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江源草地生態保護中牧戶的福利變化及補償研究
- 李惠梅
- 5069字
- 2019-02-19 10:02:29
1 緒論
1.1 研究背景
1.1.1 三江源自然保護區
素有“中華水塔”之美譽的三江源自然保護區,位于我國的西部、青藏高原腹地、青海省南部,為長江、黃河和瀾滄江的源頭匯水區,是我國江河中下游地區和東南亞國家生態環境安全和區域可持續發展的生態屏障,長江總水量的25%,黃河總水量的49%和瀾滄江總水量的15%都來自該區域。青海三江源自然保護區地理位置為北緯31°39′—36°12′,東經89°45′—102°23′,其東、東南部與甘肅省、四川省相鄰,南部、西部與西藏自治區相接,北部分別與治多縣的可可西里國家級自然保護區、海西藏族蒙古族自治州的格爾木市和都蘭縣交界,東北部與海南藏族自治州的共和縣、貴南縣、貴德縣和黃南藏族自治州的同仁縣接壤。行政區域涉及包括玉樹、果洛、海南、黃南四個藏族自治州的14個縣和格爾木市的唐古拉山鎮,總面積為15.23萬平方公里,約占青海省總面積的21%。三江源自然保護區面積按流域分為:黃河源區面積4.05萬平方公里,占保護區面積的26.6%;長江源區面積9.4萬平方公里,占保護區面積的61.7%;瀾滄江源區面積1.78萬平方公里,占保護區面積的11.7%。近幾十年,受氣候變化和人類活動的影響,獨特而典型的三江源高寒生態系統,變得脆弱而敏感,生態環境質量整體表現出嚴重的退化局面。
三江源生態環境退化的具體表現如下所述。
(1)該區域冰川、雪山逐年萎縮并直接影響了高原湖泊和濕地的水源補給。近年來源區來水量逐年減少,黃河流域的形勢更為嚴峻。水文觀測資料表明:黃河上游連續7年出現枯水期,年平均徑流量減少22.7%, 1997年第一季度降到歷史最低點,源頭首次出現斷流;源頭的鄂陵湖和扎陵湖水位下降了近2米,兩湖間發生斷流。源頭來水量減少不僅制約了源區社會經濟發展和農牧民的生產生活,還由于黃河青海出境水量占到黃河總流量的49%,源頭水量的持續減少致使下游斷流頻率不斷增加,斷流歷時和河段不斷延長,下游地區25萬平方公里、1億多人口的生產生活發生嚴重困難。氣候變化更使自然災害發生的頻率和受災程度加劇,在牧區交通、通信等基礎設施還很欠缺的情況下,防災抗災能力有限,一旦遇上干旱、洪澇或雪災,將給牧民造成很大的財產損失。
(2)草場大面積的退化、沙化。據調查,保護區所在的三江源區50% ~60%的草地出現了不同程度的退化。1996年退化草場面積達250萬公頃,占該區可利用草場面積的17%。同50年代相比,單位面積產草量下降了30%—50%,有毒有害類雜草增加了20%—30%。僅黃河源頭80—90年代平均草場退化速度比70年代增加了一倍以上。三江源區“黑土灘”面積已達119萬公頃,占土地總面積的4%,占可利用草場面積的7%,占全省“黑土灘”面積的80%。而沙化面積也已達253萬公頃,每年仍以5200公頃的速度在擴大。荒漠化平均增加速度由70—80年代的3.9%,增至80—90年代的20%。原生生態景觀破碎化,植被演替呈高寒草甸→退化高寒草甸→荒漠化地區的逆向演替趨勢。
(3)水土流失日趨嚴重。三江源區是全國最嚴重的土壤風蝕、水蝕、凍融地區之一,受危害面積達1075萬公頃,占三江源區總面積的34%。其中極強度、強度和中度侵蝕面積達659萬公頃。黃河流域水土流失面積為754萬公頃,多年平均輸沙量達8814萬噸;長江流域水土流失面積達321萬公頃,多年平均輸沙量達1303萬噸;瀾滄江流域水土流失面積達240萬公頃。既損失了土壤,加快了生態環境的惡化,也使得下游的河道淤塞,危害水利設施。
(4)其他影響。三江源草地的退化不僅使該地區草地生產能力和對土地的保育功能不斷下降,優質牧草逐漸被毒、雜草所取代,野生動物棲息環境質量減退、棲息地逐漸破碎化使生物多樣性急劇萎縮,而且引起了草地鼠害的泛濫(三江源區發生鼠害面積約503萬公頃,占三江源區總面積的17%,占可利用草場面積的28%,高原鼠兔、鼢鼠、田鼠數量急劇增多;黃河源區有50%以上的黑土型退化草場是因鼠害所致,嚴重地區有效鼠洞密度高達1334個/公頃,鼠兔密度高達412只/公頃),不僅影響了畜牧業的發展,而且導致了草地的進一步退化、破壞,可放牧草原面積減少,牧民只能通過增加牲畜數量以維持生活,這更深層次地引起草原退化加劇,形成了退化—貧困—退化的惡性循環。
