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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阿旺·德爾智自傳

1901年6月25日 [6月12日]

我的祖先烏欣—阿哈爾達耶夫(Ухин-Ахалдаев)氏,俄國白沙皇的臣民,出身于伊爾庫茨克省(Иркутская губерния)上勒拿河民族區(Верхоленский округ)布里亞特人家庭,因想信教和受教育,于17世紀70年代遷居貝加爾湖(Байкал оз), 1810年被編入外貝加爾省(Забайкальская область)霍林布里亞特人加爾佐特氏族。他的五世孫德爾智生一子,起名阿旺。18歲那年,阿旺為完成佛學教育,前往西藏深造。此前一百多年,布里亞特人從未去過西藏,因在此期間西藏曾頒布嚴格條令,禁止歐洲人進入西藏境內,我必須隱瞞自己的出身,用蒙古人的名字冒充喀爾喀人喀爾喀人,即北蒙古人,喀爾喀因此得名。,同他們一道來到約有1萬名喇嘛的哲蚌寺。35歲那年,我順利通過拉薩(Лхаса)三大寺院2萬名喇嘛參加的考試,獲得拉讓巴學位。當時要求三大寺院指派有學識的7名拉讓巴陪伴達賴喇嘛(當時年少,才12歲)學習參寧【佛學哲學】和文獻經典。我是【哲蚌寺】郭莽扎倉指派的上述7名拉讓巴之一,由于受到達賴喇嘛超乎其他侍讀的特別賞識,便直言不諱地向他說出了自己的真實出身,隨后在同他私下交談中,講述了我的親戚都是俄國沙皇的臣民,他們自由地信仰佛教,不受任何壓制,并在各方面受到政府保護。

后來我結識了西藏攝政和高官們,也并未放棄我在他們中間傳播我的祖國有多么美好,千方百計使他們對俄國之一切產生好感的初衷。但不久在西藏人中有的對我很不友好。他們施展陰謀說,俄國臣民不應占有如此重要的職位,再三強烈要求西藏攝政和噶倫們撤我的職,打發我回國。終于下了驅逐令,但由于達賴喇嘛和他的經師央宗拉然巴仁波切(ЕнзонЖамба-Ринбучи)活佛的努力,才把我留了下來。

1888年,法國奧爾良斯基奧爾良斯基·菲利普(Орлеанский, Филипп)(1869~1926):法國國王路易之曾孫。公爵來到西藏(距拉薩不到200俄里的地方),欲同西藏建立關系,并口頭轉告西藏政府:“我們法國人能夠使西藏擺脫英國人的圖謀。法俄兩國已結成同盟1891年法俄結成同盟,與以德國為首的三國同盟相抗衡。,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奧爾良斯基公爵這一席話好像證實了我所說的俄國的強大,自這時起西藏攝政和官員們總是饒有興趣地向我探詢俄國和歐洲的情況。公爵向達賴喇嘛和攝政贈送了金表,向噶倫們贈送了銀表,此外還贈送每人一支槍和一千多發子彈,并答應日后將供給武器、物品和金銀,總之,通過云南(Юньнань)云南:中國西南的一個省,與西藏毗鄰。可以搞清楚所需要的一切。

自那時起,好像中國官員受了英國人的賄賂,使西藏失去了土地,西藏上層就必須求助外國庇護一事開始舉行秘密會議。我應邀出席了這樣一次會議,當時我只好發表意見說,在這種情況下,應當首選俄國,信仰佛教的布里亞特人和卡爾梅克人現在均在俄國庇護之下。他們在起初的交涉和交往中起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故此西藏開始關注俄國。大約在此期間皇帝陛下作為皇太子曾到東方尼古拉·亞歷山德羅維奇·羅曼諾夫:皇太子(日后的尼古拉二世——編譯者), 1891年曾出訪印度、錫蘭、越南、中國和日本。長途旅行,其間順訪了布里亞特人的故鄉。關于布里亞特百姓如何滿懷景仰之情迎接自己所崇拜的親王殿下及其走后賞賜了什么的消息,立刻傳到了遙遠的西藏內地。從達賴喇嘛和高官們到普通百姓每個人的心目中,俄國的威信明顯提高了,他們自然會產生一個想法,沙皇菩薩可能賜予西藏巨大的恩惠。

然而,老百姓卻相信中國不可戰勝,且占有優勢,世俗當局也持這種觀念,甚至甚于百姓。他們之所以下不了決心同清王朝斷絕關系,原因有二:一方面,兩百多年來,國家每年賞賜達賴喇嘛廩餼銀1.5萬兩,賞賜三大寺院熬茶銀3萬兩;另一方面,西藏人也不會忘記,他們同巴爾赫(Балх)、廓爾喀(Горх)、森巴(Сэнба)部族打仗時,清王朝在金錢和軍隊方面曾給予援助。我堅信,因官員們因循守舊、治理無方、賣身投靠,中國正走向衰亡,且證據俱在:把土地和臣民讓給了外國人,對這些證據依然會做各種解釋。此時巴德馬耶夫醫生派來的布里亞特人奧其爾·日格梅托夫(Очир Жигмытов)已抵達拉薩。倘若奧其爾到來之目的被發覺,則有可能把布里亞特人與歐洲人同等看待。在此種情況下,布里亞特人很可能被拒之西藏大門之外,故我認為,最好讓他扮成普通朝圣者,在完成朝圣之后隨同蒙古人一道返回。

