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勞資合約、貨幣沖擊與勞動收入占比變化研究
- 韓雷
- 3753字
- 2019-02-01 15:58:32
2.4 提升勞動收入占比的政策建議
2.4.1 從產業結構角度分析提出政策建議
在產業結構方面,林毅夫(2007)認為可以通過改變產業結構,多發展勞動密集型產業來提高勞動者收入份額。汪德華等(2007)發現政府對經濟的過度控制以及法制水平的低下都是影響第三產業發展的不利因素。另外,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促進服務業發展政策研究”課題組的研究發現,我國第三產業的稅收負擔較高。在這些方面,中國都還有較大空間來提高第三產業在經濟中的比重,從而提高國民收入中的勞動份額。農業在經濟中的比重下降是經濟發展過程中不可避免的趨勢,其對勞動份額的影響也是不可避免的。在部門內勞動收入份額方面,我們只對工業進行了研究,但相信其結果具有一定的普遍意義。我們的研究表明,減少壟斷程度對增加勞動份額具有積極意義。適當的勞動保護是必要的,但對于勞動力市場的過度干預并不能起到增加勞動份額的作用。我們的研究發現,工業部門要素替代彈性為1,因而強制性的增加工資和其他勞動力成本會導致資本替代勞動,從而減少對勞動力的需求,減少就業,但不會增加總的勞動收入。長期來說,強制性的增加工資會導致企業選擇資本密集型的生產技術,反而會降低勞動收入份額。我們的研究發現,在過去十年中生產技術的變化并沒有對勞動份額產生顯著影響,但對勞動力市場的過度干預很可能造成對勞動總收入不利的影響,同時也造成要素配置的扭曲,降低全社會福利。另外,我們是否應該采取措施提高我國的勞動收入份額水平,以及多大程度上提高勞動收入份額?我們的分析表明,近年來我國勞動收入份額的降幅并不如人們普遍認為的那么大,這是否意味著我們沒有必要提高勞動收入份額呢?一些學者指出,我國的勞動收入份額遠低于國際一般水平,這似乎足以說明我國勞動收入份額亟待提高。但我們認為,在做出這一論斷前,還必須解決另一問題,即要素分配份額的跨國比較是否真實地反映了要素分配份額的國別差異。事實上,簡單的跨國比較存在很多問題,各個國家由于稅制不同造成要素分配份額統計量的內涵也不同,因此即使能像Gollin(2002)那樣調整自雇傭勞動者統計核算方法差異的影響,也無法使各國要素分配份額在經濟意義上完全可比。因此在解決要素分配份額在國際的可比性之前,基于國際比較得到的結論還不足以成為要求提高勞動收入份額的佐證。對這個問題的回答,顯然已經超過了本書的研究范圍,但筆者認為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顯然是一個極富意義和挑戰性的課題。
羅長遠、張軍(2009a)一文從產業內效應和產業間效應對勞動收入占比變化所做的分析和討論,對于政策制定具有兩方面的含義。首先,雖然勞動收入占比下降是經濟發展的一個階段性特征,但是政府應該而且能夠為它快速走出“低谷”步入上行通道創造條件。隨著經濟發展水平的提高,產業結構會發生相應的變化。在工業化時期,以農業為代表的第一產業地位逐漸降低,整個經濟的勞動收入占比會經歷一個下降階段。而在工業化完成之后,經濟逐步向現代化邁進,以服務業為代表的第三產業成為經濟增長的新引擎,由于服務業的勞動收入占比高于工業,這意味著勞動收入占比在經歷一個下降過程之后又會逐漸提高。就中國的實際情況而言,縮短勞動收入占比“在低谷徘徊”的時間,就要拓寬服務業的發展空間,降低私人資本進入這一領域的壁壘。與制造業相比,服務業的開放不僅滯后,而且呈不對稱態勢,私人資本往往并不享有與國有資本和外資同等的機會。私人資本進入服務業的空間得到擴張,有助于增加這一部門的資本存量,從而帶動更多的就業。只要勞動和資本之間的替代彈性(σ)小于1,勞動收入占比就會隨著資本產出比(K/Y)的增加而增加。另外,服務業還具有一個特點,它的很多產品都不可貿易(Non-tradable)。不可貿易品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免受國際競爭的影響而獲取高收益,作為一個勞動密集型行業,勞動者從而有機會從中獲取更多的收入份額。然而,服務業的不對稱開放,使得國外資本有機會通過FDI的方式進入,既有效地規避了貿易障礙,還會造成這一部門收益向國外流失,對包括勞動力在內的國內要素是不利的。其次,造成產業內勞動收入占比下降的因素有積極和消極之分,政策制定要“對癥下藥”而不能“一刀切”。尤其是有些對勞動收入占比不利的因素,是對效率的扭曲。這里僅舉三個例子。一是,受管制的利率維持了資本的低價格,導致技術進步具有勞動節省(Labor-saving)的性質。由于大多數金融資源為國有銀行所控制,政府通過它們向國有企業甚至是外資企業注入資金,導致這些企業資金使用的成本低廉,產生資本替代勞動的現象也就不足為奇了。