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巴德瑪耶夫（Бадмаев П. А.）就俄國在東亞之政治任務呈亞歷山大三世（АлександрⅢ.）報告

1893年2月25日 [13日]

遵照皇上之意愿，決定修筑一條鐵路，將遠東和俄國歐洲部分各城市聯結起來。當前俄國代表人物主要應把注意力集中在鐵路的財政、經濟意義方面。

俄羅斯帝國大君主毅然決定改善邊疆地區臣民與俄國心臟之聯系。

皇太子有幸執行父皇大君主這一意愿。

符拉迪沃斯托克（Владивосток）可以做證，皇太子曾出席這條大鐵路的奠基典禮，并第一個乘車在這條鐵路上旅行。

一千年來，俄國老百姓已習慣于把沙皇諭旨視為神圣不可違背。特別當諭旨交付皇上的第一個臣子皇太子去執行，就不可改變，就是說將修筑鐵路。

這樣一來，由于修筑這條鐵路，俄國在東方之地位不久必將發生重大變化，即將更密切地接觸東方的現實和利益。

由于白沙皇之英名在東方具有迷人之力量，由于俄國按基督教精神同東方各國人民保持著歷史聯系，關心東方事務不應僅憑一時狂熱、一時沖動，主要是始終要牢記我們的歷史使命，這正是下面要弄清楚的。

一 現代東方的形勢

在談及本報告之主旨以前，我應當指出東方總形勢中的一些典型現象。

由于巴拉巴什（Барабаш）總督一再發出令人不安的緊急電報，由于我們邊疆地區的代表突然得悉，數百萬中國人已移入阿穆爾地區（Амурский край），并在那里異乎尋常地擴軍，隨之提出了必須向該地區移民、擴軍之問題。于是我向阿奴欽（Анучин）總督和廓爾夫（Корф）男爵提出了我的看法，再三指出，中國人移入烏蘇里地區（Уссурийскийкрай）并非新現象，而是自1860年我們突然兼并阿穆爾地區后留下的伏線。

在16世紀和17世紀初，烏蘇里地區有一部分屬于當今執政王朝的祖先。滿洲的長白山被視為圣地，迄今清朝皇帝仍在祭祀此地的神靈，密切注視該地區的形勢。雖然兇悍的哥薩克人數很少，但滿洲人不愿在本朝祖先故鄉附近與其為鄰。這就是清王朝的使臣們何以在1689年強迫使臣戈洛文（Головин）下令拆除阿爾巴津（Албазин）要塞的緣故。穆拉維約夫伯爵僅僅利用法國人攻入北京時清帝的恐懼心理，才得以將幾乎不屬于清王朝祖先，充作罪犯流放地的那一部分地區并入了俄國。我得到可靠消息，清帝的親信大臣決定逐漸增加烏蘇里地區的居民，加強這些地點，以防俄國人突入北京。27年來，向該地區移民是逐漸進行的，我國邊疆地區的代表并未覺察。不過，即使我們未覺察，也不必過于驚慌，因為沒有別人幫助，中國人自己沒有能力發動進攻性戰爭。只要有1000名機靈的哥薩克，就能使完全歐式裝備的10萬中國軍隊膽戰心驚。

兩千多年的實例表明，中國軍隊在追逐蒙古人時，由于糧餉不繼和穿越蒙古的疲勞行軍，死亡人數常數以百萬計。由此觀之，我們也是安全的。

只有歐洲答應支援中國，并積極參與反對我們的活動，才可能同中國發生戰爭。因此，只有當歐洲有遠見的政府要員把注意力投向太平洋沿岸，竭力在那里站穩腳跟，向中國施加影響，唆使中國反對我們，才值得予以特別關注。為此目的，他們正在向中國、西藏和蒙古的腹地派出傳教士、學者和旅行家，向這些人提供大量金錢。

應該承認，雖然這些歐洲先遣人員行動謹慎，對各地區和各民族進行了充分研究，但他們并不了解這些地區的居民內心深處的思想感情，尤其是所有東方居民對歐洲人，特別是對滲入中國的歐洲人十分敵視。

遺憾的是，我國旅行家和學者們因行為不端，常激起當地居民反對。他們中的許多人仰仗白沙皇的威名，受到布里亞特人、蒙古人和西藏人的熱情款待。他們在研究這些民族地區時，得到這些民族的幫助，不花分文便獲得了各種珍本圖書和手稿。盡管如此，他們仍然經常粗暴地對待這些民族，毆打他們，掠奪他們的財物，毀壞了他們好客的古風。這些事實無須證實，這些旅行家自己做了記述，還恬不知恥地將其公之于眾。

二 我們向東方推進之目的

出于種種考慮，我們必須密切注視東方，到那里發揮積極作用，尋找機會利用我們三個世紀以來政策的成果，留心使東方不要受敵視我們的分子的影響，堅決維護我們的利益。只要我們在更廣泛的范圍內利用我們的合法權利，并堅信，除使上述地區的居民得到穩定、和平發展外，我們別無所求，我們富有成效的文化和道德影響將給我們帶來更大的好處。

三 隨著通往蘭州府支線的修筑，俄國財政經濟實力將開始增強，西伯利亞鐵路將具有世界意義

為此，必須修一條從貝加爾湖（Байкал）至甘肅省蘭州府的鐵路。該省位于黃河上游、萬里長城線上，蘭州府距我國國境1500俄里。

可以說，修筑這條鐵路將把俄國同在世界上唯一具有重大商業、政治和戰略意義的地點聯結起來。蘭州府緊靠出產茶葉、絲綢的各省，是和蒙古、西藏以及所有中亞各國進行茶葉貿易的地點。每逢貿易季節，城市人口多達百萬。兩千多年聚集起來的億萬金銀，將源源不斷地從這里外流。

在這種情況下，西伯利亞大鐵路將成為我們國家富裕、文化繁榮的源泉。我們可憑借這條鐵路還清外債。毫無疑問，還將在國內貯備巨額金屬貨幣，兩千多年來，靠自己的金銀吞掉了全世界金銀的中國，在新情勢下，將無法保持這些經簡單制作的金銀。歐洲人雖已預料中國擁有資源，其實并不了解該國資源的實際規模。

雖然歐洲人控制著運費低廉的各條水路，但因距離遙遠、海運條件艱苦、轉運困難，所有這一切使人可能預言，由于修筑這條新鐵路，中國出產的價值3億多盧布的茶葉、絲綢和其他貨物，將比環球運輸提前半個月運到歐洲大陸和英國各地。我們將控制整個中國貿易，歐洲人無法同我們競爭。

顯然，隨著這條鐵路的修筑，俄國財政經濟力量將開始增強。

蘭州府是通往西藏、中原和蒙古的要沖。該城周圍常常出現一些政治問題。西藏人曾經從這里使中國驚恐不安。成吉思汗（Чингисхан）從該城出發開始征服中國。東干人最近一次起義，也發生在蘭州府周圍地區。當今掌權的清王朝十分注意加強這個重鎮，以防蒙古人和西藏人侵擾。清王朝殘酷壓迫蒙古人和西藏人，致使蒙古和西藏或變成荒漠，或起而反抗，繼而落入歐洲人之手。

