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打記事起就一直在四處流浪,養大他的人是個乞丐,他們一直乞討為生,他小的時候,路人可憐他們的人多,施舍的也就多,那個時候,他還是過得挺安康的,后來,隨著他一天天長大,肯可憐他們的人便少了起來,人們大都說,“放著好好的手腳不去做活,當什么乞丐!”
他也想過出去找活干,可惜不識字,年齡又太小,養他的乞丐再一次乞討中,被人打斷了腿,又趕上連綿的陰雨天,一病不起,他們討來的錢都買了藥還是不頂事,乞丐最后還是死了。
他不知道去哪里好,一個人走到了街上,一群在街上玩的小孩看見了他,平時有乞丐在,他們不敢欺負他,如今見他自己,便一哄而上,打罵起他來。
他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拔腿就跑,可惜,跑不過那些吃的飽飽的人。
他被圍堵在巷子里,那些人拿石子扔他,還嘻嘻哈哈說著,“沒人要的野孩子!”
“沒爹沒娘!”
“要飯的傻子!”
他捂著頭蹲在墻角一動也不敢動。
“住手!”
“小屁孩們,在干嘛?欺負他干嘛!”
他抬起頭,便看見了一身紅衣的鹿紫鳴背著一把長劍,雙手叉腰,沖欺負他的人道:“你們多大了?作業寫完了?三字經背會了????還學會以多欺少了!”
到底是些小孩子,被鹿紫鳴說了幾句,都哭了起來,哭聲引來了他們的家長。
一群婦女便對著她道:“你把我們家孩子怎么了?”
“我們家孩子招你惹你了?”
“就是,哪冒出來的,對孩子動手!”
鹿紫鳴無奈的攤手道:“姐姐們,蒼天可鑒,我真的沒有動小朋友們,我只是跟他們說,不能欺負那個小朋友。”
“那個人?”那群婦女看著蹲在墻角的他,紛紛唾棄,“他一個掃把星,沒爹沒娘,要不是我們好心施舍,他能活到今天?”
“就是,不過是個野種罷了!”
周圍人議論紛紛,他只想找個地縫把自己埋起來。
“夠了!”鹿紫鳴大喝一聲,“吵的我頭疼!”
說著,她走到墻邊,“誰說他沒爹沒娘,我就是他娘!”
眾人目瞪口呆。有好心的人勸道:“姑娘,好好的認個拖油瓶干啥!”
鹿紫鳴不理他們,對著他伸出手,“跟娘走?”
他知道她不是他娘親,但他想要有人關心,他貪戀這一份溫暖,他伸出了手。
后來,鹿紫鳴帶著他去了很多地方,看山看水看人。
在他八歲那年,鹿紫鳴救下了一個婆婆,受到一群人追殺,她在山清水秀的揚州關郡買下一處住宅,囑咐他要好好讀書,拜托婆婆好好照顧他后,留下一大袋子錢,匆匆離開了。
崔子琴想,鹿紫鳴那時帶著霜雪劍,是江湖眾人的眼中釘,為了讓少年正常平安長大,她不能帶著他。
少年說:“母親極好,教我武功,解答疑惑,雖然不能常見,但每年總歸是能見上幾面的。母親常常說起父親還有姨母的事,母親說,她在江湖身不由己,若是有一天我考取功名,要到京城找姨母,到鳴琴醫館來找她和父親?!?
少年說完了,一堆長者卻無一人開口。
少年只好問道:“父親,敢問,母親在何處?”
崔子琴沉默半晌,起身,“跟我來。”
百里初淮和喬西佳沒有跟過去,有些事,他們不必插手。
后院,很大的一片月季花叢,天氣尚涼,滿園的月季花卻開的艷麗。
少年驚嘆,“母親說的沒錯,家里果然有一大院子的月季花!”
崔子琴停下了腳步,他扭頭看著少年鹿紫鳴道:“你剛剛說什么?”
鹿紫鳴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下意識回答道:“家里有一大院子的月季花?”
“家里?!贝拮忧佥p輕念了一邊,真是個溫馨的詞。
“父親,母親是不是不在這里?”
鹿紫鳴皺皺眉頭,他沒有感覺到一點屬于母親的氣息,母親是活潑的,這里,很安靜。
崔子琴緩緩點頭,“數月前,遼原一戰,你母親……沒能回來……”
眼淚幾乎瞬間就擠滿了眼眶,鹿紫鳴自語,“母親那么厲害,怎么可能……”
他與母親行走江湖之時,無論有多少人,無論用暗殺,毒殺還是什么手段,都未見母親受過一點傷,怎么會就這么……死了……
崔子琴低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小鹿的死,他也有份,他逃脫不了,也無法向少年解釋。
靜謐的風里傳來一聲嘆息,“怎么不可能?!?
父子兩人抬頭,見喬西佳站在月季花叢邊,低頭看著盛放的月季,回憶道:“姐姐她啊,每次回酒鎮都是一身的傷,她不是不會受傷,只是不想讓你們知道而已,靈力再強大,她也是人啊,外傷好愈,內傷卻不好除去。”
“姨母,酒鎮是母親從小長大的地方吧,我能去看看嗎?”
“當然可以。”喬西佳停頓了一下,轉頭看向崔子琴,“你也可以去?!?
起風了,槐花簌簌落下。
鹿紫鳴伸手接了一片,抬頭看見院子中的槐樹,總覺得有點眼熟。
直到遙樂帶著趙嬸兒進來。
看見趙嬸兒手中拿著的一幅畫,鹿紫鳴忽然明白了,母親曾經畫過一幅畫,畫中便有這棵槐樹。
趙嬸兒向崔子琴行禮,道聲:“老爺!”
崔子琴回禮道:“您不必客氣,多謝您對我們家孩子的照顧?!?
趙嬸兒道:“多虧夫人救了老人,不然,我恐怕也沒今天的安生日子,少年一向乖巧聽話,有今天的成就是板上釘釘的,老人在此多謝老爺夫人!”
鹿紫鳴道:“婆婆,這幅畫。”
“對,看我這記性!”趙嬸兒將畫遞上去。
鹿紫鳴道:“這是母親親手所繪?!?
崔子琴將畫抖開來,入目便是栩栩如生的槐樹,樹上坐著笑嘻嘻的紅衣女子,她似乎還在晃著雙腳。
指尖撫上畫中人的臉龐,崔子琴喃喃自語,“小鹿,你是早就計劃好了嗎?”
喬西佳將月季花別在腰間,轉身離開時,百里初淮拎了一把劍過來,正是霜雪劍。
喬西佳盯著劍,疑惑道:“初淮?”
百里初淮簡明扼要道:“劍有異動。”
“異動?”喬西佳拿過劍,伸手探測,發現沉寂多年的靈氣劇烈運轉起來。
喬西佳順著靈力凝聚的方向探測過去,最后竟然到了崔子琴手里的畫中。
“崔子琴,畫給我!”
崔子琴一愣,畫已經到了喬西佳手里,看見畫的內容,喬西佳吸氣道:“果然,姐姐將自己的部分靈魂放進了畫中,她早就想到自己會……”
百里初淮看過畫后道:“鹿姑娘深謀遠慮,如今我們有了救她的辦法,也算是好事?!?
聞言,崔子琴瞪大了雙眼,“此言何意?!”
喬西佳閉眼道:“只怕他不肯救。”
崔子琴似乎也明白了,他道:“無論如何,我也要一試,小酒,霜雪劍,我可能要保存一段時間了?!?
喬西佳抬手將劍遞過去,“你小心。”
鹿紫鳴有些不懂,他問道:“父親,是母親能回來了嗎?”
“是啊,她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