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平地起波瀾
- 倚梅聽晚簫
- 季遠歌
- 3445字
- 2018-08-28 14:09:10
梅晚簫突然拉住君暮寒的手,低聲道:“走。”
君暮寒反手握住她,微微搖頭:“只怕走不了了。”
他話音一落,就見場中一人突然拔刀而起,直指花鎮岳的面門:“你這老頭,好生歹毒!我等雖為江湖中人,路經此地稍作休整。你不愿招待我等,卻不明說,竟下此毒手!”
花鎮岳眼見著一桌喜宴被弄得一塌糊涂,死了人已是非常不詳,現下這人還拿劍指著他,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怒道:“老夫與你們素不相識,在此設宴款待鄰里,為何要殺你?”
那人被他這話噎得一梗,更是惱羞成怒,把劍尖朝花鎮岳面門送了送,喝到:“這便要問你了!”
但他的劍卻并未前進一分。
流霜站在花鎮岳身邊,只伸出兩指,松松夾住劍身,便生生遏制住了來勢。
“你是何人?”那人叫囂:“我乃北冥教中人,死的是武當弟子,看你也是行走江湖之人,可知得罪兩大門派的后果?!”
“你不知他是何人,還來吃這頓飯?”君暮寒星目斜挑,露出一絲淡淡的輕蔑:“倒是理直氣壯得很吶。”
北冥教弟子一愣,道:“我等傍晚方才進城,見此地熱鬧,得知有人設宴,方才入座,誰知竟然……”
他說到這里,愈發顯得氣憤,又將矛頭指向花鎮岳:“若你今日不給一個說法,他日兩大門派定然率一眾弟子前來踏平此地!”
花鎮岳一仰頭,哼道:“今日設宴乃是流水席,中途多少人來過,膳食多少人經手,我如何得知?何況今日乃是我女兒定親的喜宴,我為何會下毒?荒謬!”
“你既如此開脫,那便父債子償!”北冥教弟子話鋒一轉,便瞪向了花家的宅門:“便由你女兒來償命!”
“何人在此喧嘩滋事?”只聽得鳴鑼敲打之聲傳來,眾人打眼看去,卻是一隊官兵來了。
此地一片狼藉,原本在此用膳的百姓都跑光了,不知是誰去報了官府,現下便吹吹打打地來了。
梅晚簫忍不住贊嘆一聲:“手動鳴笛示警,思想很前衛啊。”
“……”君暮寒默了默,還是決定先不問自己的疑惑,出聲提示道:“他們來了,便要帶走花鎮岳的。”
“對哦,”梅晚簫作恍然大悟狀:“三弟,還不快幫你岳丈洗刷冤屈。”
流霜:“……”
梅晚簫見他不說話,便有些為難地皺眉:“那……我們悔婚吧?”
花鎮岳震驚地看著她:“……”
氣氛有微妙的僵硬,但很快被走入場中的官差打破。
為首的人抬手,示意停止鳴鑼,邁著方步走到幾人中間,揚聲道:“官府辦事,閑雜人等速速離開!”
梅晚簫好心提醒道:“你覺得,人死了這么久,現在還站在這里的,有幾個是閑雜人等?”
“有理,”那官差揚揚手,示意下屬:“把他們都給我銬起來!”
梅晚簫搖頭嘆息:“我若是你,便不會插手江湖中事。”
江湖與朝廷,向來不對付,但擺在明面上的斗爭,兩方卻都是默認地能避免就避免,否則誰也說不準是誰吃虧。
官差一愣,“嘖”了一聲,抬手示意跟著的手下退開一點,環視周圍一圈。目光在那北冥教弟子身上轉了轉,最后卻落在花鎮岳臉上,他朗聲問:“花家老爺,究竟所為何事?”
花鎮岳忙朝他拱了拱手,搖頭道:“這位官差大人,小民祖上一家在這滁州城安居上百年,這全城的百姓可都是知道的。如今小女比武招親,選中夫婿,開設流水宴席,誰料這江湖人士前來用膳,死得蹊蹺,卻非要糾纏我花家不放,這實在是……”
官差皺眉,搓搓手,心想果然棘手。
“滁州城內,誰不知我花家一向安分守己,好善樂施,從不作惡。”花鎮岳眼里似有淚光,嶙峋的雙手顫抖著,半弓著腰,嘆息道:“卻為何會害一個與我家無冤無仇,素未謀面的陌生人?還請官差大人明察秋毫,為小民做主啊!”
他這般言語一番,似乎頗有道理,北冥教弟子坐不住了。
與他同行的乃是武當弟子,雖說只是最下等的弟子,但也關乎到武當的顏面。若是他死了卻沒個交代,自己也這樣一走了之,到時候武當追查下來,只怕要與北冥教結怨,屆時教主也定然饒不了自己。
于是急眼道:“你休要強詞……”
“既然如此,那便是你們江湖的事了!”卻被那官差打斷,他揚聲道:“朝廷與江湖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來這滁州城,也是你們自愿,與我等無關,滁州官府也管不了你們!”
官差說著,兩步走近他帶來的小隊,將腰間大刀往后一別,朝前揮手道:“撤!”