然而對清王朝局勢的觀察,促使我于1898年親自去了解中、俄、法三國現實制度,盡管我不懂這些國家的語言,還是途經印度和中國,首先去了我的故鄉外貝加爾(Забайкалье),在那里我有幸進行了調查并得到皇上賞賜的禮物(一塊貴重的金表)。從烏赫托姆斯基親王烏赫托姆斯基(Ухтомский Э. Э.):俄國公爵,尼古拉二世的導師、密友和親信,傾心于佛教,財政大臣維特的助手,“華俄道勝銀行”首任行長,“東清鐵路”董事會董事、《彼得堡新聞》發行人兼主編,著有《論中國事件》(1900年)、《為了喇嘛教地區(兼論英國人進軍西藏)》(1904年)等。他曾多次來華活動。如1897年以特使身份率使團來華,5月覲見慈禧和光緒。——編譯者處得知皇上要接見我,于是我前往圣彼得堡(С-Петербург),于1898年12月,有幸在那里覲見了陛下。

當時,烏赫托姆斯基親王所期望之目的是:立即把俄國使者派往西藏。我解釋說,鑒于西藏特殊的情況,如此前往將徒勞無益,且有危險,我的全部解釋被置若罔聞。不過,我還是解釋說,只能巧妙、慎重行事,在前往兩次之后,再前往第三次,也許有可能使西藏傾心于俄國。

想到讓俄國皇帝之榮耀普照大地,遠及天邊,讓忠于皇上之布里亞特人和卡爾梅克人永享幸福安康,讓不久前轉變方向的西藏找到未來幸福真正源泉,我精神振奮起來,我并未放棄自己的初衷,派齋桑的卡爾梅克人烏巴什·諾爾祖諾夫(Убаши Норзунов)即奧夫舍·諾爾祖諾夫(Овше Норзунов)(化名霍皮泰安特,奧比夏克 [Hopityant, Obishak]),阿旺·德爾智的秘書和翻譯。——編譯者把信函和禮物送交達賴喇嘛,信中詳細地描述了皇上和俄國人民之偉大、清王朝之危機1900年,中國北方爆發了義和團運動。,并補充說,同俄國接近,西藏可望有遠大的前程,而西藏本身已走向西歐。1899年,我在圣彼得堡收到諾爾祖諾夫帶來的達賴喇嘛的復信,達賴喇嘛在復信中感謝我給他的信函和禮物,他還說,人們的意見分為三派,要我盡快前往面商。故我急忙離開彼得堡去見烏赫托姆斯基,向他介紹【西藏】事態,以便報告皇上。我取道北京、加爾各答(Калькутта)和大吉嶺(Дарджилинг)【來到西藏】。達賴喇嘛盛情地接見了我,且比以前更加信任和寵用我,提升我為三品銜僧官大堪布,并在一切政教事務方面擁有發言權。從交談中得知,當最高教主把我的信函出示給噶倫們時,一部分噶倫認為,法國先于所有別國表示愿意建立關系,故不便把法國撇在一邊,而在其他地方尋找盟國;另一部分噶倫認為,在政治上似可同英國人交好,因與鄰為敵,往往會引起麻煩;再一部分掌權的噶倫認為,最好轉向俄國,那里可自由地弘揚佛教。諾爾祖諾夫帶給我的達賴喇嘛信中所說三派意見,就是如此。

他們以死刑相威脅,約定自上而下所有的人都要維持西藏昔日與外界隔絕之狀態,每過一個時期,又要人們保證維持上述狀態;他們決定再次派我攜帶信函和禮物去見俄國皇帝,讓俄國人了解西藏這種特殊情況,并請皇帝陛下恩準。盡管在促使西藏同俄國接近問題上,一個布里亞特人在起作用的傳聞已傳開了,但我只得選擇一條有危險的、途經加爾各答的路,在大吉嶺找到了【我】派出的,受到英國(Англия)當局監視的卡爾梅克人諾爾祖諾夫。當我快到天津時,得知中國局勢復雜,不得不改變方向前往日本,再從日本取道西伯利亞,于1900年9月,有幸在雅爾塔(Ялта)覲見陛下,獻上達賴喇嘛的信函和禮物,并報告西藏事態。

