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城鎮化中的農戶:無錫、保定農戶收支調查(1998~2011)
- 趙學軍 隋福民
- 3594字
- 2019-01-04 19:53:22
二 研究背景
中國是歷史悠久的農業大國,截至2010年11月1日,全國(大陸)農村人口仍有6.74億,占總人口數的50.32%,能否解決好農業、農村、農民問題,事關經濟社會發展的全局。發軔于20世紀70年代末的中國農村經濟改革,是一系列農村經濟制度的變革,也是中國政府解決“三農”問題的重大舉措,使農村經濟社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對農村居民收入產生了巨大影響。
(一)農村改革
20世紀的農村經濟改革重點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經營體制的變革,二是逐步建立市場經濟體系。20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取代了集體經營體制,賦予了農民家庭經營決策權與收益權,極大地調動了農民的生產積極性,提高了土地與勞動生產率,促進了農業產量的快速增長。1984年,我國糧食產量達40730.5萬噸,比1978年增長33.6%,農業總產值達2380億元(不含林牧漁業),比1978年增長1倍多。農村經濟改革對1978~1984年農村產出的增長做出了顯著貢獻,“各項改革所致的生產率變化構成產出增長的48.64%”
,其中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對糧食作物產量增長的影響為30%~50%
,對農村產出的貢獻率為46.89%
。
20世紀80年代中期,農村改革的重點轉向流通體制,改革的目的是逐步實現從計劃經濟到市場經濟的過渡。在流通體制改革初期,政府提高農產品收購價格,逐漸縮減派購品種,擴大農產品市場交易范圍,允許農民在完成征購任務后,進入流通流域從事農產品交易活動。至1985年,國家取消了農產品統購派購制度,除糧棉油等重要農產品繼續實行合同訂購外,大部分農產品進入市場流通,實行自由購銷、多渠道經營。由此,市場主體開始多元化,農產品市場網絡建設逐步完善,農民銷售農產品有了更多的選擇,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作用逐步增強。
另外,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實行后,農業生產效率大幅提高,公開的農村剩余勞動力形成,促使政府改革原有的農村勞動力管理制度。20世紀80年代以來,政府關于農村勞動力流動的政策多次發生變更,總的趨勢是控制流動——允許流動——規范流動。由于勞動力管理制度的改革打破了對農村勞動力流動的禁錮,農民獲得擇業與流動的自由,從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來,農村勞動力轉移的數量呈上升趨勢,從1984年的4000多萬人增加到20世紀末的近1.4億人,這為增加農民家庭收入開辟了新路徑。
世紀之交,中國已處于工業化中期,工業化水平不斷提高。然而,農村經濟發展出現低潮,糧食價格持續跌落,糧食產量連年減產,尤為突出的是,農民家庭的人均純收入增長速度下降,糧食主產區農民收入增長幅度低于全國平均水平,許多純農戶的收入持續徘徊甚至下降,城鄉居民收入差距擴大,一度緩解的“三農”問題再次凸顯。
針對農業與農村發展中出現的矛盾與問題,政府順應經濟社會發展的要求,按照統籌城鄉經濟社會發展的思路,改變通過索取農業剩余支持工業發展的戰略,堅持工業反哺農業、城市支持農村和“多予少取放活”的方針,深化農村綜合性改革,調整國民收入分配關系,采取了一系列強化支持與保護農業、農村經濟社會發展的措施,其中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一,取消農業稅。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后,農民家庭既是獨立的生產經營單位,也是繳納農業稅的主體。國家統計局農村住戶調查結果表明,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后,農民的稅費負擔急劇增加,國家與農民之間的分配關系亟須調整。2000年,政府開始在部分地區試行農村稅費改革。2004年,政府又在部分地區進行免征農業稅試點。2005年,除河北、山東、云南3省外,全國(大陸)28個省份都已停止征收農業稅。2005年12月,全國人大常委會決定,自2006年1月1日起全面取消農業稅。農業稅全面廢止后,農民負擔大幅減輕,與稅費改革之前的1999年相比,農民每年減負總額超過1000億元,人均減負120元左右。據統計,2006年農民人均稅費負擔約占當年農民人均純收入的0.3%。
二,改革農村社會保障制度。隨著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實行,原有依托集體經濟組織分配農業剩余產品而存在的農村社會保障體制難以為繼,農村的社會保障制度面臨嚴峻挑戰。從20世紀90年代起,國家對農村社會保障制度的改革做了多方面的積極探索,其中獲得突破性進展的是建立了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制度(以下簡稱“新農合”)與農村最低生活保障制度。新農合下,由政府向參合農民發放醫療補貼,以在一定程度上減輕農民患病就醫的經濟負擔。2007年,全國2451個縣(市、區)建立了新農合,參合農民達7.3億人,參合率為86.2%;新農合基金支出為346.6億元,受益人次為4.5億人次。農村最低生活保障制度最初在部分有條件的地區試行,2007年在全國范圍內推廣,這擴大了低保的覆蓋面,享受低保待遇的農民人數快速增長,從2001年的304.6萬人增加到2007年的3451.9萬人。