故毫無疑問，青海（Кукунор）—蘭州府周圍地區即將發生騷亂，很可能延及整個蒙古和西藏，現在從蒙古前往西藏非常困難，且不說遇上強盜。清帝的欽差經常遭到劫掠，清政府無法保衛自己的大臣和追捕罪犯。顯然，倘在歐洲人影響、援助下，經正確組織舉義，可以有把握地說，我們在中原、蒙古、西藏東部地區將威信掃地，將永遠失去理應屬于我們的精神、政治和物質方面的利益。

不言而喻，清王朝對漢人、蒙古人和西藏人的政治意義，白沙皇在整個東方的威望，首先要有明確的認識。

四 我對漢族的看法（不見于文獻）和漢族對改朝換代的消極態度

漢族是有著光輝燦爛歷史的民族，在人類知識各個方面，無論是具體知識，還是抽象知識，均獨具一格，令整個文明世界驚嘆不已。各個領域理論知識的實際應用，在中國已有四千多年的歷史了。令人嘆服的勤苦耐勞、非凡的商業才干和節儉，使漢族在經濟方面得以自立。漢人有進取心，敢于同美國人競爭，他們機靈的商業本領超過了猶太人，在精耕細作和經商的勤苦頑強方面，在全世界無人可與之匹敵。是什么促使他們達到如此獨具一格的高度呢？

從自然資源和氣候條件看，法國堪稱歐洲得天獨厚的國家，從同樣的自然資源、氣候條件和自然條件的多樣性看，中國本部作為一個國家，也可視為地球上得天獨厚的國家。由于自然資源豐富，該國在遠古時代就引起人類注目。顯而易見，在這種有利的自然條件下，人類種族有可能得到非常迅速的繁衍，隨著人口增加，漢族必須勤苦耐勞。至少在公元前1000年間，中國居民數量眾多，勤勞富裕。由于在各方面具備如此良好的條件，漢族似乎應成為全世界的主宰。

要想闡明問題，不能以歐洲學者的觀點對中國進行分析。盡人皆知，一些漢學家認為，漢族故步自封、腐朽沒落，他們無法掌握歐洲文明，因而必然要屈服于具有歐洲文明的民族勢力之下。這些漢學家還認為，人口眾多、勤苦耐勞的漢族有可能奴役全世界。另一些漢學家認為，漢族將完全掌握歐洲文明，在此以后，他們開始把自己的法律強加給世界其他地區。這是漢學家們目前對中國研究的簡要結論。

這些漢學家大概忘記了（而兩千多年的中國歷史卻證明），這個在各個方面均有巨大影響的民族，雖按圣賢制定的法律行事，其實中國的統治者卻是形形色色的異族人，其中多半是人數稀少、沒有受過中國教育、不懂勞動和工商價值，甚至根本不知文字為何物的蒙古部族。一些統治中國的異族人在漢化和掌握了中國文明以后，反被另一些野蠻的異族人從中國趕走。人口稀少、野蠻、文化落后的滿洲就這樣繼續征服了中國，至今還在實行統治。清王朝已經完全漢化，現在受該朝官吏壓迫的漢人、蒙古人和西藏人正懷著一種嫌惡的心情注視著它。

就漢族本身而言，無論他們處在何種有利條件下，顯然不僅不能統治其他民族，甚至也不爭取由本族出身的人進行統治。至少，兩千年來的歷史證實了這種見解。即使某個時候漢族由一個真正的漢人進行統治，那他成為中國的君主也是偶然的，而且往往過去都是平庸無奇的匪首，或者這些君主雖說是真正的漢人，而卻由異族人養育的。比如，1368年驅逐蒙古人后，最后一個蒙古汗妥懽帖睦爾（Тогон Тэмур）的寵兒，即一個由蒙古人養育的人，在中國登基稱帝，建立了明朝，一直統治到清王朝建立時止。

此外，漢族從歐洲人那里學得的任何技術和軍事戰略知識，沒有歐洲人參與，無法使他們成為能征慣戰的民族，他們既比不上歐洲人，甚至也比不上文化低下但英勇善戰的蒙古人。比如，在天主教傳教士幫助下，在同蒙古人作戰中經受鍛煉的明朝軍隊，在16世紀末已配有炮兵，普遍裝備了射擊火器。

當今清王朝的祖先努爾哈赤（Нурхаци）因進行大膽的侵襲，自1583年起開始名聞中國。此前不久明朝就已有龐大的軍隊，擁有當時最著名的統帥：楊鎬（Ян-хао）、李如柏（Ли-жу-бо）、杜松（Ду-сун）、劉鋌（Лютин）、馬林（Малин）。努爾哈赤的侵襲使中國北京方面惶恐不安，明朝不得不派出配備炮兵的20萬大軍，由上述統帥統領，分兵四路，前去鎮壓長白山野人（漢人稱所有異族人為野人）頭領，以期一舉蕩平野人頭領努爾哈赤在滿洲的老巢。然而事與愿違，努爾哈赤率領兩萬騎兵在四路明朝軍隊未來得及在長白山下集結之前，就將其各個擊破，使明朝宮廷驚恐萬分。漢人不得不付出高昂代價向努爾哈赤乞和。從那時起，滿族人實力不斷加強，把被明朝宮廷的陰謀政策搞得分崩離析，一貧如洗的蒙古人吸引到自己這邊來。而在三四十年后，努爾哈赤的子孫當上了中國皇帝。

顯然現在歐洲人還不懂得，對漢族而言，誰統治他們無所謂，統治他們的王朝屬哪個民族也無所謂。他們對這個王朝不作特殊反抗便屈服了。

五 人數眾多的漢族不能同化蒙古各部族

從上述可以清楚地看出，兩千年間交替統治中國的人數不多的蒙古族，由于歷史原因，即統治民族幾乎是被統治民族的三百分之一，主要是他們沒有任何文化，無法同化漢族。而人數眾多、文化發達的漢族在兩百年間也只能同化異族王朝接近宮廷的分子和軍隊，而對該王朝的同族人幾乎沒有任何影響。

六 漢人最初對基督的態度

為什么中國人能接受基督教文化，是由于起初在中國居住和活動的耶穌會士獲得了巨大成功，在他們自己斷送了全部事業，迫使中國人與之絕交，甚至采取暴力驅趕只從事陰謀活動的天主教有害分子以前，他們曾是受歡迎的客人。顯然，有著基督教文化的各國人民不必擔心中國文化的影響。

七 清王朝推行的害己政策

中國的內政外交方針，只以執政王朝之觀點為轉移，漢人的傳統只要對執政王朝有利，就保持。

由于清王朝巧妙推行的政策，蒙古人和西藏人臣服了清王朝。現在他們才明白，清王朝的全部政策旨在削弱和他們有親緣關系的蒙古、西藏各部族，使之淪為赤貧和不和。這已為所有歐洲學者所證實。這種政策雖在蒙古、西藏和中國本部各地引起騷亂，但目前清朝當局還是將其鎮壓了下去。

