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沫若研究(2017年第1輯/總第13輯)
- 趙笑潔 蔡震 李斌
- 6856字
- 2019-01-04 20:18:38
20世紀史劇批評之先導
——郭沫若《三個叛逆的女性》問世之初的臧否之聲
摘要:因其豐富深刻的歷史與現實內涵,郭沫若的歷史劇《三個叛逆的女性》問世之初,便得到了各方廣泛關注。贊譽者稱其是“反抗精神的結晶”,社會各界特別是廣大青年給予了“許多的同情”;反對者斥之走入“戲劇的歧途”,帶有明顯的政治與道德的現實功利性,不能算作真正意義的歷史劇。此次討論議題廣泛深入,臧否之間不乏灼見,對于20世紀中國史劇創作及理論建構來說,都不失為一次有益的初步探索。
關鍵詞:郭沫若《三個叛逆的女性》史劇批評
1923年至1925年,郭沫若以中國歷史上叛逆女性為題材的三部歷史劇本——《卓文君》(1923)、 《王昭君》(1923)和《聶嫈》(1925)陸續發表,并于1926年以《三個叛逆的女性》為題結集出版。這三部史劇發表之初,便得到各方廣泛關注,臧否各異,眾說紛紜。此次討論涉及學者眾多,如聞一多、馮乃超、錢杏邨、王以仁、顧仲彝、向培良、趙景深、章克標、鄧中夏等;議題廣泛深入,包括歷史真實與藝術真實、藝術與現實、史劇與歷史等諸多問題,這些問題也一直貫穿20世紀史劇理論與創作的歷次論爭的始終。所以,從一定程度上講,圍繞問世之初的《三個叛逆的女性》而起的臧否之聲,可當作20世紀中國史劇批評的先導。本文擬對其做一全面梳理,鑒往知來,當有裨益。
一 “反抗精神的結晶”
在《三個叛逆的女性》之前,中國少有自己創作的現代劇本,而多是改編搬演外國劇本,更沒有緊密聯系時代要求,以史劇形式反映當時勃興的婦女解放思潮的作品?!度齻€叛逆的女性》以歷史題材服務于現實斗爭,以尖銳的戲劇沖突和詩意描寫,熱情歌頌叛逆反抗、敢于主宰自己命運的女性,這在當時的歷史劇創作中無疑是走在了時代前列,洋溢著強烈的時代氣息。許多人從兩性倫理道德和社會反抗思想為主的社會學批評視角,高度肯定《三個叛逆的女性》緊扣時代脈搏、頌揚“叛逆”精神的思想性意義,稱贊其是“反抗精神的結晶”。馮乃超就曾說:“我們若要尋一個實有反抗精神的作家,就是郭沫若?!锻跽丫贰堵檵敗贰蹲课木防锩娴呐训赖臒崆榫褪亲髡邔τ谏鐣姆纯沟姆g。”鄧中夏更以郭沫若史劇為例,呼吁中國的“新詩人”要多做能表現民族偉大精神的作品,儆醒人心,鼓勵奮斗。在他看來,“史詩尤其要多做。郭沫若君頗喜用古事做新詩新劇,這是對的,有人譏誚他 ‘迷戀骸骨’,那就未免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了”。
