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8章 大牙之死

  • 失憶三十年
  • 觸石
  • 7395字
  • 2018-08-16 06:50:00

8 大牙之死

吃完飯,風海把早春送回學校,說了些無關痛癢的叮囑。

“你就不能說點別的嗎?”早春打斷風海。

“說什么?”風海裝出一無所知的樣子,就連他自己也覺得討厭,他知道自己的樣子一定很難看,可是自己卻又不得不裝出這樣子以打消早春的念頭,他又深知自己不可能憑一句話就能讓早春改變。

“我已經愛上你了,我是認真的。無論阻擋在我們之間的是什么,我都會跨過去的?!痹绱赫J真地說。

“有些東西是你跨不過去的,跨過去也許就是深淵?!憋L海警告早春。

“是高山我爬上去,是深淵我跳下去。”說完早春轉身要回學校。

風海望著早春的背影,心中翻騰著,他嘆了口氣,轉身匆匆走向車站,坐上回家的車。他滿腦子里都是阿菜的身影,她的一顰一笑都出現在風海的腦海中。他想立刻就看到阿菜,想立刻就在她身邊,特別想,想得心里發慌。

回到家,走進大門,風海站在院子里看著正在切野菜的阿菜,呆呆地看著,他已經說不出話,一動也不能動。

“你怎么回來了?”阿菜抬頭看到風海,她把菜放進鍋里,走出屋子。

“想你了,回來看看你?!卑胩欤L海說出一句話。

阿菜微笑著說:“油嘴滑舌?!?

風海安心地洗了把臉,幫阿菜做飯。

“大牙說讓我去他的養豬場打工,一個月給我五千塊錢。”風海想守著阿菜,每天都能看到她。

“你自己決定啊?!卑⒉说故窍ML海留下來?!白屇闳ジ墒裁唇o你那么多錢?”

“就是幫幫忙而已?!?

“幫忙會給你那么多錢?”阿菜將信將疑,“他有什么難言之隱吧?”

“也許吧。大牙這人沒壞心,就是脾氣太拗。早晚要吃虧的?!?

“有時間你勸勸他?!?

風海沉默了一會說:“早春已經成年了,可以獨立了,給她些錢讓她自己生活吧?!?

“和我們脫離關系嗎?”不說原因,阿菜已心知肚明。

“我是這樣考慮的。我擔心你說的事情真的會發生?!?

“有時候,關系一旦確立,就改變不了了。這么多年來我們和她情同父女,就算她能接受,你我又能接受嗎,我們怎么忍心就這么把她甩出去呢?”

“如果把她送回到她生父那里呢?!?

“那不等于再把她推到火坑里嗎,還不如讓她自己生活?!?

“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總有一天她會明白的?!?

“我怕那一天來的太遲了?!?

風海憂慮的看著火光中阿菜紅撲撲的臉頰。

“可它總會到來的,不是嗎?”阿菜放下手中的勺子,關掉煤氣爐,紅光從她臉上消失了,她的臉變又變得蒼白。

隔天,風海去山上找大牙,遠遠看到大牙坐在地上。前面躺著一頭黑毛的死豬,豬毛在陽光下油光發亮。

“又整死一頭?!贝笱烙靡滦涿劬Α?

“怎么死的?”風海按了按躺在地上的野豬。

“下藥毒死的?!?

“誰干的?”

“還能有誰?王利群那畜生。”

風海坐在大牙身邊,看著被毒死的豬。

“當初我就應該宰了他。”大牙把頭埋進膝蓋中間。

“應該找他好好談談?!?

“以前沒少談過,他就撂下一句話,讓我入股?!?

“不行就去別的地方重新建一個豬場?!?

“去哪都一樣,天下烏鴉一般黑?!?