八 歐洲人能獨立接受正確觀點，必須對他們強有力的阻撓保持警惕

應該相信，不久的將來歐洲人會發覺中國的弱點，他們將不難確信，可輕而易舉地對中國事務施加影響。總之，東方的特點是局勢極不穩定。東方對各種各樣的事變已習以為常，對各種新王朝的產生漠然視之，且非常輕易地、幾乎不做任何抵抗便屈服于新統治者，不管他們屬于哪個民族。

比如，來到印度的數萬英國商人竟然使印度斯坦（Индостан）兩億居民承認彈丸之地英國的統治。法國在精神上雖被反基督學說搞得筋疲力盡，卻在東京（Тонкин）一下子站穩了腳跟，竟敢于以一小撮士兵向中華帝國發出威脅，并把許多其他國家變成了殖民地。

由此可見，太平洋諸島和中國無疑是令歐洲人垂涎的美味。歐洲的外交家們正在迫使我們在中國起我們對土耳其起的那種作用，而土耳其不是中國。土耳其的資源和地位，比不上中國一個省。

蒙古、西藏和中原在各方面都是俄國的未來。

我們從下述可以看出，我們有可能從太平洋沿岸和喜馬拉雅山之巔控制歐洲和亞洲。

九 關于白沙皇（Белый царь）的傳說

現在我根據傳說和歷史材料，盡量清楚地說明白沙皇對于整個東方的意義，希望每個俄國人都明了，為什么白沙皇在東方如此聞名，能輕易地享有其列祖列宗歷來奉行政策的結果。

在條約簽訂后，一個名叫謝爾岱·章吉（Шельдэ Занги）的布里亞特氏族族長率兩萬戶從中國國境出逃，但不幸被捕，在1730年前后，根據條約第十款在國境上被處決。臨刑前他說，如果他的頭砍掉后滾向俄國一邊（果然滾向俄國一邊），整個蒙古將轉歸白沙皇統治。

蒙古人斷言，庫倫呼圖克圖傳至八世，他們將成為白沙皇的臣民。現在的呼圖克圖即是八世。庫倫呼圖克圖像達賴喇嘛一樣，被蒙古人奉為圣人，對整個蒙古有巨大影響。

1227年，成吉思汗逝世。人們期望大汗死后700周年之際，在蒙古出現俄國的白旗。

佛教徒認為，白沙皇是諸神之一佛教庇護神塔拉佛（Дара-эхэ）再世。他為教化北方諸國居民才轉世為白沙皇。

在這些國家傳說比現實更有作用。

受清朝官吏壓迫的蒙古人自然篤信預言美好未來的傳說，并急不可耐地期望它的到來。

十 俄羅斯人向東方的歷史推進

歷史向我們提供了俄羅斯人早在韃靼統治以前就已來到烏拉爾（Урал）以東的可靠資料。在11世紀，諾夫哥羅德人格尤里亞特·羅高維奇的童仆經長途跋涉，來到烏拉爾山（Уральские горы），見到了和薩莫耶德人有來往的外烏拉爾住民尤格拉人。

從克拉普羅特地圖上可以看出，薩莫耶德人在公元前350年的基爾時代就居住在葉尼塞河（Енисей）上游，直至公元116年。隨后他們被擠向西北，改稱京林人，在額爾齊斯河（Иртыш）上游居住了一千年。

至于稱作東方芬蘭人的烏格爾人，按上述地圖的標示，在公元前530年就已居住在靠近里海（Каспийское море）的烏拉爾山東麓。公元565年，他們改稱奧格沃爾人或東芬蘭人，住在烏拉爾山東麓的北部。1226年，整個這一地帶稱作尤格拉（Югра）。

1187年前后，尤格拉人向諾夫格羅德人納貢。

韃靼人的統治只延緩了俄羅斯人向烏拉爾以東推進，可見他們的統治顯然無法阻止這一推進。比如，在13世紀尤格利亞就被列為諾夫格羅德的鄉鎮。

1364年，諾夫哥羅德人遠征鄂畢河（Обь）。

伊凡·瓦西里耶維奇三世（Иван ВасильевичⅢ）執政時期，于1465年規定整個尤格拉地區納貢。

1483年，伊凡·瓦西里耶維奇大公在推翻韃靼統治之后，派費多爾·庫爾布斯基—綽爾內和伊凡·伊凡諾維奇·薩爾蒂克—特拉文，率兵前往尤格拉沃古爾酋長阿希庫帳前和鄂畢河，帶去了很多禮品和俘虜。

1484年，沃古爾酋長尤姆善和卡爾巴、西伯利亞里亞蒂克、尤格爾酋長佩特開以及另一名更為顯赫的尤格爾酋長莫爾丹來到莫斯科，向大公宣誓效忠。

1552年，在征服喀山汗國之后，俄羅斯人向西伯利亞推進，再也未遇到任何阻礙。

1555年1月，西伯利亞酋長葉吉格爾也派出使臣，祝賀沙皇攻占喀山汗國和阿斯特拉罕汗國，并以他本人和整個西伯利亞地方之名義，叩請沙皇伊凡·瓦西里耶維奇庇護，使之不受一切敵人侵害，并派員前來征稅。隨后【沙皇】派出使臣德米特里·涅別伊欽，奉旨接受整個西伯利亞地方宣誓效忠，百姓登記注冊，向他們征收全部賦稅。

1553年，諾蓋韃靼貴族叩請沙皇恩賜保護他們不受阿斯特拉罕王雅姆古爾徹伊的欺壓，另派杰爾貝什充任阿斯特拉罕王。1558年10月，希瓦汗的使臣抵達莫斯科，叩請沙皇伊凡·瓦西里耶維奇降旨給客商放行，布哈拉王和撒馬爾罕王的使臣也向沙皇提出了同樣要求。

此外，還確實獲悉，西伯利亞各部族，尤其是布里亞特人和蒙古人期望臣服俄國沙皇。

十一 白沙皇是東方各民族理想中的人物

可見，亞洲各民族在尋求俄國的庇護、保護、友誼和臣服俄國。過去和現在他們對俄國執政的朝廷熱情，忠心耿耿。整個東方對俄國有好感。在東方，無論是俄國的異族臣民，還是外國人，都稱俄國沙皇為雄主白沙皇。

我們覺得，不難說明這種現象的歷史原因。

當時實行世襲分封制的分崩離析的俄國，突然被蒙古人率領的韃靼人和其他各種信仰的少數民族組成的大軍打個猝不及防。

十二 蒙古汗對俄國教堂苦行僧侶的崇拜

我不想深入探討蒙古人登上政治舞臺的歷史，這使我們離題太遠。但我們覺得對蒙古人必須有概括的了解。

成吉思汗及其子孫是蒙古民族精神的體現者。成吉思汗曾以放牧為生，接近大自然，還未因奢華而喪失斗志，他不知因受文化影響而滋生的享樂為何物。總之，他性情純樸，尚武，有獨特的高尚品格，對真理有敏銳的理解力。