在現代中國早期史劇創作中,郭沫若在題材、語言、藝術風格、感染力等方面的開創精神無疑是十分突出的,在中國新文學史、戲劇史上自該占有相應的地位。王以仁在《沫若的戲劇》一文中,從文學史的角度,贊揚《三個叛逆的女性》是五四批判精神的承續和升華,是“更生時代”呼喚的產物,稱郭沫若“不只是詩人,而是中國的唯一的劇作家”。他認為,郭沫若的歷史劇和一般作家的不同在于“取材的大膽”與“描寫的精刻”,劇本雖取材于兩千年前的古人古事,卻充滿了新的生命,詛咒中國軍閥的兇暴,分析中國社會混濁擾亂的緣由,表現出強烈的反抗精神,并涉及青年的婚姻問題和婦女問題,其中,“《卓文君》一劇、便是這種反抗精神的結晶”。黎錦明稍后也從“文學演進的意義”的角度提出,新文學在古典主義之后必須有一個浪漫主義運動,而郭沫若就是“這橋上過渡的代表人”。在黎錦明看來,有些人批評郭沫若的歷史劇違背了歷史的背景和意義,過于現代化,這恰好證實了他是浪漫主義的代表人,《三個叛逆的女性》的主旨,是表彰三個背叛禮教社會的女性的英雄行為,那和梅特林克的《丁泰琪兒之死》一致,是新舊浪漫劇的重要特點。
相較王以仁等人作為年輕讀者坦露出的對郭沫若的熱情與偏愛,有些人對《三個叛逆的女性》的評價則比較理性客觀。以錢杏邨為例,他首先對郭沫若前期的文藝創作成就進行了較為全面的梳理,高度肯定了郭沫若體現出的狂飆反抗的時代精神:“從沫若開始了他的文藝生活一直到現在,在他的作品中確實的表現了一毫無間斷的偉大的反抗的力。所以,沫若的創作的精神,給予青年印象最深的就是他一以貫之的反抗精神的表演?!卞X杏邨還敏銳地看到,1924年郭沫若翻譯河上肇《社會組織與社會革命》前后是其思想發生重要轉變的時期——“使他的思想離開了個人的,走向集體的一方面”,在郭沫若這一時期創作的小說和戲劇中,“不僅可以找到一以貫之的反抗思想,更可以看到他的社會主義的思想的逐漸鮮明的過程”。具體到《三個叛逆的女性》,錢杏邨認為,這是郭沫若戲劇中最重要的一部,表現的主題思想只有一個,即女性的反抗,反抗歷史因襲的婦女舊道德——三從主義,“從這三部曲的人物個性構造方面,人選方面,處處可以看出他的創作用心的艱苦,以及前面所說的想象是怎樣的豐富!卓文君,他是有意做的翻案文章,但他要寫出她的最后的反抗,所以在收束處有極反抗的道白。王昭君,大部分是出于他的想象,因為要表現反抗,他終于寫出她反抗元帝的高傲,徹底的去反抗王權……歸結起來,《三個叛逆的女性》是一部具著狂暴精神的反抗作!”
不僅如此,有人還以《三個叛逆的女性》為例,主張像司馬相如與卓文君、梁山伯與祝英臺、孟姜女、白蛇傳等民間故事,都應該讓其“復活”,在保留其基本事實的基礎上,通過戲劇改編,“使與時代的社會相見,這譬如幾千年前的艷尸,用法術來使伊復活,裝成時代的美人”。例如,郭沫若的新劇《三個叛逆的女性》“就是用時代的眼光,去估定王昭君、聶嫈、卓文君三個女子的價值,并且替伊們加上一度 ‘復活’的洗禮”。
當然,由于《三個叛逆的女性》是郭沫若的早期史劇,在人物形象、情節結構等方面的技術處理上不可避免地存有瑕疵,有不夠成熟之處。例如,張繼純就指出,《卓文君》在故事情節方面,第一、第二幕掌握較好,語言描寫繁簡適當,第三幕卻轉到了秦二與紅簫的感情故事上來,前半部分是秦二與周大的會話,后半部分是紅簫殉情的事,從而造成了故事情節和戲劇結構的不統一。但是,即使如此,張繼純仍對郭沫若選取司馬相如與卓文君這一戲劇題材,做社會批判這一“戲劇的中心”給予充分肯定:“作者用卓文君來作反對 ‘從一而終’的教條,和原故事很有貼切的地方;在先時雖有許多文人把它當作風流韻事,而斥為不道德的舉動,但在題材本身,實有用來作為反對舊禮教的可能。”
