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道德的淪喪
- 相愛終遂
- 風春
- 2693字
- 2018-09-16 21:46:33
她一向是個痛快的人,也一向與人的關系愛憎分明,但現在卻厭惡極了面對顧南山時的自己,她既盼著與這人的交點,又唾棄這樣的念頭,又忍不住想要將這人許多年來的變化一一刻在心上。
見孟燈火仰頭望著自己不說話,顧南山默默從褲兜里抽出右手,借著身高優勢健美修長的胳膊帶著骨節分明的手指微一用力便摘下了枝頭上孟燈火想要的那顆石榴。
孟燈火還保持著蹲在地上的姿勢,她盯著顧南山遞到自己面前的石榴咽了咽口水,在站起身的瞬間,她終于想通了一些事,下定了一些決心。
她不會允許自己一直以如此心態面對這人,在博物院工作的這段時間肯定少不了要跟顧南山碰面,就算拿不起放不下,表面上她也得做足了鎮定自若的功夫,她不能叫人小看了去。
神情忽然明朗起來的孟燈火一邊故作輕松的從顧南山手上接過那顆沉甸甸的石榴,一邊同顧南山道了聲謝。
這人的變化何其明顯,顧南山雖不知是因為什么,但謝謝兩個字還是刺痛了他的心,他差點沒忍住問問這人,是不是他們之間只剩下這些虛偽的客套。
兩個互相不知道彼此曲折心思的人再次陷入了讓人窒息的沉默,孟燈火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末了,她干脆一咬牙轉過身看著顧南山:“蔚銘和我打過電話了,如果你忙的話,我可以讓他下次找時間再請你。”
某人言下之意你我二人相見兩不歡,不如就此打住。
可顧南山偏偏沒遂了某人的愿,他盯著對面的人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現在有空。”
孟燈火萬萬沒想到,她下意識的發出一聲“啊?”
“走吧。”
顧南山說話從來言簡意賅,孟燈火還沒反應過來他便越過人徑直向前走去,那張本就不茍言笑的臉也越發冷若冰霜。
孟燈火的如意算盤沒打響,只得捧著石榴苦哈哈的跟了上去。
孫瀚來接顧南山下班,結果在約好的地方左等右等不見人,打電話過去卻被顧南山告知他臨時有事耽擱,不用等他。
聞言,孫瀚猶豫了一下,還是提醒了一句:“可是老師,法國的科林先生特意......”
一句話話沒說完,顧南山打斷了他:“如果他等不了,就讓他另外找人。”
“好的。”
孟燈火遠遠跟在顧南山身后,只見他拿出手機似乎接了個電話,在那一刻孟燈火多么期盼能有件能讓顧南山纏身的事,好拯救她于水深火熱中,然而,直到顧南山坐在方向盤面前搖下車窗有些不耐煩的催促她上車,她才意識自己的愿望又落了空。
磨磨蹭蹭上了車,孟燈火側過頭一路假裝看外面的街景,顧南山從儀容鏡里瞥見她緊緊抓著手提包的動作時竟莫名有些慶幸,原來,一向沒心沒肺的那個人在面對自己時也是緊張的。
某些念頭在顧南山的腦海一閃而過,直覺告訴他或許有的人有的事還有轉機,許是后面坐著的人太特殊,他還沒想清楚就先開了口。
“你跟我出來吃飯,賀瀟意不介意嗎?”
孟燈火本就神經高度緊張,顧南山又忽然開口,她嚇了一跳,回過神來仔細想了想,雖然她很想撒謊說賀瀟意不會介意,以此讓顧南山認為自己現在過的很好,但她也只僅僅有這個想法而已,緊接著她聽到自己很輕的聲音。
“我跟他也許久不見了,昨天才遇到。”
這個答案對于顧南山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可他卻徹底沉默了。
無論是八年前還是八年后,他從始至終都明白孟燈火對自己的意義所在,也從始至終將她放在心里好生珍藏,但他不知道的是,八年前賀瀟意對孟燈火來說是全世界是一切,那八年后呢?孟燈火是不是還愛著賀瀟意?昨天在劇院的那個擁抱,是他們新的開始嗎?