三江源源區草地植被退化與濕地生態系統的破壞,使得源頭水源涵養能力急劇減退,源頭產水量逐年減少,生態屏障作用和養育功能逐步喪失,導致長江、黃河、瀾滄江中下游廣大地區旱澇災害頻繁,工農業生產受到嚴重制約。
1.1.2 三江源自然保護區建立
為了從根本上扭轉生態環境惡化的趨勢,保護“中華水塔”,中央和青海省地方政府以及有關部門做了大量的工作,開展了一批生態工程。到1997年底,江河源區累計治理水土流失面積5435.69平方公里,封山育林保存面積23萬公頃,植樹造林保存面積27萬公頃,建設圍欄草場174.1萬公頃,改良草場90.6萬公頃,使黃河上游水土流失區土壤侵蝕數總體下降30%—50%,流入黃河的泥沙量平均減少10%。2000年3月21日,由國家林業局、中國科學院和青海省人民政府主辦的會議認為“中華水塔”面臨著嚴重威脅,建立三江源自然保護區不僅意義重大,而且刻不容緩。之后國家于2000年5月批準建立三江源省級自然保護區,后又于2001年9月批準成立了青海省三江源自然保護區管理局,2003年1月提升為國家級自然保護區,成為我國面積最大的自然保護區。2005年國務院批準了《青海三江源自然保護區生態保護和建設總體規劃》,確定了生態移民、濕地保護、野生動植物保護、退牧還草,全面實施生態環境保護與建設項目。
三江源自然保護區根據退化嚴重程度被劃分為以下三種功能區域,并實施不同的草原保護與補償措施。
(1)天然草原退牧還草核心區。該類核心區共有18個,草地面積3234.45萬畝,涉及人口7222人。其中玉樹、果洛兩州共有15個核心區,占兩州草地總面積的11.6%;牧戶1448戶,牧業人口6515人,約占兩州牧戶總數及人口總數的2.8%、2.3%;牲畜存欄13.6萬羊單位,約占兩州牲畜存欄總量的1.8%。對該區域主要通過生態移民和長期禁牧封育達到減輕草原放牧壓力并逐漸恢復草地生態的目的,主要采取在縣城或州府所在地進行安置的方式。在實施過程中共轉化和安置移民6515人1448戶。
對部分退化比較嚴重的區域和海拔比較高、牧戶生活比較貧困的地區,采取“政府引導,牧民自愿”的原則進行大規模生態移民,主要包括果洛藏族自治州瑪多縣的全部4個鄉(鎮)、昌馬河鄉,玉樹藏族自治州的索加、曲麻河和麻多3個鄉,共8鄉(鎮)等,平均海拔4500米以上,為典型的高寒草原草場,草地退化以沙化為主,恢復治理難度大,且牧民生活難以維持,故采取了全面禁止放牧、全部生態移民并異地安置的方式。該區草原總面積7843萬畝,占兩州草原總面積的28.6%;有牧戶4326戶,牧業人口21164人,分別占兩州牧戶及牧業人口總數的8.4%、7.5%;牲畜約98.3萬只,占兩州總數的13.01%,該區共移出牧民10140戶,安置55773人,在鄉鎮、縣城或州府所在地附近以“集中安置為主、插花安置”為補充的方式進行安置。按照永久性移民每戶每年8000元、十年禁牧期的移民每戶每年6000元進行補償,將三江源的18個核心區以及生態退化特別嚴重地區的牧民進行整體搬遷,力爭將三江源核心區變成“無人區”。
(2)減畜禁牧區。該區域主要針對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草地本身生產力比較高的典型的高寒草甸草場,但草地退化面積大,黑土灘大多集中于此,最突出的矛盾是畜草矛盾,即過度放牧是導致區域草地退化的主要原因,因此減畜禁牧,禁牧5年以上以期恢復草地生產力。主要包括果洛州的優云、下大武、建設等14個鄉(鎮),玉樹藏族自治州的上拉秀、隆寶、清水河等16個鄉(鎮),草原總面積10401.26萬畝,占兩州草原總面積的37.9%;有牧戶21976戶,牧業人口10.88萬人,分別占兩州牧戶總數的42.8%,牧業人口總數的38.44%;牲畜約182.8萬頭只,約占兩州牲畜總數的24.19%。
在該區域通過圍欄禁牧草地5000萬畝以使草地逐漸恢復,同時減畜50%以上,并建設定居房屋2萬幢、兩用暖棚2萬幢,讓牧戶在冬季定居,并每年每畝補助飼料糧2.75公斤,年補助飼料糧13750萬公斤,5年共補助飼料糧68750萬公斤。
(3)季節性休牧和劃區輪牧區。該區海拔4000米以下,草場植被較好,人口相對稠密,在該區域以草定畜、劃區輪牧。包括兩州以上地區以外的54個鄉(鎮)。該區草原總面積6020萬畝,占兩州草地總面積的21.9%;有牧戶23659戶,牧業人口14.66萬人,分別占兩州牧戶總數的46.0%,牧業人口總數的51.8%;牲畜約460.9萬頭只,約占兩州牲畜總數的61%。該區域共圍欄禁牧草地5000萬畝,并建設定居房屋2萬幢、兩用暖棚2萬幢,對牧戶每年每畝補助飼料糧0.69公斤,年補助飼料糧3450萬公斤,5年共補助飼料糧17250萬公斤,開展舍飼及半舍飼畜牧業生產。