二 “戲劇的歧途”
在20世紀關于歷史劇功能的討論中,功利性和藝術性的爭論從未停止。其中,許多人認為,用歷史劇簡單比附當下,非但不能解決社會問題,而且傷害了劇作的藝術成就,因為真正的歷史劇有其獨特的審美特征和藝術魅力,不是社會政治與道德生活的利用工具。例如,1926年6月至9月,一批留美學生回國后,在徐志摩主持的《晨報》副刊創辦《劇刊》,提倡“國劇運動”,主張發揚傳統戲曲“純粹藝術”的取向,反對易卜生式的社會問題劇,強調藝術獨立與尊嚴,認為戲劇的本質不是討論問題,不是政治口號的化身,而是在其藝術性和文學性。顯然,郭沫若“借著古人來說自己的話”的《三個叛逆的女性》體現出的“藝術上的功利主義”,與他們的主張是背道而馳的,自然會遭到抨擊。
聞一多在《劇刊》上發表的《戲劇的歧途》一文,就對當時已經出現的戲劇只講改造社會,忽視“更絕潔的——藝術的價值”的不良傾向進行了批評。他指出,當時創作出的一些新劇之所以缺少結構,缺少戲劇藝術性,就在于把思想當作劇本,“戲劇家提起筆來,一不小心,就有許多不相干的成分黏在他筆尖上了——什么道德問題,哲學問題,社會問題……都要黏上來了。問題黏的愈多,純形的藝術愈少……只要有一個腳色,便叫他會講幾句時髦的罵人的話,不能算是問題戲罷?總而言之,我們該反對的不是戲里含著什么問題;若是因為有個問題,便可以隨便寫戲,那就把戲看得太不值錢了。我們要的是戲,不拘是哪一種的戲”。聞一多進一步有針對性地說道:“若是僅僅把屈原,聶政,卓文君,許多的古人拉起來了,叫他們講了一大堆社會主義,德謨克拉西,或是婦女解放問題,就可以叫作戲,甚至于叫作詩劇,老實說,這種戲,我們寧可不要。”可以看出,聞一多崇尚戲劇藝術的“純形”,重視戲劇的藝術本體特征和審美價值,而他的主要批評對象正是郭沫若的《三個叛逆的女性》。
1928年3月,徐志摩在上海創辦《新月》月刊。4月,顧仲彝就在該刊第二期發表《今后的歷史劇》一文。該文對《三個叛逆的女性》進行了較為嚴厲的批評,認為該劇存在的缺點主要有以下四點。第一,“離史撰改”, “離史乘或傳說太遠”。第二,有明顯的道德或政治目標,“帶著偏見激論而借古人作傳音機”。在顧仲彝看來,藝術是超脫社會和政治的,如果藝術成為政治的工具,則就不是藝術。《三個叛逆的女性》“三出歷史劇全是為所謂革命思想和反抗思想而作的,以昭君為反對帝國主義的先鋒,以文君為反叛禮教的勇士,昭君文君而有知,不曉得要怎樣的呼怨呢”。第三,對話不“合于當時的文字方言和語調”。例如,《王昭君》中昭君斥責元帝的長段臺詞“是二十世紀社會學家在民眾前的演說詞,放在數千年前嬌滴滴羞得得的昭君少女口里,好象把豬耳朵裝在美人頭上,其怪僻奇特,可謂古往今來的對話中所絕無僅有了”。第四,對于悲劇人物的塑造“沒有下過心思”。王昭君等人不符合悲劇人物創造的要求——“不能太好,也不能太壞,太好了而陷于不幸,使人易生厭惡之感;太壞了而陷于不幸,不能得人同情。所以悲劇的主人公必須是意志或稟性上有缺點的人”。
