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伊始，空氣中可以嗅到冬天的味道。

“你的葉子有點焉了，明天春天還能再見到你嗎？”

洛瑾瑜偶然瞧見了宋映真。這個女孩看起來情緒低落，她蹲在校道的花壇邊，自言自語的小聲嘆氣，一手托著腮，另一只手伸出去輕輕的擺弄那些只剩綠意的花卉。

她盯得入神，完全沒有注意到路上來往的學生朝她投來好奇的視線。這個女孩的眼神憔悴憂郁，頗有當年詩圣杜甫家里的房頂被大風掀個底朝天，悲憤之下寫下一首《茅屋為秋風所破歌》的既視感。

“下午好。”

洛瑾瑜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她，開口打個招呼，順勢就蹲她旁邊了。

“啊！”宋映真局促的驚叫一聲，很慌忙的伸手去擦臉上的淚痕：“下午好，學長有事找我嗎？”

“沒有，只是路過，看到你在這里，就想打個招呼。”

“嗯。”

低低的應了聲，宋映真便不再說話了，洛瑾瑜能感覺出她有些不太好意思，視線也是躲躲閃閃的不敢看他。

心中浮起一點點罪惡感，洛瑾瑜后悔自己不該打擾宋映真一個人待著的，可愛的小學妹看起來確實很傷心，傷春悲秋的像是林黛玉葬花，但洛瑾瑜不是一個心思細膩的人。假設要參加花朵的葬禮，他應該讓自己看起來更難過才是。

“對不起，讓你看到我哭了……我好像有點奇怪，只是看到花要枯，不由得就哭出來了。”

“雖然我真的不會為了一朵花就掉眼淚，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畢竟那啥，鮮花也是一條生命嘛。”

這種文藝少女般的纖細和楚楚可憐也是宋映真的可愛之處，洛瑾瑜東拉西扯的迫切想要說些什么來安慰眼前泫然欲泣的女孩兒。

宋映真愣在原地好一會，忽然咧開嘴咯咯直笑。

“學長這個真的算是安慰嗎？”

洛瑾瑜老臉一紅：“當然算！”

“有點像老師收了學生手機之后對他說的那些大道理呢。”宋映真學著班主任的語氣說道：“老師知道手機很好玩，但學生現在首要的任務當然是學習。”

“其實我真沒想這樣的……”

雖然和腦中預想的有些不同，但宋映真能破涕為笑的話就再好不過了。

“今天傍晚花藝社沒有社團活動嗎？”

即使增加了人手，花藝社每天也是忙的要死，洛瑾瑜沒想到能在這種最忙的時候和宋映真撞見，所以隨口問了一句——當然，更多的是想轉移她的注意力。其實以前他就覺得這個性格有些沉悶的女孩意外的能言善辯，幾句話就把自己搞的啞口無言。

“最近沒有，三色堇們都被社長送到附近的花店了。”

“真的嗎？”

那些三色堇一直都是華羽彤的心頭肉，怎么說賣就賣，洛瑾瑜一臉錯愕。

“本來就是因為社長意識頭腦發熱買回來太多，我們根本照顧不過來，待在花藝社里就是受罪。”宋映真語氣惋惜：“而且最近社團經費縮水，我們已經沒有錢養那么多花了。”

“你們也被削減經費啊。”洛瑾瑜不禁脫口而出。

“學長你知道些什么嗎？”宋映真問。

“沒有，我也是聽同班人說的…等會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啦。”

洛瑾瑜顯得很慌亂，隨便找個借口想要脫身。

洛文芳特意強調過，我們現在做的事不能讓任何人察覺，說話時臉色很嚴肅的緊繃著，就好像他們倆一個是特工007，另一個是特工008，要潛入某處導彈發射基地，破壞反派的邪惡計劃拯救世界。

洛瑾瑜從沒想過妹妹有一天會對他說這樣中二的話，他連忙問文芳你是不是看了我的筆記本。

洛文芳只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意思是隨你怎么想。

“嗯…再見。”

宋映真點頭，站在原地揮手送別他慢慢走遠，有種煢煢孑立的孤寂感。

她并非那種心思純凈到不諳世事的女孩，她能看穿洛瑾瑜身上帶著的心虛。

宋映真知道的，自己從來就沒真正了解過洛瑾瑜，但洛瑾瑜卻知道她是個會為枯萎花朵哭泣的女孩。

大家都只會和喜歡的人分享秘密，假如洛瑾瑜真的喜歡過自己，她應該更了解洛瑾瑜才對。

宋映真嘆氣，提著園藝剪朝相反的方向走遠了。

之后，洛瑾瑜去了八班教室一趟，但沒找到妹妹的身影。再匆匆趕到電影研究社時，電影已經開場了。

“不好意思……”

洛瑾瑜貓著腰擠到了洛文芳旁邊坐下，輕聲道。

“沒事。”

“你是不是在生氣？”

雖然洛瑾瑜估摸著自己遲到了，妹妹也沒必要這么大動肝火，但他看到洛文芳懷抱雙手，一臉嚴肅的模樣，還是縮著腦袋問了一句。

“生什么氣？”

黑暗里伸出一只手，洛瑾瑜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包咪咪蝦條。

“謝謝。”

洛瑾瑜下意識接過來吃了一條，但還是欲言又止的模樣打量著洛文芳。

“干嘛？蟹味粒不會給你的，蝦條我這里還有幾包。”

說著，洛文芳低頭在隨身的包包里翻找，又掏出幾包蝦條來。

“真的就這樣正常坐著看電影就好了嗎？”洛瑾瑜打斷她道。

“我們不是都看了一個月了嗎？現在才問這種問題。”洛文芳捏著蟹味粒送進嘴里，一臉愜意。

“不……我是想說，那個社長好像一直盯著這里看。”

他們這一個月里也不是沒遇過這個社長突然大駕光臨，只是這次很奇怪。

他看似無意的眼神卻給洛瑾瑜一種被豺狼視線鎖定的緊張感。

洛文芳皺起眉頭：“也許他只是看我們戴著口罩吧，別在意，戴著口罩表示自己可能感冒了，這種人每天都會有的。”

“我是說真的，文芳，這樣下去真的太危險了！”洛瑾瑜壓低聲音警告道。

“即使沒有爆米花，看電影的時候有咪咪相伴的日常就已經足夠幸福了。”洛文芳半開玩笑的說道：“不用擔心啦，哥哥，有危險的時候我會保護你的。”

然后就是良久的沉默，兩人之間彌漫著古怪的氣氛。

“剛才，你是不是叫我哥哥了？”洛瑾瑜聲音都變得結結巴巴。

“怎么可能啊，你聽錯了吧。”

“可是明明……啊啊啊啊！”

洛文芳伸手使勁掐他的大腿，洛瑾瑜隨著發出高亢的慘叫，整個教室都能聽到。

“那個啥，感冒了，嗓子有點不舒服，對不起打擾到大家了……”

洛瑾瑜站起來，假裝咳嗽兩聲，又慢慢坐回座位。

“把這事忘掉。”

干巴巴的威脅完，洛文芳便側過身去，整場電影下來都沒再和他說過話。

洛瑾瑜樂的心花怒放，晚上睡覺的時候甚至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