自從幾年前風海勸大牙不要找王利群麻煩之后,大牙一心把自己的養豬場建起來,他在風海那里借了五萬塊錢,又從銀行貸了十萬,包下了村子后面的兩座荒山,為了承包的事情,和王利群鬧的很不愉快,最后只能塞給王利群三千塊錢才把荒山承包下來。好在大牙很勤奮,一年多的時間就把銀行的貸款和欠風海的錢都還上了。幾年下來,大牙的養豬場越來越好,有了固定的客戶,豬也賣到了大城市里,常常很多大老板開車來買他的豬。大牙賺了不少錢,眼紅的人也多起來,為了求個安穩,他每年給王利群送錢,可誰知道王利群的胃口越來越大,從大牙給他送錢到主動要錢,逢年過節必須表示表示,否則王利群就到大牙家。即便這樣王利群也不滿足。這些年來,村子里死的死,走的走,風海之后再沒人到村子里落戶,村子里只剩下以前的三分之二,求他辦事的人也越來越少,王利群覺得自己在村子里的地位大不如從前,他想借著大牙在村子里樹立自己的威信。

“你現在成了村子的大戶,自古以來建橋修路造福一方,你看我們村子里的路也不成樣子了,你出錢給鄉親們修一修路吧,修好以后給你建個功德碑?!?

“修一條路那要多少錢???”大牙沒想到王利群能獅子大開口,也沒想到他能提出這樣的要求。

“二十萬應該就夠了。”

二十萬對大牙來說算不上巨款,他以為王利群提出這樣的要求之后就不會沒有休止的要錢了,于是沒有多想答應了。

當天晚上大牙到風海家里吃飯,阿菜說:“你怎么這么輕巧就答應了呢?你的錢是天上掉下來的?你出錢給村子里修路沒有問題,錢不應該你一個人出。你出一部分鄉親們出一部分。”

大牙笑了笑說:“就算大家出錢,又能出多少呢?”

“就算一個人一塊錢也應該出的,如果沒錢那就出力,這不是錢的問題,而是責任問題。你想,所有人都走現成的路,誰還會珍惜呢,人們也許會覺得這是應該的。今天修路,明天架橋,路壞了重修,橋斷了重建,能有個頭嗎。王利群覺得你好欺負,肯定還會來找你的麻煩?!?

大牙無奈的搖搖頭。

最終大牙一個人拿出了所有修路的錢,然后在進村的路旁立了一塊功德碑。冬天,路上的積雪再也沒人清掃,人們相信雪化了以后會順著平整的柏油路面流到兩側水溝里,雖然風海一再告訴大家,不清掃積雪會縮短道路壽命,但是沒人去做。結果,白天雪融化后水從路邊的縫隙滲入到地基里,夜晚氣溫下降,水在地基里結冰膨脹,僅過去兩年的時間,柏油路就變得坑坑洼洼。村子里的人們看到大牙就說,路又壞了,該修一修了。儼然修路已經成了大牙的責任。

大牙雖然已經不再提人的命到底值不值錢,但事實上他從來沒覺得人的命有多么高貴,命若螻蟻的想法早已深入到他的內心。即便是我努力活著,即便是我很珍惜生命,但這不代表我的生命有更高的價值。在這一點上,他的想法和阿菜如出一轍。大牙常常懷疑,自己的活著是否是真實,他甚至想證明自己的身體和靈魂并非是一回事,他把自己的身體視作是真實的,靈魂不過是這個世界的映射而已,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

風海告訴他,人沒有靈魂,人死后就什么都沒有了。

“不可能。”大牙堅定地說,“要么這個世界是虛幻的,要么我是虛幻的,二者必居其一。如果我是虛幻的,那么我的身體就不屬于我,而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是在這個世界上實實在在存在的,不容置疑的,和這世界上的草木、鶯蟲沒有什么區別。我們以為自己的身體就是我們的全部,我們的靈魂就是身體的一部分,或者說,我們認為自己沒有所謂的靈魂。其實身體和這世界一樣不過是外在之物,靈魂才是本我。如果這世界是虛幻的,我怎么來到這虛幻世界里的,既然這世界都是虛幻,我又怎么是真實的呢?!?