三,實行農業直補政策,完善農業補貼制度。2004年以來,政府相繼推行糧食直補、農機具購置補貼、畜牧良種補貼、農業生產資料綜合補貼等政策,把部分財政收入轉移支付給農業經營者,引導農民改善經營,提高農產品的市場競爭力。
四,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2005年12月,中共中央十六屆五中全會通過《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一個五年規劃的建議》,提出統籌城鄉經濟社會發展、加快改變農村經濟社會發展滯后的局面、扎實穩步推進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的總體規劃,并按照“生產發展、生活寬裕、鄉風文明、村容整潔、管理民主”的總體要求,把推進現代農業建設、促進農民持續增收、加強農村基礎設施建設、加快發展農村社會事業、全面深化農村改革、加強農村民主政治建設等作為建設新農村的重要任務。該建議是解決“三農”問題的綱領性文件,頒布后立即得到了各地的積極響應,并很快進入了實施階段。
(二)農村經濟的發展變化
在改革的推動下,1998~2010年,農村經濟有了長足發展。
首先,農業產出大幅增長。1998~2010年,全國糧食產量從51229.5萬噸增加到54647.7萬噸,增長6.7%,農林牧副漁總產值從24541.9億元增加到69319.8億元,增長近2倍。
其次,農村產業結構與就業結構迅速轉變,非農產業增加值迅速增長,就業結構發生很大變化。1992年,農村非農產業增加值達到7196億元,占農村創造的GDP的份額超過了1/2,達到56.2%; 2006年,該增加值份額已超過了70%。與此同時,農村非農產業就業人口增加,1992年農村第一產業、第二產業、第三產業的就業比重依次為77.9%、13.6%、8.5%, 2006年則變為57.3%、20.5%、22.2%。
再次,有利于資源配置的農村市場經濟體系初步形成。1985年政府用合同定購制取代統購派購制之后,農產品購銷體制進入“雙軌制”時期,由國家定價的農產品減少到38種;1991年,國家定價的農產品進一步減少到9種。農產品價格形成機制發生深刻變化,政府調節價格的農產品種類越來越少,交易主體在價格形成中的作用日漸增強,農民依據市場傳遞的信息開展經營活動,市場配置資源的功能增強。除此之外,農村要素市場逐步發育,2005年,農村生產要素的市場化程度為60.6%,其中,勞動力的市場化程度為80%,土地的市場化程度為52%,資金的市場化程度為50%。
最后,農民收入增長。農村經濟的發展帶動農民家庭收入的增長,尤其是在2004年中共中央、國務院頒布《關于促進農民增加收入若干政策的意見》后,綜合性農村改革給予農民更多的實惠,農民家庭人均純收入有較大幅度的增長。1998年,農民家庭人均純收入僅為2162元,2004年增加到2936.4元,2010年又增加到5919元,與1998年相比,2010年的農民家庭人均純收入增長約1.74倍。農民家庭消費結構也明顯改變,恩格爾系數從1998年的53.4%下降到2010年的41.1%,下降了12.3個百分點,農民的生活水平得到一定程度的提高。但是,由于同期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上漲幅度大于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的上漲幅度,城鄉居民的收入差距不僅沒有下降,反而從1998年的2.51倍上升為2010年的3.23倍,如果考慮到城鎮居民獲得的社會保障高于農村居民,那么城鄉居民的收入差距會進一步拉大。
(三)本書的主要問題
“三農”問題的核心是農民問題,而農民收入的增加則是解決農民問題的關鍵。改革開放以來,各項政策的實施促進了農民收入的增加,農民家庭的收支狀況大為改觀,農民家庭的物質生活得到很大改善,但與城鎮居民相比,農村居民收入增長緩慢,城鄉居民的收入依舊存在較大差距。如何提高農民的收入水平,縮小城鄉居民的收入差距,仍是目前亟待解決的問題。以往有關農民收入的研究成果大多不能從歷史變遷的宏大背景中把握所研究的問題,或者說,它們缺乏歷史感,而歷史感對于研究農村制度變遷下的農民家庭經濟恰恰是不可或缺的。
本書從歷史的角度觀察農民家庭經濟的變化,研究1997~2010年農民家庭收入與支出的變化,我們關注的主要問題有以下幾個。①中國幅員遼闊,各地經濟社會發展不平衡,農民家庭收支的變化有著怎樣的區域發展環境。②農民收入增長的主要特征是什么。③農民家庭收入與支出結構有哪些變化。④農民增收對農民家庭消費有什么影響。⑤農村改革以及惠農政策對農民增收的作用如何。⑥不同地區農民家庭收入的差距是縮小了還是擴大了。本書將無錫、保定農民家庭收支變化置于1998~2010年區域經濟制度變遷與經濟社會發展的歷史時空中加以考察,以深刻揭示不同地區農民家庭收支變化的主要動因,加深對中央政府、地方政府與農民家庭經濟之間關系的認識,為政府決策提供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