自古以來，蒙古人居住在貝加爾湖沿岸地區，其一切美好的回憶均與該地區有關。該地區的南面和西面與荒涼的草原相接，北面與荒無人煙的凍土帶毗連，東面是一望無邊的林海，這里有異常秀麗的群山、河谷、山峽和平原，礦藏豐富，動植物種類繁多。此外，這里還是流入北洋（Северный океан）和東洋（Восточный океан）的一些大江大河的源頭。而蒙古人的圣地——奇美的貝加爾湖（озеро Байкал）位于該地區群山之間。

在貝加爾湖東邊的巴爾古津（Баргузин），產生了這一游牧民族的宗教迷信。這種迷信迄今也未搞得十分清楚，按照信徒們的想象，這個宗教迷信的諸神住在湖泊、江河、山嶺、森林、平原和谷地。貝加爾湖沿岸的大自然氣勢雄偉、嚴峻，使當地居民受到它的影響。

研究蒙古諸汗的著名伊斯蘭歷史學家拉施特· 埃丁（РашидЭддин）特別重視成吉思汗的高祖母阿蘭豁阿，稱她為珍珠附著的貝殼。他指的這顆珍珠就是要娶豁里少女為妻的朵奔篾兒干的第八代或第十代玄孫。阿蘭豁阿是現在居住在外貝加爾地區（Забайкалье）的著名蒙古部落豁里禿的始祖豁里禿篾兒干的女兒。公元9世紀前后，豁里禿篾兒干在牧草豐美的巴爾古津平原和鄂嫩河（Онон）上游一帶游牧，有時深入草原，向左奔向克魯倫河（Кырелэн），抵達戈壁，向右抵達烏里雅蘇臺。

成吉思汗的童年是在鄂嫩河兩岸度過的，他在外貝加爾地區建立了最初的戰功。他幼年喪父，他的寡母不得不用草根和野蒜喂養自己的孩子，包括成吉思汗。她備受本族人的凌辱，如同現在一樣，這些人常常為爭權奪勢而紛爭不已。

總之，成吉思汗在貧困中長大成人，飽嘗許多家庭不幸，經常目睹人世間的不平。他天生健壯勇敢，諳悉同族人的稟性，開始制訂計劃，并逐步付諸行動。宗教人士預言他必將成為有威勢的雄主。

果然，在12、13世紀，這個天才的蒙古人及其后代幾乎征服了半個世界。

韃靼人在這些道德純正、不懂政治、宗教狂熱的貝加爾湖地區（Прибайкалье）的兒女率領下，蜂擁闖入俄羅斯。成吉思汗及其后代對被征服民族敵對的、品格高尚的代表人物異常寬宏，極力保持國家安寧，以真誠的關愛和崇敬對待俄國教堂的苦行僧和東正教，其原因就在于此。但他們在歷史上還過于幼稚，尚未做好治理如此龐大帝國的準備，因此，因受身邊只牟私利的人（大都不是蒙古人）的影響，很快衰落了。結果這個蒙古帝國分裂為三部分，每部分存在時間都不長，隨后相繼消亡。

無論是大公們的奮勇，還是俄羅斯人的剽悍，均抵不住蒙古大軍的沖擊。和那些在這些游牧部族進襲途中遇到的公國一樣，俄羅斯淪陷了。俄羅斯支持不住了，大公和民眾垂頭喪氣。

當此民族災難深重之際，神圣的東正教會成了凝聚人心、鼓舞斗志和安慰靈魂的因素。教會的苦行僧默默地、恭順地以仁愛精神進行活動。他們的德行和符合“圣經”精神的非凡活動，成為民眾及其代表人物的典范。

優秀人物顯然明白，只有靠基督教精神聯合起來的俄國才能擺脫韃靼人的桎梏。盡管如此，因福音精神尚未深入俄羅斯人心，以致在韃靼統治時期，在各大公宮廷和民眾中常常發生基督教所不允許的可怕事件。這些事件和多神教徒的野蠻行為相似。就這樣，耗去了許多時間。

俄羅斯的統一和鞏固，是在莫斯科都主教（митрополит）圣徒彼得、阿列克塞、約翰、菲利普和圣謝爾蓋·拉多日斯基庇護下，通過基督教精神完成的。他們熱愛莫斯科，促使莫斯科的聲望提高了。莫斯科大公在擴展公國疆域時，遵照圣徒忠告行事，沒有流血。由于教會人士奔走斡旋，各分封王公間的紛爭和平解決了，而對頑固不化者，才采取斷然措施，也只是促其信仰和良知發現。

俄羅斯的心臟和威力所在——偉大的莫斯科就這樣發展起來了。

關于東正教會苦行僧活動的傳說，超越了俄國國界，傳播很遠。東正教信徒的大無畏精神不止一次使蒙古諸汗及其治下各族人民感到震驚。毫無疑問，因這個緣故，諸汗才懷著熱愛和崇敬的心情對待俄國教會傳播者。

成吉思汗的孫子拔都將米哈伊爾·車爾尼格夫斯基大公及其大臣費多爾凌遲。他倆視死如歸的精神使拔都感到震驚，稱他們為“好漢”。霍葉克汗允許按希臘教儀式在他的大幄前當眾為他們祈禱，不阻止他的后妃改奉基督教，并允許神父同多神教徒和伊斯蘭教徒進行辯論。

現在，沒有人對呈交都主教彼得的烏茲別克文書之可靠性提出異議。我們有了這份無可爭議的歷史性文書，便可確信東正教及其苦行僧不僅在俄國，而且在整個東方的作用。

這份文書在文明世界曾一度引起熱議。人們從各個方面對其進行解釋，每個人都提出自己的看法，他們最后得出結論，因許多人斷言，星相家、巫師和假托神命的先知總是要使黎民百姓及其代表人物處在恐懼之中，蒙古諸汗出于恐懼和迷信才交出這些文書。

只要認真研究蒙古—布里亞特人的風俗、習慣和信仰，密切關注這兩個民族的遷徙情況，注意為歷史所證明的事實，就不會同意這份文書的這種看法。

首先，這份文書是第一個蒙古汗烏茲別克交來的，他已改奉伊斯蘭教，顯然不乏伊斯蘭教的宗教狂熱。然而他的祖先對東正教苦行僧的愛戴和崇敬是如此記憶猶新，以致他不敢改變其列祖列宗——蒙古諸汗的傳統，向彼得都主教頒賜了文書。

他坦率地說：“我不會違反舊例，按照歷代沙皇文書，特頒賜文書一紙。”

烏茲別克汗在文書末尾順便向彼得都主教表露出對伊斯蘭教徒的不信任：“誰不為孤家誠心禱告，誰將倒霉。”