“如果我們是虛幻的,我們的身體不是自己的身體,那我到底是什么呢?我又是從哪里來的?”風海問。

“我們的身體只是從另外兩個人的身體結合而成,就像植物繁殖、動物繁殖一樣?!?

“那是誰讓我們繁殖的呢?”

“你說是誰讓植物和動物繁殖的呢?”大牙反問。

風海無言以對。

“這是自然的法則讓生活在這世上的生物繁衍生息,那么這些生物就開始繁衍生息。”大牙繼續說。

“既然這樣,又是誰支配著我們的行動呢?”

“當然是我們環境。你自己的決定的是周圍的環境所決定,無論任何時候你必須分析了周圍的環境才會做出決定,無論是有意識的還是無意識的,對你來說,別人也只是這環境的一部分,別人的命令也是環境的一部分。”

“那我們做夢的,做夢舉手、伸腿,又是什么原因呢?”

“那也是環境的映射啊,只是在我們沒有意識的情況下發生的而已。我們的所思所想,全部都是這外部環境在我們身體中的映射,沒有兩個人又完全相同的思想,是因為沒有兩個人有完全相同的經歷,真正的我們是我們自出生那一刻起經歷的所有的事情的總和,今天的事情昨天的你沒有經歷過,所以,今天的你已經不是昨天的你,明天的你也不會是今天的你,你只是存在于這一瞬間而已。人在好的環境中會變成好人,在壞的環境中會變成壞人。一個嬰兒不會有任何思想,因為他還沒有接受環境的映射,雖然他已經有了生命,但是,還不是真正完整的自我?!?

“那不能稱作人嗎?殺死了嬰兒不能算殺人嗎?”

“但他是生命啊,沒有意識到自我的生命。”

“那傻子呢?他同樣接受了環境的影響,卻有和正常人大相徑庭的思想,這又是為什么,難道說不是智商決定一個人的思想嗎?”

“傻子是這個世界無法在他身體中形成正常的映射。”

“這么說,我只是被動的接受環境對我們的影響,無法對環境做出影響?”

“當然不是,雖然我們猶如環境的影子,但通過我們的身體仍舊可以對環境有所影響。如果有朝一日我們的身體滅失了,我們的也就煙消云散,因為環境不會再在我們的身體中形成映射。當然也可以這樣想,雖然我們的身體已經歸于無形,但我們卻融入了這大自然中,畢竟我們只是這自然的影子而已。”

“你的腦子里成天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如把你的豬養好?!憋L海說。

“看著那滿上遍野跑的豬,我就想人和那些豬有什么區別呢?”大牙哈哈大笑。

風海邊笑邊說:“人和豬有什么區別,那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嗎。人有手,豬有手嗎?人腦和豬腦能一樣嗎?”

“你寄存在人的身體中是人,你寄存在豬的身體里不就是豬嗎?”

“人想的和豬想的能一樣嗎?”

“那是因為這個世界在不同生物間有不同的映射,無論什么樣的映射都要通過感官進入到身體中,人和豬有不同的感官,當然也就會形成不同的個體?!贝笱勒f,“再說了,你如何知道如果豬生活在你的身體里怎么會和你想的不一樣呢?!?

“你說的事情都無法驗證啊?!?

“雖然沒有辦法驗證,但是可是推測啊?!?