孟燈火的視線仍舊停留在車窗外,顧南山試著想要同方才那樣輕松的問一問她還愛不愛賀瀟意,卻發現這次自己無論如何都開不了口。
他承認,他害怕。
京都是個盛盡繁榮的所在,孟燈火不知齊蔚銘訂的地方在哪里,但顯然不是顧南山帶她來的胡同。
像是看穿孟燈火所想,顧南山破天荒的開口同她解釋:“你師弟訂的地方不適合填飽肚子。”
“哦。”
兩人落座的地方是個應有盡有的小店面,隱在胡同的深處,生意很好,顧南山點了炸醬面,煎餅果子,鹵煮火燒,兩碗粥。
顧南山就坐在孟燈火對面,偶爾低頭喝茶偶爾看一眼她,并不說話,而巴不得此人不說話的孟燈火責卯足了勁制造出自己無暇言它的假象,一個勁的往胃里填東西。
這點小伎倆很快被顧南山識破,他并不拆穿她,他只發現自己好像看不透眼前的孟燈火了,從前這人灑脫肆意,有什么都展露在臉上,不高興就大聲嚷嚷,恨不能讓全世界都知道她在生氣,開心就手舞足蹈,那點兒得意歡喜都在眼角眉梢泛著,不像現在,還學會不動聲色了。
香氣撲鼻的鹵煮火燒上桌時孟燈火已經吃的八分飽,她咽下最后一口炸醬面后飄忽的眼神倏地釘在了不遠處。
顧南山順著她的目光側眼看過去,發現是一只純白的成年薩摩,和孟燈火家從小養到大的那只名叫孟福福的狗十分相似。
直到那只雪白的薩摩被主人帶走孟燈火才收回自己的視線,她低下頭用筷子撥著碗里的飯粒,她想孟福福了。
顧南山當然也記得孟福福,他隨口問了句,福福現在還好嗎?
良久沒聽到回音,顧南山疑惑的抬起頭,孟燈火正靜靜的看著他,兩人的目光交匯片刻,孟燈火敗下陣來,用盡量平淡的口吻告訴顧南山孟福福在兩年前就已經死了,醫生說年紀太大,老死的。
一個死去的孟福福讓原本就安靜的小飯桌愈發沒了聲音,顧南山沒想到那條溫順可愛的薩摩就這么不在了。
小時候福福最喜歡的就是他,比喜歡主人孟燈火還要多,因為他總是會在孟燈火犯懶的時候帶福福出去散步,也曾省下自己的零花錢給它買罐頭,他甚至還記得孟燈火讓孟福福背黑鍋的事。
是在孟燈火小升初的那一年夏天,顧南山的母親徐長音有一回做了孟燈火最愛吃的蟹黃包,她在廚房忙活,便囑咐兒子南山給人送過去。
顧南山到的時候孟家的院門敞開著,他徑直往里走,在門口正好瞧見偷偷學化妝的孟燈火一不小心將她媽沈灼生的眉粉灑在了沙發上,于是默不作聲的他接下來就見證了一幕栽贓嫁禍的現場。
只見孟燈火坐在沙發上怔了幾秒,然后她沒有半分遲疑地將盒子里所有眉粉倒了出來,又喚了孟福福過來,可憐孟福福歡歡喜喜的跑過去,殊不知它的主人卻要利用它背黑鍋。
孟燈火用眉粉把福福兩雙白嫩狗爪抹的烏漆墨黑,為了逼真又將福福一張狗臉抹成了花臉,以此造成孟福福打碎眉粉的假象,最后尤不放心的某人還再三確認福福狗爪上的眉粉能在沙發上踩出小梅花來才作罷。
做完這一切,十三歲的孟燈火拍著孟福福毛茸茸的狗腦袋笑道:“福福,該是你報答我的時候了,乖啊,明天給你買雞肝。”
門口,把孟燈火所有動作落入眼底的顧南山頓感整個后背涼風颼颼,他看了眼碗里的蟹黃包,想著這包子還不如給狗吃了。
許是蟹黃包熟悉的香氣順著午后的風躥進了孟燈火的鼻息里,她一回頭終于發現門口站了個人,瞥見是隔壁家的五好模范生,孟燈火眼一橫,站起身朝人走過去,看到蟹黃包后她止不住喜上眉梢,隨即毫不客氣地伸手一邊拿過包子一邊沖顧南山揚聲問:“你剛都看見什么了?”
聞言,顧南山掃一眼孟燈火,唇角微動,面無表情地吐出五個字:“道德的淪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