想問你一件事?!?
“你說?!?
喬西佳停止擦劍,認真看向百里初淮。
百里初淮忽然不知道怎么開口好了,他猶豫了一下后道:“鹿姑娘,有沒有孩子?”
許是沒有想到百里初淮會問有關鹿紫鳴的,喬西佳愣了一愣,道:“沒有?!?
“他們兩早年種種誤會,好不容易在一起后,姐姐又……怎么可能會有孩子?”
“今年的新科狀元,喚作,鹿紫鳴。”
“你說什么?”喬西佳徹底放棄了擦劍,瞪大了雙眼,“姐姐?和姐姐一個名字?”
“小酒,明日我設宴款待他,到時一見便知?!?
“好,好?!?
喬西佳拿著霜雪劍的手不住地顫抖,“姐姐,你要回來了嗎?”
鳴琴醫館。
遙樂捧著一張帖子進來后院。遠遠看見崔子琴披頭散發昏睡在槐樹下的長琴上,腳邊是傾倒的酒壇,槐花落了他滿身,空氣里酒香味久久不散。
遙樂遲疑了片刻,看了看手中的帖子,終于還是上前輕輕喊了聲,“師父。”
崔子琴卻是一動不動。
遙樂以為是自己聲音太小,一連喊了幾聲方才醒悟過來,怕是師父不愿意醒來。
他又看了一眼手里捧著的帖子,咬咬牙再次開口道:“師父,有人送拜貼,是皇上……還有皇后娘娘!”
聽得最后一句,崔子琴方是動了動身子,他直起頭,伸手撈起腳邊的酒壇,眉頭微蹙。
遙樂繼續說道:“帝后三日后便要來訪,師父,我們需不需要準備著?”
崔子琴懶懶倚在槐花樹上,心想,若是讓喬西佳看見他如今的鬼樣子,定然是又要聽一堆勸了,搖頭長嘆一聲,崔子琴往嘴里倒了一口酒,道:“回絕了吧?!?
遙樂將那帖子打開,又看了一遍,將第三個人名又確定了一遍,才放心的開口道:“師父,皇上和皇后娘娘還帶了一個人來。”
“哦?!?
崔子琴不耐煩的應了聲,說實話,百里初淮和喬西佳會帶誰來,他一點也不關心。
遙樂倒是激動了起來,“師父,帖子上說那人喚作鹿紫鳴!”
“你說誰?”
崔子琴一個猛的回神,直勾勾看向遙樂。
“鹿,鹿紫鳴,帖子上寫著?!?
遙樂縮了縮脖子,將帖子展開舉過去。
帖子上清清楚楚的寫著“鹿紫鳴”三個大字。
酒壇一瞬間滑落到地上,碎成萬片。
崔子琴呆了許久,突然狂喜起來,他來來回回走了幾遍,嘴里一直念叨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然后又忽然問遙樂,“他們還有多久到?”
“帖子是昨日送到的,想必,明日人該到了?!?
“她要到了!”崔子琴一時間不知道干什么好了,無意間看見地上酒壇碎片,忽然懊悔,現在自己一定很難看,很狼狽。
吩咐好遙樂帶人收拾后院的狼藉,崔子琴連忙回到自己寢房梳洗整理起儀容。
槐花又落了一地。
崔子琴穿戴好出來的時候,遙樂有那么一瞬間的怔然,翩翩公子,嘴角一抹淺笑,似乎又回到了曾經什么都沒有發生的時候。
見遙樂愣著,崔子琴以為是自己儀容不對,問道:“遙樂,是我哪里穿錯了?”
“不,不,師父,很好!”遙樂慌忙解釋。
崔子琴放心下來,他要干干凈凈,整整齊齊的去見鹿紫鳴。
“對了,槐花酒還有沒有?”
崔子琴忽然問。
“有,還有?!?
遙樂剛回答完,就見遙音跑了進來。
“怎么了?”
“師父,皇上和皇后娘娘到了!”
崔子琴眼中閃過一抹驚喜,“這么快!”
說著抬腿往前院跑。
遙音遙樂緊跟其后。
金燦燦的轎子在鳴琴山莊門口停下。
侍衛一排排站好,恭迎自家主子下轎。
百里初淮牽著喬西佳步過人群。
崔子琴迎接在山莊外,他朝馬車看了半天,除了正走過來的帝后,并未見任何人,迷茫了一會兒后,心里想,莫不是竹酒故意騙他的?
這樣想著,難免有些失落,但崔子琴還是先按禮數迎了帝后入前堂,然后就坐不住了,起身要告辭。
喬西佳先他一步道:“今日除了我們,還有個人,我想你該見見。”
聞言,崔子琴低落的情緒一下高昂了起來,他道:“是誰?”
百里初淮道:“是今年的新科狀元,連中三元,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嗯?”崔子琴嘆口氣,“我沒……”
“別急著否定啊,”喬西佳打斷崔子琴,對著身邊的丫鬟道:“請人進來?!?
不一會兒,一個身著紅色朝服的少年走了進來。他恭敬的拜過帝后,而后在崔子琴面前定了片刻,驀地跪了下來,道:“父親!”
?。。。。。浚浚?????
崔子琴一臉疑惑,更多的是震驚。
喬西佳道:“少年叫作鹿紫鳴,沒錯,就是和姐姐一模一樣的名字,不是巧合?!?
無論如何,崔子琴先伸手將人扶了起來,指了個座位。
少年開口事情講了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