風海說不過大牙,看大牙認真的樣子,風海意識到,在一些人看來是毫無意義的事情,在另一些人卻視為珍寶,并不是因為這件事本身重要與否,而是對經歷那件事情的人是否重要,任何事情的重要程度都取決于當事人。任何以自己角度對他人的事情評頭論足,都是愚蠢至極。風海相信大牙是認真的,是經過思考的。

大牙結婚生子之后就很少和風海坐在一起喝酒。風海坐在二樓的臥室里,常常看到大牙匆忙奔向后山的養豬場。大牙留給他的印象越來越多的是匆匆的背景,他開始為生活忙碌奔波。風海有些遺憾,仿佛看到一朵美麗的花慢慢枯萎了。

有一次,風海驚奇的看到大牙和他的妻子在田間的小路上散步,兩個人十指緊扣,大牙穿著半袖的白色體恤,淺藍色牛仔褲,灰色運動鞋,大牙的妻子穿著白色連衣裙,露出雪白勻稱的小腿,腳上穿著白色系帶涼鞋,兩人邊走邊甩動著胳膊,親密的樣子猶如一對戀愛中的情侶,他們沿著田間小路一直向山腳下走去,最后消失在山腳下的樹林中。自從大牙結婚以后風海就很少去他家中,大牙的妻子也很少出門,風海印象中只在他們結婚的時候見過大牙的妻子。一個美麗而安靜的姑娘。風海這樣評價她。

就在風??吹酱笱篮推拮訝恐衷谔镩g散步的那年冬天,大牙的妻子去世了,死在去醫院的路上。一天夜里,大牙給風海打電話,讓風海立刻去他家里。風海匆忙跑過去,進了院子,看到大牙的妻子仰面躺在臺階下,大牙跪在旁邊一邊喊妻子的名字一邊用衣袖給她擦拭嘴角的鮮血。風海跑上前去,看到大牙的妻子牙關緊咬、眉頭深鎖,風海突然發現大牙的妻子很漂亮,就像第一次見阿菜的樣子。

“怎么回事?”風海問。

“從臺階上滑倒摔下來了,摔到頭了。”大牙哭著回答。

“趕緊送醫院。”

風海開著車,大牙坐在后座緊緊抱著妻子,在即將到達鎮上的醫院的時候,大牙一層層脫掉自己的衣服裹在妻子身上。

風海預感到不好的事情發生了。到了醫院的急診室,醫生看了看,搖搖頭走開了。大牙坐在妻子身邊不停地把被子蓋在她身上。

大牙妻子死后,他開始一蹶不振。雖然他照舊每天看孩子、照顧老母親,去養豬場,可是他顯然變了一個人,他變得沉默了,就算和風海坐在一起不再談論自己的思想,也不再暢想未來,只是沉默、喝酒。

大牙的孩子兩周歲生日那天,他帶著扛著一頭小豬,提著兩瓶酒來到風海家中。恰巧風海和阿菜正坐在院子里喝茶,即便在偏遠的大山里生活多年,他們仍保留了喝茶的習慣。也許我并不是北方人。風海咽下一口清茶對阿菜說。恰巧大牙領著孩子走進來,他把退毛開膛的野豬掛在陽臺里的鐵鉤上。

“你這是干什么?”風海問。

“今天是孩子的生日,咱們好長時間沒在一起喝酒了,今天就借著這個小子的生日在一起坐一坐?!?

“行,我去準備幾個菜?!?

風海和阿菜到廚房里準備飯菜。

“大牙有點不對勁啊?!卑⒉诵÷曊f。

“怎么不對勁了?”風海剛撈出來的酸菜又掉進壇子里。

“喝酒嘛,干嘛還帶著小孩,還整一頭豬?!?

“大概是沒人照顧孩子吧。”風海想到了大牙說過王利群找過他好幾次入股養豬場的事情。

收拾完飯菜,風海和大牙喝起酒來,阿菜和大牙的孩子在一邊玩耍。

“這孩子叫什么名字?”

“張翰,小名鐵蛋?!?

