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轉型與發展:從保險大國到保險強國(2015)
- 朱進元 殷劍峰 郭金龍 閻建軍 章海峰
- 2880字
- 2018-11-08 17:37:41
前言
保險大國和保險強國的一個重要差異體現在規模和深化指標的不匹配。從保費規模上看,我國已經成為世界排名第四的保險大國,但是,正如理論界用金融深化指標來測度金融發展水平一樣,如果從保險深度來看,我國還遠不能稱作保險強國。如表1所示,雖然自2012年起,我國的保險深度不斷上升,但是,尚只有全球平均水平的一半左右,更是遠低于發達市場的水平。進一步看,2012~2014年,我國非壽險深度上升了0.24個百分點,而壽險深度僅僅上升了0.04個百分點,壽險的深化速度遠慢于非壽險。與全球和發達市場相比,2013年我國壽險深度是非壽險深度的1.21倍,而同期全球和發達市場的壽險深度分別為非壽險深度的1.26倍和1.34倍。所以,在我國保險業總體的深化水平低于全球平均水平和發達市場水平的同時,我國的壽險較非壽險又更為弱一些。
表1 全球和中國保險深度比較

數據來源:瑞士再保險,CEIC。
在討論如何加快保險深化的速度、促進我國從保險大國轉變為保險強國之前,我們先來考察一下近30多年全球保險的發展趨勢。我們發現,這里存在一個顯著的拐點:1980~2002年,全球保險深度不斷提高,但此后就一路下滑。進一步看,全球保險深度的拐點主要是壽險造成的:全球壽險深度在2000年達到4.7%的頂點,此后即一路下滑1.3個百分點,至2013年為3.4%;與此同時,非壽險深度基本保持不變,2000年和2013年分別為2.8%和2.7%。如果分區域和國家類型看,2000年后全球保險深度和壽險深度的拐點又同發達國家和區域有關:在區域上,北美和歐洲的壽險深度都發生了大幅度下降;在國家類型上,發達國家的壽險深度下滑得遠較新興市場國家為快。不過,無論是發達國家,還是新興市場國家,非壽險深度都沒有出現顯著的變化。所以,這里就有兩個問題:第一,為什么會發生壽險深度乃至總體保險深度的拐點?第二,在壽險深度下滑的過程中,為什么非壽險的深化水平能夠保持不變?

圖1 1980~2013年全球保險深度
數據來源:瑞士再保險。
就發達國家壽險深度的下滑而言,分析起來主要有這么幾個因素:第一,這是全球資本市場大周期的結果;第二,這是其他金融產品和機構競爭的結果;第三,這是人口結構變化的結果。以美國為例,在20世紀80年代到2000年的二十年長期牛市中,美國壽險公司持有的公司股權從其資產中不足10%上升到近30%,這直接帶動了壽險產品的回報率,提高了壽險產品的吸引力。2000年以后,發達國家的資本市場開始進入下行周期,即使是2008年全球危機后的量化寬松政策也沒有從根本上重振市場。與資本市場大周期的影響相比,其他產品和機構的競爭影響更大。從美國家庭部門的金融資產結構看,養老和保險資產的占比不斷上升,至2014年已經達到全部家庭金融資產的1/3以上。但是,在養老和保險資產中,壽險準備金的占比不斷下降,取而代之的是功能類似的養老金(見圖2),至2014年養老金已經相當于家庭養老和保險資產的90%,而壽險準備金只有不到2%的份額。第四,為了應對人口老齡化,發達國家對養老金等長期儲蓄產品也實施了稅收優惠,壽險產品喪失了獨特的避稅優勢。例如,美國401k計劃和歐洲養老金項目的需求上升,擠占了消費者對長期壽險產品的需求。