隨后，整個文書按基督教精神寫成。顯然，烏茲別克汗及其祖先多虧東正教教父和彼得都主教才了解這種精神。這份文書清楚地表達了：唯一的主的威力，一切帝王必須服從天命，上帝與沙皇的震怒和責罰的區別。

十三 在圣徒彼得之祝福下莫斯科帝國建立和強大起來

在前述文書中，全俄圣徒都主教彼得占有首要地位。東正教教徒無人不曉他在俄國教會中的崇高地位，俄羅斯公國就是在這位圣徒的祝福下開國的，伊凡·卡里塔為人正直、憐憫窮人，都主教非常喜歡他，還請求伊凡在莫斯科修建一所石砌的圣母升天大教堂。他對伊凡說：“我的兒子，如果你肯聽從我的話，那你和你的家族將比其他大公得到更多的贊譽。你的城市在俄羅斯各城市中將享有無比的光榮。圣徒們將在這座城市中居住，將制服它的敵人，上帝在城市中將受到頌揚。”

莫斯科大公們把這種祝福視為上帝通過圣徒之口賜予的恩典。俄羅斯的東正教教徒現在是否也應懷著更崇敬之心情看待圣徒彼得的話，因為他的這些話幾乎在六百年前講的，當時沒有任何人能預料莫斯科公國后來會強盛。信奉東正教的俄羅斯當時只能從他一個人身上得到支持和安慰。這位偉大的遵奉教規者的圣潔而典范的生活，不能不使蒙古諸汗宮廷感到震驚，只是由于這個緣故，他們才完全信任這位神父。

從圣徒彼得逝世后發生的事件中可以看出，圣徒對伊凡·達尼洛維奇有巨大影響。歷史告訴我們，由于伊凡·達尼洛維奇施展陰謀詭計，亞歷山大·特維斯科伊在汗國（Орда）被處死。顯然，圣徒彼得的繼任者費奧格諾斯特對伊凡·達尼洛維奇并無影響力。在費奧格諾斯特身上沒有福音所教導的那種慈悲，蒙古諸汗的宮廷都了解這一點，因此甚至要求他納貢，且不發證明文件。

很清楚，蒙古諸汗發給證明文件并非出于恐懼和迷信，而是出于對都主教彼得和阿列克希（Алексий）這樣的大人物的崇敬。

倘星相家和巫師、術士和魔法師干預諸汗的事務，則成吉思汗及其身后的頭幾世后代不會寬恕他們。比如，成吉思汗敕令他的兒子處死一個著名的薩滿（巫師），這位薩滿預言成吉思汗有光輝燦爛的未來，但后來竟忘乎所以，開始散布流言，胡說成吉思汗的強大只能歸功于他，沒有他成吉思汗一事無成。

阿列克希都主教在蒙古諸汗的宮廷，乃至在整個東方，是一位聞名的圣徒。

1357年，扎尼別克汗遣使赴莫斯科向大公遞交一封信，內稱：“我聽說，你身邊有一個上帝的仆人，他若向上帝企求什么，上帝都能聽見。你派他到我這兒來，如果他的祈禱能治愈我妃子的病，咱兩家相安無事，如果你不派他前來，我就蕩平你的國家。”

這些話再次證明，諸汗不太害怕那些巫師。老百姓認為，這些人既能行善，也能作惡。扎尼別克顯然明白，他邀請圣徒阿列克希前來做善事，完全相信，上帝能聽見這位遵奉教規的人的禱告。他知道東正教的上帝只庇護正義的人，倘他的正當請求遭到拒絕，就不惜蕩平俄羅斯。

圣徒阿列克希說：“您的請求和所要做的事超出了我的能力，但我相信那位使盲者復明的神不會不理睬虔誠的祈禱。”

東正教徒無人不曉，通過蒙古諸汗宮廷的傳播，當時不僅整個俄羅斯，而且整個東方都知道圣徒阿列克希的許多奇跡。在圣母圣像前祈禱，和后來在圣徒彼得干尸前祈禱時，眾目睽睽之下，彼得棺柩旁邊的蠟燭突然自燃起來，這是彼得在顯靈。

圣徒動身前往汗國，扎尼別克汗的妃子泰杜拉又病又瞎，已臥床三載。圣徒手執神奇的蠟燭為病人祈禱，在她身上灑了圣水，泰杜拉的雙目開始復明。

上帝顯靈對俄羅斯和汗國隨后發生的事件有重大意義。扎尼別克死后，別爾吉別克殺死12個同胞弟兄后繼位，不言而喻，這是個危險人物。果然，他對俄羅斯進行威脅。應大公們和百姓的要求，圣徒阿列克希前往汗國，由于他神奇治愈泰杜拉留下的印象，他在那里獲得許多人的擁護，他和彼得一樣，也從別爾吉別克那里得到了保護證書。

圣徒阿列克希的同時代人圣謝爾吉·拉多涅日斯基的活動在東方也有巨大影響。

眾所周知，在圣謝爾吉的堅持和祝福下，莫斯科大公德米特里· 頓斯科伊決定與馬邁決戰。在庫里科沃會戰中，他率領教徒為俄軍祈禱，并把目睹的戰況講述給他周圍的人，馬邁被打得落荒而逃，大叫：“東正教的上帝偉大！”另據東方的傳說，馬邁及其扈從看見，全身盔甲的俄國軍人在空中飛翔，擊潰了馬邁大軍。

伊凡和菲力普兩位都主教也按照前任圣徒的精神行事。由于他們的努力，各教區之間的紛爭停止了，天主教的影響不再了，老百姓對東正教的信仰越來越堅定了。

十四 莫斯科歷代沙皇以福音精神對待東方異族人

當然，俄國優秀人物完全了解，俄羅斯的偉大完全基于遵奉這些東正教大人物的觀點和功勛。的確，各大公們、莫斯科歷代沙皇和彼得大帝（Петр Великий）發給東方的那些文書，均按福音精神寫成。這些文書見于《歷史文獻》及其補編、《國書和條約匯集》；見于米勒（Миллер）、菲舍爾（Фешер）、卡拉姆金（Карамзин）、索洛維約夫（Соловьев）寫的史書；見于大主教菲拉列特·切爾尼格夫斯基的傳記；見于班蒂什—卡緬斯基（Бантыш-Каменский）、斯洛夫佐夫（Словцов），修士大司祭麥列蒂（Мелетий）、謝格洛夫（Щеглов）的著作；見于莫斯科檔案館米勒關于布里亞特事務案卷未刊手寫文獻中。

這些文書是伊凡雷帝（Иванн Грозный）、鮑利斯·戈都諾夫（БорисГодунов）發往西伯利亞（Сибирь）、發往東方的；宗主教菲拉列特（Филарет）寫給西伯利亞都主教基普里揚（Киприян）的；沙皇米哈伊爾·費多羅維奇（Михаил Федорович）和彼得大帝寫給駐扎在布里亞特草原軍役人員的。