我有幸同拉姆茲多夫(Ламздорф В. Н.)拉姆茲多夫(1844~1907): 1882~1896年,任【俄國】外交部辦公廳主任,自1897年起,任俄國外交副大臣,1900~1906年,任俄國外交大臣。伯爵、御前大臣維特(Витте)、庫羅帕特金(Куропаткин А. Н.)將軍庫羅帕特金(1848~1925):俄國軍事長官,侍從將官。1883~1890年,在總參謀部供職,1890~1897年,任外里海邊疆省省長,1898~1904年,任陸軍大臣,自【1903年】10月13日至1904年2月7日,任遠東武裝力量總司令。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任集團軍司令,北方面軍司令。自1916年7月至1917年2月,任突厥斯坦總督。諸位大臣先生就西藏事態進行交談,他們的意見是,唯有在西藏設立領事館之條件下,才能允諾保護西藏。當我解釋說,一旦西藏讓俄國人進入自己境內,西藏將無法阻止其他歐洲人蜂擁而入,到那時歐洲人可能得勢而使俄國人受到損害,我的意見基本上得到贊同。領事館可設在離西藏較近的突厥斯坦(Туркестан)似指新疆。——編譯者,但因那里人煙稀少,又無良好的道路,這一選擇并不令人滿意,故共同選定了我提議的位于西藏與中國【四川】之間,又恰在北京驛道上的打箭爐(Дацзянлу)。

我得到必須執行的指示和訓令后,應當趕緊返回西藏。但這一次,因害怕英國人,雖是深秋,商道通常不通行,我也要冒一切艱難險阻,日夜兼程,走了三個月旱路,順利抵達拉薩。達賴喇嘛及噶倫們無比高興地迎接了我,對我此行的結果甚感滿意,從我這里詳細了解到俄國的善意;昔日選擇保護國的困惑業已消除,更加堅定這樣一種看法,即西藏終于找到了比清王朝更持久、更可靠的保護國。這樣一來,便為西藏找到與之交往的國家奠定了基礎。但很不幸,因清王朝最近發生的事件,在西藏內部,特別在老百姓中間,流傳著紛爭是由歐洲人和歐洲傳教士引起的種種荒誕的傳聞。故在人心平復之前,尚未下定決心公開接待俄國人,盡管有這種愿望,認為有必要再次派我攜委托信,前去報告此間情勢,并在更可靠之基礎上締結條約。

當時得知,英國報界從俄國方面探悉1900年【俄皇】在雅爾塔接見我之后,載文說,俄國通過布里亞特人得到西藏之前,英國人已通過尼泊爾人得到西藏。英國人曾通過尼泊爾(Непал)、錫金(Сикким)國王和拉達克(Ладак)拉達克:印度西北部領土,與西藏、新疆毗鄰,當地居民信奉佛教。地方長官向達賴喇嘛送去三封信函,呼吁簽訂對兩個鄰國似乎均有益處的同盟條約,并允諾給予所需之一切。尼泊爾國王贈送達賴喇嘛價值1.5萬盧比的馬匹、富麗堂皇的輕便馬車,并答應于1901年8月運去金銀裝飾的大象;總之,尼泊爾人自不久前開始竭力討好達賴喇嘛并送去禮物。為查明尼泊爾人之行為是否真誠,我于1901年3月15日 [2日] 曾前往尼泊爾該注釋系原檔案匯編編者所加,講述了德爾智前往尼泊爾的情況,與俄藏關系無關,故從略。——編譯者

由尼泊爾前往印度,沒有國王的通行證,不得放行。一定要有房東擔保才向蒙古人和西藏人發放通行證,他們才能返回。故為取得通行證起見,我們只得將三箱衣物留在住處。通行證上寫明我們是香客,要求放行,不得阻留;對我們行將攜帶的文件要認真查驗。鑒于這些要求,我們擔心還未到達邊境,連同文件已被海關扣留,故將文件縫在長筒襪和舊衣服里。否則,除蠻不講理外,切勿對受到公正對待抱任何希望。每100盧比要交5盧比手續費。我們步行了8晝夜,在拉加普爾(Рагапур)坐上火車經孟買(Бомбей)去科倫坡(Коломбо),沿途每到一個地方,警察都以顯然懷疑之目光注視著我們,盤問我們從哪里來?為何而來?到哪里去?并記下我們的姓名,可得到的答復是,尼泊爾朝圣者正在平息。毫無疑問,有些地方蒙古人和西藏人不得放行。隨后【我們】在印度南部秋季科林(據Тютикорин音譯)的檢疫站待了5天,之后從那里到了科倫坡,經俄國領事館和商界代理人馬雷金的協助,我們搭乘志愿船隊,于1901年6月25日 [12日] 抵達敖德薩(Одесса)。

俄羅斯帝國對外政策檔案館,全宗:中國科,目錄:491,案卷:1448,第162~167張及其背面。系抄件。

(譯自《РоссияиТибет》, №2 [《俄國與西藏》,第2號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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