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瑾瑜，我問你個問題。”

下午的社團活動，洛文芳特意把洛瑾瑜拉到一個偏僻的角落，跟他講悄悄話。因為最后一排位置很差，看不清屏幕，所以通常不會有人坐在這里。

“嗯，你問吧。”洛瑾瑜有些心不在焉。

那個新的社團部部長，名字叫陸天平的家伙又來了，早上纏著妹妹吃早餐就罷了，下午還要跟在旁邊看電影……就算是熱戀中的男女，像牛皮糖一樣難纏，如果把洛瑾瑜換成女孩子，也得討厭他。

“你是不是在生氣啊？生什么氣？”

洛文芳向前探出身體，黑暗中扭頭打量他的表情，可能是因為沒人聽她說話，語氣里顯得有些不滿。

“咳咳，沒生氣……剛剛你說啥來著？”洛瑾瑜干咳兩聲，回道。

“你一定要認真回答！”洛文芳的話配上她惱怒的神情無論怎么看都像是威脅：“最近有個男生追我，雖然我不很喜歡他，但也挑不出啥毛病來……”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后變成了蚊子哼哼。

洛文芳好像在試探自己的態度，可洛瑾瑜早就知道了，追她的那個男生叫陸天平，是二年級里有名的大帥哥兼溫柔男神，也許是人太受歡迎，各種花邊，緋聞多到滿天飛，前一周還在和別班的班花有說有笑，放學一起回家，周末出門約會，還會在朋友圈里po兩人牽手的照片，結果下一周人家就和平分手，轉頭勾搭低年級小學妹去了。

如果要問洛瑾瑜是什么態度，他只想在這頭拱了自家妹妹的豬的頭上暴扣。但是話又說回來，這家伙從廣義上來說也是自己妹夫了，做哥哥的去暴扣妹夫似乎有點不合適。

“如果文芳你覺得可以的話，多和男生接觸一下也無妨啊。”

洛瑾瑜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洛文芳比較好，在這種事情上說謊是很難受的，他總不能攔著妹妹永遠都不交男朋友，永遠都不結婚，嘴上還說“妹妹你一直待在哥哥身邊當我的貼心小棉襖好不好”之類的屁話。

會被洛文芳嫌棄的，而且他也過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關。

“嗯，我知道了。”不知為何，洛文芳的回答出奇平靜。

洛瑾瑜忽然心痛的要死，難道洛文芳是在和他告別嗎？

哥哥能陪妹妹走過的時間終究有限，他總有一天得把妹妹的手交給另外一個男人牽著，只能站在原地看著那兩個人慢慢走遠。從此以后，首先她得是別人的妻子，媽媽，兒媳，然后才是你的妹妹。

這就是告別的意義，你們不得不分開，不得不疏遠。

“如果被欺負的話，一定要回來找我。”

洛瑾瑜覺得不甘心，最后補了一句。

“你以為我像你啊，總是被欺負。”

“也是。”說完，洛瑾瑜干巴巴的笑了兩聲。

“哥哥，你覺得這部電視劇怎么樣？”

洛文芳指著階梯教室上的大屏幕，在這個位置望過去已經看不太清底下的字幕，但洛瑾瑜知道，現在熒幕上放著的是白蛇傳。差不多是上世紀老掉牙的電視劇了，和之前總愛放的愛情或者喜劇片格格不入，嚇跑了不少社員。

“誒？這我要怎么評價啊……”洛瑾瑜撓頭，他覺得這種片子更適合放給爸媽那輩的人看：“挺老土的吧，我也不知道那個部長在想什么。”

“除了老土呢？你覺得許仙和白娘子的愛情怎么樣？”洛文芳嘆氣，又把問題說的更具體了些。

“天作之合，神仙眷侶，天造地設，郎才女貌，金童玉女……”

“打住！”

洛瑾瑜還想再說下去，洛文芳快受不了他那種奇怪的腦回路，連忙打斷。

“你還要我怎樣……”洛瑾瑜委屈巴巴，好像下一秒就要唱上似的，他頓了一會：“那你到底想聽我說啥？”

“唉。”洛文芳知道他不是笨，只是腦子在某個方面顯得很遲鈍：“人和妖，是不能相愛的吧，就像——”

說到一半，洛文芳停了下來，眼睛望著他，像是被拋棄的小動物。洛瑾瑜不懂，心里快急死了。

“就像什么？”

“如果你換成許仙，知道白娘子是妖怪之后，還會不會繼續喜歡她？”

“應該會吧，無論她是妖怪還是別的什么東西，許仙最開始喜歡的不就是那個叫白娘子的女性嗎？”

洛瑾瑜也看出來她是很認真的在討論問題，想了一會，正經道，盡管話題的跳躍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知道啦，謝謝你，哥哥。”

洛文芳想對他擺出笑容，但是沒成功，不用照鏡子，她都知道自己笑的很牽強。

“怎么了？好像從剛才開始你就一直叫我哥哥來著。”

“因為能聽你這么說，我很高興啊。”洛文芳小聲咕噥道：“如果我是白娘子的話，也會喜歡許仙的，即使知道自己是妖怪，不能和人類在一起。”

洛瑾瑜應了一聲，就當她是跟自己交流電影劇情了，可惜室內光線太暗，他沒看清楚妹妹的表情。

……

周末，洛文芳就把陸天平約了出來。

“久等了。”

碰面的地點約在離洛文芳家里有三站的公交站旁，剛下車，她就在人堆里找到了陸天平。對方看到她之后臉上浮出喜色，朝她揮手。

“沒等多長時間。”

陸天平很殷勤牽著她的手，洛文芳蹙眉，沒有反抗。

“接下來去哪里？吃飯了嗎？要不要先吃飯？”

“我已經吃過飯了，去的地方你來挑吧。”

陸天平點頭，摸著下巴思考了一會：“我知道電影你已經看膩歪了，要不要去電玩城看看？萬達新開了一家……”

一路上只有陸天平一個人嘰嘰喳喳的說話，洛文芳時不時的附和兩句，可陸天平根本看不出來洛文芳現在到底是開心還是生氣。

“其實你突然答應和我出來，有點意外。”

他故作輕松的對話似乎沒法緩和兩人之間有點生疏的氣氛，陸天平換了副神情，輕聲說道。

“已經不生我的氣了嗎？那個時候的事。”

“即使是現在也氣得要死，恨不得把你剁碎丟進海里喂魚。”洛文芳深吸一口氣，半開玩笑道。

“是嘛。”陸天平很配合的縮了縮肩膀：“感謝娘娘不殺之恩。”

“我一定要從最愛的人和正確的人之間選一個。”洛文芳嘴里忽然冒出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來：“我自打娘胎起，還沒有一個男孩對我這么熱情過，所以……你懂的。”

陸天平靜靜的聽著，臉上的表情看上去像察覺到了什么，點點頭。

“怪不得你會讓我在社團里面放白娘子傳奇……所以你是被我的誠心打動了，還是因為知道哥哥不可能喜歡你，退而求其次才選擇我？”

“你說呢？”洛文芳瞥他一眼。

“好吧，我明白啦……”陸天平苦澀的笑。

“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意外。”

“意外，我是說真的，雖然聽你說有喜歡的人，但沒想到是洛瑾瑜——你們有血緣關系嗎？”

洛文芳猶豫了一會，點頭。

然后她很霸氣女俠似的叉腰，那股扎人的氣勢像是要把對某個人的留戀甩在身后。

“這些事情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