下邊是這位皇帝的一份文書《關于禁止布哈拉人和卡爾梅克人在托博爾斯克（Тобольск）等城市購買貂皮等毛皮貨，物色適當人員向西伯利亞異族人和中國人傳播福音，在邊境地點建立商場與中國人通商之諭令》。大君主與至圣的宗主教（патриарх）交談時談及：“要讓信仰多神教的民族改信俄國東正教和并向他們傳播福音，使居住在托博爾斯克附近及西伯利亞其他城市中繳納實物稅的各族信仰東正教和受洗禮。”大君主還諭令咨行基輔都主教：“令其關注上帝所喜悅的這一神圣事業，從本教區小俄羅斯諸城和修道院內修士大司祭、修道院院長中，或從其他高僧中，物色一名善良博學、品行端正的人擔任托博爾斯克都主教。該僧要仰靠上帝幫助，逐漸使中國和西伯利亞迷信多神教和執迷不悟的黎民百姓認識、崇拜并獻身于真正的上帝。著該僧率領一些善良博學、年事不高的修道院院長，兩三名通曉漢、蒙古語言文字的人前往。一俟這些人熟悉土著的迷信，可以用有力的福音的論據把許多靈魂從撒旦的黑暗的地獄中拯救出來，使之皈依我們的上帝基督，同時使居住和往來于彼處的基督教教徒擺脫異族人偶像崇拜的一切誘惑。這些人要在那里居留，并在修建的教堂中擔任神職。他們要通過自己高尚的德行引導中國皇帝及其親信大臣和全體居民贊助此項神圣事業，使中國君臣黎庶關照一年四季率領商隊往來經商和收購外國貨物的俄羅斯人。著將此事咨行小俄羅斯。欽此。”

由此可見，自拔都時代起，在東方人們異常崇敬東正教會，完全信任其神職人員。如前所述，從歷史文件中可以看出，自推翻蒙古統治之時起，莫斯科大公根據各種不同情況，向西伯利亞發出符合福音精神的文書，立即盡人皆知：莫斯科沙皇在吸引異族人加入俄國籍，對他們待之以禮，給新臣民一切公平待遇，保護他們免遭敵人侵害，輕征薄斂，他們的風俗習慣和信仰，如無壞作用，就予保留，不得侵犯，要求異族人無條件尊重東正教，并勸他們放心大膽地歸服。而要求本國軍役人員不要放棄東正教信仰，在各方面遵守東正教教義，不受與教義抵觸的異族人的風俗習慣和信仰的影響，要求他們研究這些風俗習慣和信仰，并用自己良好的生活方式表明信仰東正教比異族人迷信優越。至于在異族人中間傳播基督教，莫斯科的君主們要求自己的臣仆盡全力傳播東正教，但決不可采取暴力手段，因為這不符合救世主基督教教義的精神。

從所有這一切不能不得出結論，俄國為新臣民保留了與東正教精神不相違背，與俄羅斯國家制度領導人的原則不相抵觸的一切。莫斯科的沙皇成為自己臣民的父親和保護人。考慮到異族人的文化水平，在各方面均落后于俄羅斯本地居民，歷代莫斯科沙皇賜予他們種種優惠，以維持他們的歷史存在，逐漸使他們接近俄羅斯人民，并在半野蠻的異族人中間強制、迅速推行共同法規，使這些部族不致過早消亡。

這些崇高的東正教觀點在大多數官員中得到響應，莫斯科歷代沙皇把自己的新居民的命運托付給他們。莫斯科沙皇對待異族人這種仁慈態度，深深地、強有力地印入臣服俄國的部族和亞洲其他各族人民心中。俄羅斯向東方的推進在各個方面都很順利。這當中倘遇黑暗面，則只能歸咎根本不了解自身崇高使命的某些人，他們濫用自己的權力，激起與其接觸的部族的不滿。

自拔都時代起俄國對東方的這種明確態度，并未導致東南亞各國人民抵制俄羅斯人民的宗教、政治經濟和工商勢力。我們認為，俄國在亞洲的這種重要影響目前已為世人所承認。

自【亞洲異族人】開始要求加入俄國國籍之時起，政府上層就把注意力主要放在在新臣民中間傳播東正教上了，正如所料，這不僅出于俄國的需要，也出于亞洲異族人的需要。由于俄國代表的人道態度，亞洲異族人愿意信仰東正教，并很快俄羅斯化了。這樣一來，不僅俄國歐洲部分的異族人，而且遠在西伯利亞的異族人，作為當地人口主要組成部分，盡管具有非俄羅斯—斯拉夫人的明顯外貌，也自認為是俄羅斯人。

十五 假愛國者的觀點

很遺憾，近來不了解俄羅斯本地民族偉大同化使命的假愛國者，受歐洲影響，提出了民族問題，并開始散發關于組成俄國的各民族分離的書籍和小冊子。這些假愛國者能夠向人們灌輸背離俄國民族政策的輕率思想。當然，政界、科學界、報刊和知識界的嚴肅代表非常清楚，假愛國者的這種觀點不僅在歷史上無充分根據，而且有損于俄羅斯人的自尊。

十六 俄國民族政策的偉大

俄羅斯人實行俄國民族政策已有一千年了，由于洞悉俄羅斯國家國民的意義，在旨在摧毀俄國制度的各種事件中，所向無敵。波洛伏齊人和別切涅格人、世襲分封制度、韃靼奴役、波蘭（Польша）、土耳其（Турция）、立窩尼亞（Ливония）、瑞典（Швеция）、1612年和1812年——所有這些事件使俄羅斯人因所實行的民族政策而威名遠揚。

教皇權勢鼎盛時期的歐洲認為，莫斯科的政策是最危險、意義最深遠的，還認為，大公和沙皇們所信奉的莫斯科圣徒的觀點，是似乎包藏禍心的俄羅斯民族政策的外殼。這種錯誤觀點也常常出自俄國歷史的研究者之口。比如，菲舍爾在其《西伯利亞史》中談及，俄羅斯人用欺騙和諾言引誘西伯利亞異族人上鉤，而后者就像天上的飛鳥一樣落入羅網。顯然，菲舍爾并不了解，欺騙異族人的是假愛國者，即俄羅斯民族政策的敵人，現在也如此。

派往亞洲從事傳教活動的俄國教會的某些神職人員也不能勝任本職工作。他們一開始就背離了最高世俗當局和最高宗教當局所奉行之原則。三百年來他們不斷呼吁，至今仍然在呼吁民政當局強行干預在異族人當中傳播東正教的事業。然而，異族人對這項神圣的事業過去不曾，如今也不曾有過任何抵制，而傳教士的粗暴態度常常迫使他們向世俗當局請求保護。盡管假愛國者，還有一些宗教人士采取了這種不合邏輯的舉動，俄國采納的方針卻帶來了如下結果，即組成俄國的各個民族直至現在仍然無條件忠于最高當局。