與顧仲彝一樣,向培良也從戲劇藝術性、史劇與現實及歷史的關系等角度批評《三個叛逆的女性》。向培良主張,戲劇有自己的獨立和尊嚴,不能屈服于任何教條之下,一旦去擔負別項使命,就會將戲劇藝術破壞;歷史劇應該既是戲劇的又是歷史的。所謂“歷史的”,就是一個劇的背景,或者說“空氣”應該是歷史的,把劇中的人物放在特定的歷史時代環境里面去,不能把他們搬到近代來,“沒有權利借歷史上的人物來發揮二十世紀的新思想”。因此,向培良批評《三個叛逆的女性》加入了太多非歷史的東西,有明顯的現實目標,被郭沫若“當作一部婦女運動的宣言”, “來宣傳他對于婦女運動的真理”。所以,《三個叛逆的女性》中的人物都沒有個性,沒有生命,只是一些“機械的偶像”,該劇也不能算作真正意義的歷史劇。向培良關于“歷史的”與“戲劇的”的批評意見具有啟發意義,但他完全否定戲劇的社會功利作用,則脫離了當時的社會情勢和時代語境。
此外,還有人從戲劇結構、人物、語言等角度對《卓文君》做了專門的批評。例如,章克標就認為該劇最大的缺點是三幕“各自有一個焦點”,“而不能相調和”, “所以湊在一起,就互相打壞了”。關于該劇語言,錢杏邨曾在《現代中國文學作家》一書中稱贊《卓文君》“多么富于詩意”,并以“風吹得竹葉兒玲瓏”和“水搖得月影兒叮咚”等句為例。趙景深則認為,此處“玲瓏”和“叮咚”等雙聲字的使用并非郭沫若的首創,因為郭沫若標點過《西廂記》,所以他其實是受了王實甫的影響,在《西廂記》里已有“莫不是步搖得寶髻玲瓏?莫不是裙拖得環佩叮咚”的唱句,所以,“有了這個例子在前,郭沫若這幾句話也就成了第二次將花比作美人的傻子,毫無詩意可言了”。
可以看出,對郭沫若早期史劇的批評意見,主要來自聞一多、向培良、顧仲彝等比較關注戲劇理論特別是歷史劇理論的文藝批評家。他們提出的郭沫若史劇過于現代化、人物臉譜化、歷史事實處理不當等問題,也確實切中其弊,并具有一定的理論高度。當然,他們與馮乃超、王以仁、錢杏邨等人所形成的截然相對的批評意見,在某種程度上也體現了20世紀歷史劇批評中圍繞歷史性、藝術性、功利性等問題的聚訟不絕。正如王瑤先生后來所說,歷來關于歷史題材的文藝作品的討論,無論是歷史劇或歷史小說,都集中到關于歷史真實和藝術真實的關系問題上。
三 “博得這許多的同情”
作為郭沫若早期的史劇著作,《三個叛逆的女性》在戲劇藝術、結構、語言等方面存在不夠成熟之處,是難以避免的。上述等人的批評亦有其合理的地方。但是,回到中國現代戲劇運動的發展歷程,用歷史的眼觀審視《三個叛逆的女性》,其在中國戲劇史上的開拓之功是無法否定的。它體現的現實批判精神,表達的對封建舊道德的“叛逆”和對新道德及女權主義的熱切呼喚,順應了鼓吹婦女解放、爭取個性獨立的時代潮流,更在社會各界特別是廣大青年中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三個叛逆的女性》由上海光華書局刊出后,即刻在“當時被萬千讀者爭相傳誦”。劇本搬上舞臺演出后,更深深激動了長期蘊積的年輕人的心靈,點燃了他們胸中反抗的火炬,熾熱奔騰的感情洪流勢不可當。冶秋回憶道:“我看到《棠棣之花》以及《王昭君》的上演,那時北方正在張作霖統治之下,殺戮、牢獄、風沙中布著血腥,許多青年的死亡,許多青年的流落……郭先生以 ‘叛逆女性’為題材的戲劇,卻在西郊一座山林里的禮堂中上演……這樣 ‘叛逆者’的歌聲,不僅山林為之震慄,暴君的統治也為之搖動罷!”