“怎么給孩子起這么難聽的小名。”小家伙鉆進阿菜的懷里,在她胸前蹭來蹭去。

“等明年,給你介紹一個大姑娘,這孩子也算有個媽了,孩子小不能就這么干耗著?!卑⒉苏f。

“我也為孩子的事情發愁,說實話我今天來就兩件事,第一件事,和我大哥結拜。我們認識這么多年了,你把我當親兄弟,我無以為報。第二件事,讓鐵蛋認你們干爹干媽。鐵蛋這孩子可憐,從小就沒了媽,即便找了后媽也不見得對他好,你們心善,求你們認他做干兒子?!贝笱赖椭^說。

“你聰明人怎么干傻事呢。孩子是你的孩子,你親手把他帶大才能算作你的孩子。他才和你有感情。你把他推出去還不等于把孩子扔了?!焙⒆优吭诎⒉说募珙^睡著了,鼻子呼出的氣體打在阿菜的脖子后面癢癢的。

“這兩件事,我已經考慮很久了,我和你認識這么多年,有感情,我一直把你當大哥看,當初要不是你勸我,說不定現在我還在監獄里蹲著。我想了,結拜之后,養豬廠我們一起干,你也用不著出去打工,廠子還是我的,掙了錢分你一半。我這么做是為了對付王利群,凡事用不著你出面,只要你給我出主意就行。這第二件事,鐵蛋年紀這么小,給他找個后媽我不放心,你們結婚這么多年沒孩子,就讓他給你們養老送終吧。這些事都是我求著你們的事情,”

“大牙,我知道,你現在不好受,我們認這個干兒子,也認你這個兄弟,但是你的錢我們不能要,你留著錢再娶媳婦用。但這不是最終的解決辦法,最主要的你自己要振作起來。你要給孩子做個榜樣,你現在的樣子就是你孩子以后的樣子?!?

大牙點點頭。

幾年過去,鐵蛋漸漸長大,大牙早上把孩子送到風海家中,晚上接他回去睡覺,時間長了孩子直接睡在風海家中,天天膩在阿菜身邊。大牙沒有再婚,王利群參股養豬場的事情逼的越來越緊,他開始失去耐心。他慣用手段,就是隔三差五整死一頭豬,要么用箭射死,要么用藥毒死,要么用刀子捅死,無所不用其極。大牙報警,警察來了就消停一段時間,風頭過去就又開始。一次大牙把熊夾子藏到后山,第二天熊夾子不見了,王利群安然無恙,他的侄子王華明卻不見了,大半年的時間都沒有見到他的影子,養豬場的豬也沒有再死過,過了半年王華明回來了,走起路來一瘸一拐,養豬場的豬又開始接二連三被人弄死。大牙恨的牙疼,卻毫無辦法。

風海離開早春,從城中趕回來,他到山上找到大牙,他們看著腳下的死豬,這次大牙沒有提找王利群報仇的事情,只是問風海,有什么好辦法。

風海說:“改天我去找王利群談一談?!?

“會有結果嗎?”大牙已經不抱有什么幻想,他知道即便是風海也不會談出什么結果。

“試一試吧,軟的不行就來點硬的,讓他也有個顧忌?!憋L海說。“你先不要去找他?!?

大牙點頭沒有說話。

幾天后阿菜站在家中的窗戶前,看到大牙和王利群并排著走出村子,朝著養豬場的方向走去,恰巧風海不在家,幾十分種后風?;貋?。

“剛才我看到大牙和王利群一起去了養豬場?!卑⒉苏f。

“怎么可能,他們兩個怎會上山上去。”風海甩掉手上的水。

“是真的,我親眼看到的,就剛剛。還沒回來。”阿菜擔憂地說?!安粫惺裁词掳??”

“壞了!”風海想起前一天,大牙在磨一把殺豬刀,風海問他又不過年磨刀做什么,大牙說,快生銹了,磨一磨。風海沒有在意。鐵蛋這孩子有些調皮,你以后要好好管教。我媽最近身體不太好……儼然鐵蛋是風海的兒子,媽是風海的媽。后面的話大牙沒有再說。

風海匆忙跑出家門,向后山跑去,就在出山的小路上,風海看到王利群一個人搖晃著膀子走回來,風海預感大牙可能出事了。

他抓住王利群的衣服問:“大牙呢?”