毋庸置疑，繼續沿著俄國領導者指明的歷史方向前進，可期望在亞洲各地擴大俄國勢力之事業必將迅速取得成功。何況，俄國前往那里并非如某些歐洲國家所言，是為私利和盤剝亞洲各部族，而是為亞洲居民本身造福，這些人從遠古時代起就未曾體驗過信奉基督教的各國的國民的幸福生活。除殘暴、劫奪、屠殺、各種各樣的紛爭，總之，除貶低人格外，他們未經受過別的。在亞洲出現過的所有國家，毫無例外都殘暴成性，其代表人物不能按原則維護人權。

俄羅斯大公、沙皇和皇帝繼承了蒙古諸汗所崇拜的莫斯科圣徒的福音思想，在俄羅斯國家疆域擴張中大體上保持了歷史趨勢，使俄羅斯強大起來，是使整個東亞傾心于俄國的原因。

眾所周知，俄國的臣民和異族人都懷著由衷的喜悅歡迎在東方長時間旅行的白沙皇的繼承人。

十七 俄國兼并【中國】蒙古、西藏和中國東部之可能性

這就是為何必須關注保持俄國在東方的歷史方向，為在那里順利傳播東正教，為那里的異族人掌握俄國文化打好基礎之原因。歷史證明，俄羅斯民族無須施加壓力，僅憑俄羅斯大公、沙皇和皇帝遵照上述明智觀點行事，就能同化周圍的異民族。

我深信，憑借這良好的基礎，將輕易、徹底地將蒙古、西藏和中國東部吸引到俄國這邊來。何況我可前往任何地方，接近可能支持企業（предприятие）的許多人物。我在整個蒙古、西藏和中國西北、西南地區都有自己的向導。

由于霍林的布里亞特人和數千邊民在蒙古、西藏和中國西部各地經商、放牧或在佛教寺院學經，只要合理安排，我可立即與重要地點和重要人物建立聯系。

這些先遣人員十分了解蒙古人、西藏人和漢人對政治和宗教的看法，熟悉當地經濟和資源情況，熟悉當地行政管理和軍事情況，故應當利用先遣人員在蒙古、西藏和中國商業初始時期的活動。先遣人員不斷擴大，他們將把布匹、服飾、鐵制品、槍支及其配件、蘑菇運往各地，收購外貝加爾地區需要的蒙古和西藏出產的牛、羊、駱駝、牦牛，主要是土撥鼠，這是一種在蒙古大量繁殖的旱獺，幾乎是蒙古人的唯一副業。土撥鼠皮可制成絨面革，脂肪可提煉機油。土撥鼠油現在很暢銷，在修筑伊爾庫茨克以遠鐵路過程中，土撥鼠油的需求無疑會增加。可在蒙古邊境建立一座制作絨面革和提煉機油的工廠。

蒙古人和布里亞特人可用蘑菇和手工制品換取磚茶。而換取磚茶和槍支，蒙古人必須用一定數量的旱獺皮和這種小動物油脂。

蒙古人和西藏人酷愛狩獵、圍獵、槍支及其配件，他們一定樂于購買這些物品。這樣一來，前述先遣人員和酷愛狩獵的所有蒙古青年就會用槍械武裝起來，并在狩獵和圍獵中無意識地、不知不覺地掌握了武器使用方法。應當指出，圍獵是一種獨特的軍事演習，在圍獵過程中，蒙古人掌握了軍事藝術。經常鼓勵行獵和圍獵對事業有利，可在阿拉善、鄂爾多斯和柴達木荒無人煙的地區，即在蘭州附近一帶，貝加爾湖和庫倫至蘭州府一線，即鐵路途經地區，成功地組織大規模圍獵活動。

這種活動既可活躍貿易，又可為推行上述事業時將這些地區居民控制起來。

在蒙古和西藏，一些活佛，如拉薩的達賴喇嘛、日喀則的班禪額爾德尼、庫倫的呼圖克圖，均被奉為圣人，在百姓中影響巨大，他們最忌諱承認他們是清朝當局手中的玩物。他們十分清楚自己無能為力，不敢對壓迫自己的人發表異詞。

按照佛教的觀念，這些活佛圓寂后轉世為一靈童，于活佛圓寂同年同日同一時辰降生。其他活佛通過占卜抽簽，以確認轉世地點和靈童。佛教徒認為，活佛可在富家、寒門、貴族和非貴族之家轉世。

但根據清王朝頒布的法律，庫倫蒙古呼圖克圖不得在蒙古，而應在西藏轉世，必須在西藏尋覓靈童。這指的是：蒙古族靈童成年后不能維護蒙古人的利益，何況靈童很少活到20歲，許多人認為，是清朝官員害死的。根據同一法律，達賴喇嘛和班禪額爾德尼這些喇嘛教主不得在西藏名門顯貴富有之家轉世，而在蒙古，甚至嚴禁在寒門轉世。

由于這些情況，為使這些活佛有利于擬議的事業，可對他們施加重大影響。

如今在蒙古和西藏殷實富戶很少。只要他們一富裕起來，一年之內就要征收幾次昔日兩倍、三倍的苛捐雜稅。

清廷將蒙古和西藏貴族請進北京，使他們習慣于奢華的生活，讓他們債臺高筑，允許他們無限制支配蒙古人和西藏人，欺壓窮人并將其榨取一空。雖然他們得到的賞賜和俸祿比呈獻給清帝的禮品多，但仍落得家門衰落，與百姓的聯系也被割斷，貴族和黎民彼此仇恨，貴族和黎民又對清朝宮廷憤恨不已，不過現在還不敢表露出來。

清王朝無力阻止歐洲人從海上入侵，容許英國人用鴉片毒害漢人，漢人也痛恨清王朝。

總之，清王朝在漢人、蒙古人、藏人心目中已威信掃地。

清王朝只有在借助殘暴措施和完全借助于外人之偶然情況下，才得以維持其政權。俄國幫助清王朝維持在東北、北方和西北的政權。清王朝將東干人起義鎮壓下去也多虧俄國的幫助。純粹的蒙古各部臣服這個王朝，僅是因為他們在起義企圖受挫后無處可逃。而在從前，他們可以逃到貝加爾湖附近的森林地帶。而現在俄國當局根據引渡逋逃條約，不許他們越過俄國國境。這類歷史事例很多，1727年條約簽訂后，越過俄國國境的數千戶蒙古人，屢次被俄軍趕了回去。

為達此目的，應在貝加爾湖以南鄂嫩河附近，在伊利亞（Иля）河和塔普塔那（Таптана）河畔，在俄中領土之間適合畜牧和農作的最方便的地方做出安排。得到一切必需品的先遣人員從這里出發，分別前往蒙古、西藏和中國各地。而蒙古族、藏族和漢族的顯貴、著名活佛、學者和布里亞特游牧區的各種來訪者，將前來外貝加爾地區。布里亞特草原上這類由蒙古、西藏和中國潛入的來訪者會非常多。他們在那里將受到盛情接待，將逐漸相信在同族人殷勤庇護下是安全的。這些人將往來于蒙古、西藏和中國，愈來愈得到居民的同情，這將更加堅定他們即將擺脫清朝官吏壓迫的信心。