圖2 美國家庭部門養老和保險資產的分類比重
數據來源:美聯儲資金流量表。
在壽險深度下滑的過程中,為什么非壽險的深化水平沒有受到影響呢?這里就涉及保險的基本功能。在去年出版的《轉型與發展:中國經濟與中國保險業》中,我們已經指出:“作為金融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保險業既擔負了其他金融中介所具有的跨期資源配置功能,又具有其他金融業態所短缺的風險保障功能?!眽垭U深化水平之所以受到影響,就在于壽險的基本功能——跨期資源配置功能——與其他金融中介存在交叉和重疊,因此,金融自由化的推進和政府稅收政策的改變會使得壽險受到較大的競爭沖擊。相反,非壽險的基本功能則是其他金融業態所稀缺的風險保障功能。尤其是在政府和市場的關系較為清楚的市場經濟體系中,保險的風險保障功能發揮了政府和社會組織所無法替代的社會管理作用。此外,對于財產險等短期險種來說,保費和理賠之間的時間周期很短。這類險種通??梢悦磕曛匦露▋r,其對利率等主要市場指標的波動敏感性可以忽略不計??梢哉f,功能的差異是決定其他金融中介機構無法替代非壽險的根本原因。當然,對風險保障的具體需求卻會隨著經濟和社會的發展而有所不同。例如,在發達國家,財產險市場已趨于飽和,火災險與責任險業務規模趨于上升,但不能填補車險業務的下降空間。技術進步和消費者自我保護措施的加強也正在使車禍數量和危害程度大幅降低,從而降低了發達國家消費者對車險的需求。
在分析了全球尤其是發達國家保險深化水平的變化趨勢后,就我國如何從保險大國升級為保險強國,我們以為還是歸于去年報告中的那句話:“基于大數定律的風險保障功能是保險業發展的基礎,而跨期資源配置功能則是保險業發展的動力?!币簿褪钦f,我國的保險業尚需繼續大力推動非壽險業的發展。為此,在今年報告中,我們用接近一半的內容討論了我國非壽險的發展問題,即第一章的責任險、第二章的商業健康保險、第三章的小額貸款保證保險和第七章的財產保險。同時,壽險業的發展也是我們關注的重點——如先前指出的那樣,我國壽險業的發展相對弱于非壽險。在今年報告的第四章,我們探討了個人稅延型養老保險與我國養老保障體系的構建。除了壽險本身之外,需要強調的一個事實是,發達國家壽險業在面臨其他金融中介機構的競爭時,并非在那“坐以待斃”。相反,發達國家壽險業積極應對競爭,順應了養老金在居民金融資產組合中不斷、快速上升的勢頭,積極發揮跨期資源配置的功能,充當財富管理的領軍者。例如,在美國壽險業的資金來源中,壽險準備金的占比從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的60%左右持續下降到90年代以后的30%。與此同時,養老金的比重則從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的不足30%上升到90年代以后的50%以上。換言之,美國壽險業不僅僅是壽險的展業者,也成為管理養老金的財富管理者。所以,在今年的報告中,我們再次討論了保險財富管理的內涵和實踐(第六章)。
除了對壽險和非壽險業發展的討論之外,今年我們還特別討論了一個時髦的話題:大數據(第五章)。我們以為,如同幾百年前歐洲人“發現”了新大陸和新大陸上令人垂涎的金礦資源一樣,大數據是信息技術革命后的新金礦。在所有人和物都可能被網絡化、并在數字空間留下數字足跡的時代,我們需要始終記住的一個基本觀念是:數據是資產。與以往以有形的實物資本積累推動的資本深化和“實物資本表現型技術進步”不同,信息技術革命的“革命性”集中表現在數據能夠被大規模、迅速地轉變成信息和知識的過程,或者說,是數據資產大規模累積、并變成能夠直接加入到生產函數中的數據資本的過程。誰擁有數據資產,誰能夠將數據資產變為數據資本,誰就擁有21世紀。最后,保險業監管和立法改革也是我國能夠從保險大國轉變為保險強國的根本保障。為此,在第八章和第九章,我們分別討論了償付能力監管制度建設和我國保險法第四次修訂的問題。
最后需要說明的是,本書是中國社科院金融所與中國保險業協會第二次“握手”,希望此次合作的成果在質量上能夠較上次更為精進,更加希望我們的成果能夠為我國從保險大國躍升為保險強國提供些許智力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