“我們在山腳下轉了一圈,他進山了?!蓖趵核﹂_大牙的手。

“你怎么沒去?”風海看到王利群鞋子上泥巴。

“他去養豬場,我去干嘛?”王利群說著鄉村里走去。

風海匆匆忙忙進山,他跑到養豬場休息的小屋,屋子里空空蕩蕩。然后跑到豬仔窩,那里也沒有大牙的影子。風海焦急地邊跑邊喊,一個小時后他在斷崖下發現了大牙,一群豬正圍在大牙身邊,風海把野豬趕跑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大牙,他身上滿是鮮血,被扯破的掛在身上,鮮血從衣服下面滲透出來,浸濕了身子下面的泥土。

“大牙、大牙?!憋L海拍著大牙的臉大叫。

大牙眨了眨眼睛,已經說不出話。

“咱們這就去醫院。你挺住?!?

大牙的手指蹭了蹭口袋,風海伸到口袋里,從里面摸出一張照片,是大牙兒子和老娘的合影。

“放心,以后我照顧他們?!憋L海抱起大牙?!笆遣皇峭趵焊傻??”

大牙動動嘴唇,也沒有力氣動頭,只是眨眨眼睛。

風海摸到了大牙后背穿出的肋骨,熱乎乎的血從里面流出來。風海抱起大牙向山下走,他感覺到血沿著自己的手背滴到腳下,風聲穿過松樹在耳邊嗡嗡作響,野豬在他們周圍跑來跑去,坑洼不平的山路讓他跌跌撞撞,大牙的血似乎越來越少,緊緊凝固住一般,黏糊糊的粘在手上。大牙無力的仰著頭,半閉的眼睛望著天空。一路上風海呼叫著大牙的名字,他已經沒有任何回應。大牙望著天空的眼睛漸漸閉上。走出山,大牙已經斷氣了。

風海報警,王利群堅持只是和大牙在山腳下看了看,沒有進山。警察找不到有用的線索,定為意外死亡。

考慮到大牙的母親年事已高,怕她承受不了打擊,沒有為大牙舉行葬禮,第二天偷偷把大牙埋掉了。把大牙埋掉回家的路上,大牙的母親抓著風海的手問他兒子去哪了。風海說在山上摔斷腿住院了。風海把大牙的母親接到自己家。

幾個月后,大牙的母親也去世了。

大牙母親去世后,大牙的兩個叔叔賣掉了養豬場里的豬,給了風海五萬塊錢,當做鐵蛋的撫養費,剩下的錢留著鐵蛋長大以后用。這樣鐵蛋就算交給風海撫養了。

“大牙會同意把孩子交給我們?”夜晚阿菜躺在床上問。

“否則怎么會讓孩子認我們干爹干媽呢?”風海聽著身邊孩子細小的鼾聲。

“你打算怎么把孩子養大呢?”

“不必要太在意吧,總有一天他會長大的?!?

“你又打算怎么和他說大牙的事情呢?”

“沒想過,也許會把真相告訴他吧?!?

“有些事情還是不要提起的好?!卑⒉苏f,“忘掉也許不是壞事。如果你一個人能照顧他嗎?”

“什么意思?”

“我不可能每一刻都在你身邊啊,如果我出門了,或者有什么事情不在家,你能照顧他嗎?”

“大概不能吧?!憋L海想了想回答。

主站蜘蛛池模板: 博罗县| 泾源县| 台北县| 繁昌县| 日照市| 靖宇县| 商水县| 陆川县| 安丘市| 沁阳市| 准格尔旗| 阿坝| 刚察县| 长宁县| 九江市| 卢龙县| 阳高县| 彰化县| 阳朔县| 通辽市| 灵璧县| 富川| 三台县| 龙泉市| 尼木县| 广灵县| 桦甸市| 恩施市| 彰化市| 布尔津县| 阳信县| 嘉义市| 麦盖提县| 乐清市| 台江县| 桑植县| 林周县| 正安县| 留坝县| 墨竹工卡县| 宁武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