二是,長時間以來,為了追求GDP增長速度,各地在招商引資上展開激烈的競爭,除了給予外資在稅收、土地使用和環保上的超國民待遇外,維持勞動力低價格也是常用的競爭手段。前面提到的服務業的不對稱開放,使國有企業和FDI獲得在服務業的壟斷地位,人為制造的“稀缺”抬高了國有資本和外資的“要價能力”,對改善勞動收入占比不利。三是,過去幾年中國在傳統出口產品上的貿易條件趨于惡化,這對于其中的密集要素——勞動力的收入是相當不利的。更嚴重的是,由于私人資本主要集中在傳統的勞動密集型出口加工行業,在貿易條件惡化的情況下,如果不能向現代部門(包括服務業)順利轉移,私人資本可能反過來進一步壓低工人的工資,從而對勞動收入占比造成新的打壓。最后一個問題與統計口徑有關。該文對2003~2004年勞動收入占比變化的分析,證明了統計口徑變化的重要性。如何將自我雇傭收入(Self-employment Income)在勞動收入和資本收入之間做出劃分,Gollin(2002)曾通過對自我雇傭收入的處理消除了勞動收入占比的時間和空間差異。關注中國的自我雇傭收入,不僅因為2003~2004年統計口徑變化與自我雇傭收入的分解直接相關,還因為在轉型時期,自我雇傭是一種重要的就業形式和收入來源,它的處理方式會影響對整個社會收入分配狀況的判斷。
2.4.2 從政府角度分析提出政策建議
汪同三(2007)認為應通過制度保護提高勞動者在收入分配中的討價還價能力,提高勞動收入所占的份額。李揚(2007)呼吁財政政策要致力于提高國內消費率和公平收入分配,尤為重要的是完善有關最低工資標準的規定。楊俊等(2010)首先分析了地方政府由競爭而采取的趕超行為對勞動收入占比的影響機制。地方政府的趕超行為一方面加深了產品市場和要素市場的不完全競爭程度,另一方面由于地方政府無視資源稟賦的比較優勢,盲目優先發展重化工業等資本密集型產業,從而導致了過快的資本深化。然后運用省際面板數據實證分析了地方政府趕超行為對勞動收入占比的影響。結果表明,地方政府的趕超行為顯著降低了中國勞動報酬的可用份額。另外,我們還發現人力資本存量也與勞動收入占比顯著負相關。為此,我們提出如下政策建議。①完善政績考核評價機制。現行的主要基于相對經濟績效考核的政治晉升制度一方面直接導致了地方政府對有限經濟資源的爭奪,另一方面又促使地方政府脫離地方資源稟賦結構的比較優勢,優先發展在短期內能推動GDP快速增長的重化工業等資本密集型產業。地方政府的這種趕超行為不僅僅扭曲了市場配置資源的功能,還扭曲了地區經濟發展的最優結構。中國正處于改革發展的關鍵階段,也處于工業化、現代化的重要時期,這就要求政績考核評價機制要切實完善,政績考核和政治晉升絕對不能只依賴于經濟績效的表現,還必須加強對民生狀況等方面的綜合考核,通過新的政績考核評價機制增強地方政府加快經濟發展方式轉變的主動性和科學性,切實提高勞動報酬的份額。②加強對勞動者權益的保護。在我國,盡管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已經寫入憲法,但在市場經濟運行中市場不會自動增進所有人的福利。在中國特色的政治經濟環境里,地方政府的趕超行為加深了市場的不完全競爭程度,這必然扭曲要素市場所反映的勞動價格信號。實際上在中國勞動力幾乎是無限供給的背景下,勞動者的議價能力幾乎處于絕對的弱勢地位,再加上地方政府為了招商引資,有意無意地忽視勞動者的權益,使得勞資雙方在市場的博弈中,勞動者的地位被進一步弱化。因此,必須加強對勞動者權益的保護。
2.4.3 從其他角度分析提出政策建議
白重恩、錢震杰(2009a)關于我國要素分配份額變化原因的分析應該可以幫助我們更深入地討論有關要素分配的政策建議和措施。首先,如果要調整要素分配份額,提高勞動者報酬在國民收入中的份額,應該選擇何種政策改變各產業的要素分配份額,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羅長遠、張軍(2009a)認為FDI、民營化和經濟發展階段都對勞動收入占比有負向影響,但它們之間又存在很大的區別。FDI的效應是“扭曲的”招商引資競爭在要素收入分配上的表現;民營化的效應,則體現了市場力量對“工資侵蝕利潤”現象的修正,以及在國有企業改制過程中勞動力供給增加對工資的負向沖擊;而經濟發展水平的效應,更多地體現了勞動收入占比的經濟發展階段特征。基于這些認識,在出臺改善勞動收入占比的政策時要對癥下藥,特別要抑制地區之間在招商引資上的惡性競爭,讓FDI流入在降低資本稀缺性的同時,能夠削弱資本的談判地位,通過它與勞動力的結合改善勞動者的收入分配處境;要加快服務業的發展,促使經濟由工業化向現代化邁進,推動勞動收入占比進入上升通道;要加強法律和工會對勞動者權益的保護,避免民營化過程中資本收入對勞動報酬的不當“侵蝕”。除此之外,擴大財政支出、促進實物和人力資本積累以及增加資本密集型產品進口,也是可供政府選擇的改善勞動收入占比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