由于前兩種方式下,牧戶都被采取了禁止放牧和被移民安置的思路,而第三種牧戶被采取了按照草地承載力大規模減少牲畜數量、限制放牧范圍和放牧強度的思路,因此本研究將前兩種統一作為移民進行研究,而將第三種作為限牧的牧戶來研究。
1.1.3 三江源牧戶福利及補償研究的必要性
生態系統服務的變化將危及人類社會的福利(MA, 2003)。楊光梅(2007)的研究指出,當某一項生態系統服務的供應相對于需求來講比較充裕時,生態系統服務的邊際增長只能引起人類福利的微小變化;但當某一項服務相對稀缺時,尤其是在生態系統功能更為脆弱的區域或者供給不足時,生態系統的微弱變化將可能導致人類福利的大幅度降低。因此生態脆弱、敏感的三江源自然保護生態環境退化可能導致當地農牧民的福利急劇下降,而生態補償未普及或遠遠不能滿足需求,則當地牧民極有可能淪為生態難民,面臨邊緣化和貧困化。貧困導致環境退化,反過來環境退化又進一步引起貧困(Cleaver&Schreiber, 1994),因此三江源自然保護區的生態環境退化和牧民的福利變化可能導致當地生態環境惡化、牧民貧困、地方經濟發展落后的惡性循環。
可持續發展基于兩個基本原則:首先應優先考慮人類的需求,尤其是窮人的需求;其次是尊重環境限制(約束)。三江源自然保護區生態環境脆弱,而當地農牧民長期以來依賴當地的自然資源而生存,生活技能單一,形成了當地特有的文化習俗和社會習慣。在生態環境質量本身退化、受移民的政策或者因為生態保護而使當地的農牧民利用自然資源的權利受到限制,如果后續的生計政策不能有效地發揮作用,后續產業轉移又不能跟進、技能培訓和資金支持等不能到位的情況下,當地農牧民的經濟福利將受到較大的損失。雖然移民后居住條件、交通醫療可能有很大的改觀,但移民前形成的文化、社會生活、安全、宗教信仰、語言和生活交流、情感寄托、娛樂等也面臨沖突和融合、適應的挑戰,會造成移民的心理恐慌和不安全感,而這些因素將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他們的福利和幸福感。自然資源保護的目的得以實現的前提是如何確保當地居民的福利不低于或者高于保護之前的水平,但自然資源保護對居民造成的福利受損和發展機會受限并非是導致貧困的唯一原因。因此探尋自然保護區的生態服務功能、居民福利內涵與轉變、“生態補償”機制與方式等將成為今后進一步的研究重點。
如果我們缺乏適當的體制背景下為農牧民提供服務和外部效應內部化的激勵,則將難以實現有效和可持續的生態系統管理(Brendan, 2011),不論是政府的正規管理還是市場的自行調節都可能避免公共資源的濫用和公地悲劇(Costello et al., 2008),而生態補償通過調整損害與保護生態環境利益主體間利益關系來實現外部性效應內化和激勵保護環境的目標(姜宏瑤,2009),其中得到牧戶的積極參與和支持更是生態補償機制得以實施的關鍵(曹世雄等,2009)。因此探究生態脆弱區的自然保護生態服務功能,探討自然資源承載的福利內涵,研究生態保護中農牧民的福利變化,關注貧困、尊重發展權,從農牧民的生態保護意義和受償意愿研究出發,制定“生態補償”機制,對放棄經濟的發展或者生活方式的改變導致的精神享受價值的減小而進行合理公平的生態補償和激勵,實現公平的補償,讓當地農牧民的福利和社會福利不降低或者提高,才能保證生態移民和生態保護的有效實施,科學合理地制定自然資源保護和管理政策對當地的經濟發展、生態系統健康穩定、社會穩定和安全而言意義重大而深遠。
牧民對資源的利用方式、牧區資源經濟管理策略是牧區生態環境變化和牧區可持續發展最主要和最直接的影響因素(趙雪雁等,2009)。可見,關注牧戶的生活現狀和牧戶的發展問題,不僅對三江源地區的生態環境變化有重大影響,而且牧戶福利的變化也對三江源地區乃至青海省的社會安定和經濟發展產生不可忽視的影響。如果我們的生態保護和生態補償戰略有偏頗,不能得到牧民的支持和參與,將不可能在維護前期的保護成果基礎上繼續讓牧戶參與生態恢復及保護計劃,那實現三江源區域可持續的生態保護將只是空話和設想。因此,研究牧戶對生態保護的意愿和響應,了解相關利益者對生態保護和建設的參與意愿,制定科學的生態補償標準和相應的產業轉移、就業政策,引導牧民主動參與中后期的生態保護計劃,才能真正實現牧民的福利提高、生態環境改善、經濟社會穩定的區域可持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