女作家蘇青在回憶其中學時代時也提到,每逢元旦,她就讀的寧波市立女中都要舉行大規模的演劇同樂會。1928年的元旦,“各級所演的各劇多選富有反抗性者,如郭沫若之《卓文君》,王獨清之《楊貴妃之死》等”。
在五卅運動期間創作而成的《聶嫈》,很快就由上海美專學生會組織的救濟“五卅”罷工工人的游藝會,在九畝地新舞臺演出,導演徐葆炎,舞美設計裘翼為,作曲歐陽予倩,主演美專學生陸才英——本因肺病已經輟學,卻自愿冒著酷暑參加排演,即使中途吐血亦始終堅持,整個演出“頗受觀眾稱譽”。
在大革命運動策源地的廣東,《聶嫈》同樣受到革命青年的熱情歡迎,在各學校相繼演出。
《三個叛逆的女性》在青年中激起的情感共鳴和在各地的公開演出,沖擊了封建勢力和守舊觀念,引發了“軒然大波”。例如,1924年5月底,紹興女子師范(以下簡稱“女師”)學生在校長朱少卿的支持下,排演了《卓文君》,并在學校露天操場的臨時舞臺公開演出。女師學生金世楨飾演卓文君,男教師鐘伯庸飾演司馬相如。鐘伯庸在臺后彈琴吟詩,與在臺前表演的“卓文君”相親相愛,對答如流。演出在古城紹興引起了強烈反響,觀眾紛紛要求再演。縣議會卻以女師男女同臺“宣揚淫奔,敗壞風紀”為由,并借口“縣庫支絀,經費難以維持”,勒令停辦女師。消息一出,女師師生立即奔走各地請愿,并闖入縣議會會場,責問議員,高呼口號,爆發了因演出《卓文君》一劇引起的“卓潮運動”。
對于紹興的“卓潮運動”,也有一些人給予反對意見,如前述對《三個叛逆的女性》持批評態度的向培良即是如此。因為女師學生在劇中有“唱點雙簧”“扮點京戲”,向培良認為,他們是在“糟蹋”戲劇,并專門撰文發出強烈的“警告”: “戲劇是一種藝術,有不可侵犯的尊嚴!”“演歷史劇——嚴格說來,《卓文君》不過用歷史上的人物,并不算真正的歷史劇。但是你們已經把它叫作歷史劇,當作歷史劇演了——更應該遵守演歷史劇的規律。一切的布景化妝同態度都應該是歷史的。”顯然,這與他批評《三個叛逆的女性》的意見如出一轍。
當然,從總體上看,“卓潮運動”得到了社會各界的支持。浙江旅滬工會等團體和一些進步人士獲悉后,紛紛致電聲援女師的斗爭。旅居北京的魯迅、孫伏園、許欽文等著名人士,分別致函紹興《越鐸日報》,批評縣議會“無事生非”。上海的《婦女周報》等也發表社論,稱:“浙江紹興女師此次演《卓文君》劇,因說明書上有 ‘私奔’兩字,引起了豬仔們一場無聊的攻擊”, “貞淫的觀念一日不改變——性的道德一日不成立,婦女與貨物同視的習慣一日不會消滅,所謂婦女解放的目的便一日沒有達到,提倡新性的道德,在今日是何等重要的一件事情呀!”
同時,紹興旅杭同鄉會致電指斥縣議會停辦女師實屬“厚顏無恥”。省教育會亦出面支持紹興女師。在外界輿論壓力下,“停辦女師議案”被迫撤銷,“卓潮運動”取得了勝利?!蹲课木烦诮B興女師排演外,“后來杭州女子師范和北京女子師大都已曾表演過,此外也還有些地方的女學也寫過信來要求表演”,在社會各界特別是廣大青年中產生了很大影響,“博得這許多的同情”。
總之,《三個叛逆的女性》是郭沫若在反封建斗爭中關于婦女解放問題的宣言,具有深刻的歷史內涵和豐富的現實內涵。盡管它在問世之初,文藝領域和社會各界對其臧否各異,眾說紛紜,但都從不同角度探討了歷史真實與藝術真實、歷史劇與現實、歷史劇與歷史等諸多關涉歷史劇創作的重要問題。臧否之間亦不乏灼見。有的嘗試用馬克思主義觀點,從藝術與時代的關系上揭示《三個叛逆的女性》的思想意義;有的初步分析了郭沫若的浪漫主義史劇理論和創作方法;有的強調歷史劇要盡可能尊重歷史真實,防止“現代化”,討論歷史事實與藝術虛構之關系等,觸及現代歷史劇創作的一些重大問題。郭沫若本人也從20世紀40年代初開始,結合自己早期史劇創作實踐和各方批評討論意見,在歷史唯物主義的指導下,根據歷史科學與藝術規律的不同特點,形成了一套比較完整的歷史劇創作理論,如“優秀的史劇家必須得是優秀的史學家”, “劇作家的任務是在把握歷史的精神而不必為歷史的事實所束縛”, “歷史研究是 ‘實事求是’,史劇創作是 ‘失事求似’”,等等。所以,早期圍繞《三個叛逆的女性》的各方批評探討,對20世紀中國史劇創作及理論建構來說,確實是一次難得的有益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