梅晚簫贊道:“朝廷中人,果然都很識時務。”
流霜看她三言兩語就動搖了官差的想法,將人打發走了卻不過來收拾殘局,只得皺眉道:“公子,那現下……”
“三弟,”梅晚簫拍拍他的肩膀,嘆氣道:“為兄無能,不能為你找一門好親事。如此,我們便回家吧。”
言下之意,竟然是要推脫掉,一走了之。
花鎮岳氣得胡子都在抖,顫巍巍伸出手指向梅晚簫,卻半天說不出話來。
君暮寒目光淡淡地掃過北冥教的弟子,卻很快恢復了平靜,站在梅晚簫身邊,并不表態。
“走吧。”梅晚簫伸了個懶腰,率先轉過身朝門外走去。
“等等!”卻聽得身后突然傳來一道帶著哭腔的女聲:“劉公子!”
梅晚簫一頓,再回過頭的時候,就看見花月容已經跪在了君暮寒身邊,雙手抓住他的衣擺,眼里淚光瑩瑩:“三位公子,懇請你們救救我爹!你們若是一走,我爹定會被無辜殺害的!”
這倒有意思。
他們三人對外稱梅晚簫是老大,要與她成親的又是流霜,這花月容不求老大,不求當事人,反倒跪在了說話并不多的君暮寒腳下。
梅晚簫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若我們幫你,花小姐之前的承諾可還兌現?”
花月容一怔,想起來她指的是火蓮,忙止不住地點頭,纖纖玉手捏著手絹擦拭眼角,楚楚動人之極。
“那好,”梅晚簫一揚下巴,對流霜道:“既然這人如此不講道理,便殺了這北冥教弟子滅口。如此既免了兩大門派的紛爭,也能讓我們各取所需。”
若不是這一路和梅晚簫相處下來,流霜簡直要懷疑,這到底是懸壺濟世的梅花谷傳人,還是殺人不眨眼的魔教弟子。
但君暮寒仍然沒有任何表態,一臉平靜地站在那里,也不在意被人拽住了衣擺,目光溫潤,眼里仍是淡淡的笑意。
流霜心中便有了數,右手按住劍柄,轉過身朝那北冥教弟子走去。
北冥教弟子不料情勢如此急轉直下,當下有些慌張,突然想起什么,忙從懷里摸出一樣事物,朝著天空,猛拉一下繩子——
巨大的響聲,璀璨的煙花照亮夜空。
梅晚簫眼里精光微閃,卻笑而不語。
君暮寒這才笑了笑,后退半步,掙脫花月容的手,走到了梅晚簫身邊:“賢弟好雅興。”
卻是暗指她欣賞煙花,絲毫不擔心眼下的處境。
梅晚簫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休得無禮,要叫大哥。”
君暮寒:“……”
北冥教弟子怒道:“你們狼狽為奸,竟還想殺我滅口!”
梅晚簫笑瞇瞇的:“開個玩笑而已啊,別緊張。”
北冥教弟子:“……”
她這一句開個玩笑,讓北冥教弟子拉了信號彈,就在幾人說話的功夫間,四面八方已然來了數道人影。
梅晚簫贊嘆:“信號彈真好使啊。”
君暮寒暗中比了個手勢,示意暗處的暗衛不要動作,低聲道:“卻不知是東西好使,還是有備而來。”
他話音一落,就見有人身著青衣,披月而來。
待走得近了,方看清此人眉目端正,身材高大,腰配寶劍,伸出手朝梅晚簫等人抱拳,道:“在下武當周重華,不知諸位俠士師從何處?”
君暮寒道:“我等并非江湖中人,也無意與諸位牽扯。”
周重華站定,側身看了一眼先前拉信號彈的北冥弟子,卻并不開口。
“何事?”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梅晚簫順著聲音看去,只見那人靠在墻角,面容隱在黑暗里,只余半張臉,露出極薄的蒼白唇色。
北冥教弟子忙朝他半跪行禮:“少主,屬下與張無在附近尋覓數日,今晚進城,原想稍作休息便繼續任務。卻不料在此用了晚膳,他便毒發身亡,情急之下,屬下方才拉了信號彈。”
張無,便是方才死去的武當派弟子。
周重華聽完他一席話,皺眉道:“張無師弟遺體何在?”
北冥教弟子往前一指。
周重華示意幾個武當弟子前去探查,片刻,便有人道:“大師兄,確是中毒之象!”
周重華神色一凝,看向北冥教弟子。
北冥教弟子忙將之前和花鎮岳的爭執又說了一番。
周重華沉吟著,看了看仍然一臉怒容的花鎮岳,又看了看垂淚不語的花月容,道:“此事蹊蹺,武當派并非不講道理之輩。且不說花家并不涉足武林中事,今日花家設宴,來往者甚多,若要投毒,卻為何只對張無師弟下手?此事,花家嫌疑確實不大。”
花鎮岳終于松了口氣,放下了怒氣,這才覺察方才情況是多么危急,忙雙手顫抖著朝周重華拱了拱手,轉過身將花月容護在身后。
“但是,”周重華朝花鎮岳抱拳道:“畢竟人命關天,此事還需花家出面,協助我等查明真相。”
花鎮岳皺眉,斟酌片刻,道:“這位少俠,老夫敬你明事理,此事你所言也有理,我便派出一位管事……”
“爹,”花月容卻拉住了他的衣袖,低聲道:“我去……”
花鎮岳一愣,繼而怒道:“胡說八道!閨閣女子,怎能拋頭露面?”
花月容還待說什么,被她爹這么一斥,也只能悻悻地退回去。
梅晚簫看了半晌,突然想起,花月容若是不去,那么他們忙活這么久,豈不是白費了?剛想說什么,就被人攔住了去路。
“梅花谷?”此人聲音冷冷,只瞬息之間,便站在了梅晚簫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