這一切行將發生，【與這些來訪者】交好之真正意圖和最終目的無須向他們做任何說明。內心深處的情感將暗示他們，應與他們的同族人一致行動。我們的計劃絕不可向他們透露，可悄悄地創造條件，使他們自己認為，勢必要進兵蘭州府和不流血地占領這個戰略據點。由此向整個中國、西藏和蒙古擴展勢力極為方便。攻占蘭州所需兵力不多，配備步槍的兩三萬騎兵即可。秋季大圍獵以后，淫雨連綿，交通阻塞，清朝當局和歐洲人都無法采取行動。這時，黃河泛濫，天氣轉寒，風雪交加，歐洲人和中國的聯系會變得更加遲緩。而騎兵部隊在大圍獵之后可從鄂爾多斯、阿拉善、柴達木、青海、呼和浩特四面八方，奔襲蘭州府。

潛伏在蘭州府的可靠奸細有數千名之多，對城里情況了如指掌，而忠于事業的人將占領通往中國、蒙古和西藏的要地和交通要道。只有在整個蒙古、西藏和中國西南地區堅定不移地宣布反對清王朝之后，北京才獲悉這一消息。這些地區一旦處于這種狀況，自衛的心理使人難以想象會恢復舊秩序。

攻占蘭州府對實現上述目的至關重要，只有確實知道已為取得完全成功做好充分準備，方可采取這一步驟。

攻占蘭州后，整個蒙古、西藏、中國西部和西南部將作為該公司的同情者和贊助者立即參加運動，為了獲得成功，公司可組建約40萬人的騎兵，按照事先擬訂的計劃，將蒙古、西藏、中國西部和西南地區劃為一個個軍區；事先對當地居民做好策動工作，在他們的支持下，派往那里接管軍隊的蒙古人、西藏人和漢人將取代清廷所有官員。隨后按擬訂計劃，推舉的蒙、藏、漢顯貴和著名活佛將前往彼得堡請求白沙皇接受他們加入俄國籍，倘這一做法對于白沙皇的聲譽體面又適當，則哥薩克，即我們在外貝加爾和阿穆爾的全部軍隊，可視情況奉命正式做好參與的準備。

如前所述，在蘭州府、蒙古和西藏舉事的武裝力量已增至40萬人，將分兵兩路，從南北向太平洋沿岸推進，以期控制沿海要地，在中國起義期間嚴禁通常發生的搶劫和殺戮。這樣，大軍所到之處，居民依然各安生業，故他們會同情、愛護軍隊。清朝官員由可靠的當地人取代，這些當地人由一位受過中國教育、通曉當地方言的蒙古人統轄。這個蒙古人將竭力保持自己的職位，并成為遭受清朝官員壓迫和凌辱的當地居民所歡迎的人。進軍途中遇到的所有清朝駐軍將分別遣散和調往邊遠地區。如果順利，在這一年早春，還在歐洲人出現以前，將建立天朝臣民和事業所需要的新秩序，即將出現把蒙古、西藏和中國東部并入俄國的可能性。

攻占蘭州府以后，利用當地資財，雇用人數眾多、勤苦耐勞和善于做土方工程的居民，蘭州府至貝加爾的鐵路各地段的土方工程將同時開工。工人數量龐大，生活要求極低，食宿將由蒙古人保障。他們趕著畜群，帶著蒙古包游牧到鐵路沿線。一個蒙古包可住10個人；乳制品、磚茶和羊肉很充足，大量蔬菜用駱駝從中國西部和俄國運來。

十八 結論

上述公司要取得成功只取決于謹言慎行，參與其事的人越多，成功的希望越小。

故必須使公司完全屬于私人。在東方采取上述積極行動時發生的任何偶然事件可能被發覺，公司屬于私人，外國政府沒有理由向俄國政府提出交涉。

歷史一再表明，東方各國人民一旦失去獨裁的世襲代表，就要遭受各種災難，包括混亂。故他們完全認識到君主政體之真正意義。按照這種政體，國家代表應是長子、長兄，他們在道義上既要對父皇，也要對其弟兄輩，即其臣子負責。

因各種情況，有些國家要人忘記了自己的責任，變成了君主與其臣子之間平庸、謹小慎微的中間人，不知不覺地為東方許多專制國家或緩慢或迅速崩潰創造了條件。

中華帝國的貴族也在為不久的將來清王朝的垮臺做準備。清王朝的日子已屈指可數了。在蒙古、西藏和中國東部行將出現混亂，歐洲人將借此擁向那里，攫取那里取之不盡的資源。這些資源掌握在他們手里，將變成對付俄國的可怕武器。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的祖國在最近的將來同樣會承受東西方強大的壓力。

蒙古、西藏和中國東部仇視歐洲人，而落入歐洲人之手也迫不得已。故無充分理由讓這一極其富饒的地區任憑命運擺布，使其與我們為敵。

上述報告簡要闡述了東方形勢，扼要介紹了相應的行動綱領。準備工作三五年，將占去大部分時間，要獲得成功，必須搞清楚全部細節。在此期間應對外貝加爾省便于修筑通往蘭州府鐵路的地方和地點進行勘測。隨后，行動本身應十分迅速、堅決、果斷。這樣，今年10月前后開工，應在來年5月竣工。

攻占蘭州府以后，很容易將其變成難于攻克的據點，從該據點可對東方事務，特別對四川省施加一定影響。

幸虧歐洲外交團和現代戰略的代表人物尚未認識蘭州府作為亞洲政治、戰略和商業中心的國際意義，尚未察覺白沙皇的英名在蒙古、西藏和中國東部之感召力。一旦歐洲人和清王朝對上述確信無疑，必將采取重大、積極措施予以應對。

等候自己天然對手（естественные соперники）的覺醒，對俄國而言，是不可原諒的。這就是我何以堅信，在迅速采取擬議行動之情況下，在目前，即西伯利亞鐵路竣工之前，清王朝和歐洲人來不及采取必要措施阻止我們的計劃。

蘭州府所在的甘肅省與西藏和蒙古毗鄰。該省和全中國的糧倉四川省的人口共計8000萬。四川的人口和資源幾乎是法國的一倍。兩省的資源數不勝數，無法描述。

四川省一直使蒙古人、西藏人和征服中國的滿洲人金庫充盈。盡管征服者橫征暴斂，天府之國卻從未發生過災荒，每次很快恢復元氣，且比法國快得多。我提議建立的公司要達到最終目的，需要四川省物資方面的很大支持。對四川省而言，滿足該公司所需6億兩白銀（每兩合2盧布20戈比至50戈比），即12億多盧布，并不難。

攻占蘭州后，應隨即在甘肅省建立新秩序。與現行秩序相比，該省居民更喜歡新秩序。他們會相信：由于清帝的權力在這里已失去任何作用，他們將永遠擺脫清朝官吏的非法盤剝，擺脫形形色色騷亂分子和異族山民的不斷劫掠，這種劫掠每年都使他們遭受巨大損失。

七等文官 彼得·巴德瑪耶夫

（《內蒙古近代史譯叢》第一輯，第7～3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