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府中如常,李容若進宮之前安排各自散去的婢女、侍衛和管家一個沒走。
當然最重要的是蘇落白等他回來吃飯。
所有人臉上神情淡然,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
蘇落白順手給李容若盛了一碗,似良家婦女順其自然伺候夫君,千載難逢的賢良淑德。
蘇落衡叼著一根筷子也把碗遞給蘇落白,“快點,爺餓死了!”
被蘇落白搶過筷子狠狠敲手背,“自己沒手腳?”
蘇落衡齜牙要理論,旁邊的小婢女給他送上一碗,蘇落衡這才笑笑:“看人家。”
小婢女謝謝二公子,蘇落衡已經在那邊惡狗搶食似地狼吞虎咽,還不忘給李容若夾雞腿,“妹夫,燕北艱苦,這回你多吃點,家里這件東西放心交給我。”
李容若:“……”
蘇落白又要打他,蘇落衡趕緊抱著碗里的肉躲到李容若側邊,將李容若隔在他和蘇落白之間,確保人身安全。
但他這么做,李容若就跟蘇落白坐得很近。
現在氣氛如此微妙,少了蘇落衡這層隔閡,他們之間著實不知道該說什么。
畢竟小夫小妻,誰都沒經歷過這種真正的生離死別——雖然此時所有人若無其事,但誰不知李容若此去兇多吉少,甚至有去無回?
嘴上是不說,心里越沉重。
這時候蘇落衡的作用就顯得極其重要——他不是來蹭飯。
蘇落衡放下飯碗,像李容若和蘇落白道:“我來說兩件事。”
蘇落衡認真起來的樣子,不比蘇奕和李容若他們差。
“第一,我回老狐貍那邊會全力運作幫你爭取回京的機會,在那之前,你在燕北一定要活下去,蘇奕的手段只有你自己能化解決。”
第二件事蘇落衡或許只是說給李容若聽,然而跟蘇落白息息相關。
蘇落衡向李容若說:“我會確保把她留在帝京,絕不會讓她跑到燕北去,你盡可安心。”
蘇落白:“……”
李容若缺向蘇落衡舉起了酒杯:“多謝。”
蘇落衡:“保重。”
他們就著新降的月色一飲而盡,似達成了某種關于如何處置蘇落白的協議,蘇落白則成為了沒有選擇權主要的條款。
而不等蘇落白表達抗議,李容若就給她倒了一杯,畢恭畢敬道:“我離開這段時間,家里就交給你了。”
蘇落白:“……”
蘇落衡幫她把杯子送到嘴邊灌下去,“愣什么呀愣,喝吧你。”
灌蘇落白喝完,蘇落衡頗為滿意,“咱仨就算歃酒為盟了。”
特別指著蘇落白:“別跟我使詐,敢離開帝京半步,老狐貍不動手,我先打斷你半條腿!”
蘇落白啞然。
李容若似乎和蘇落衡串通好,從懷里掏出一本冊子給蘇落白,說道:“落落,這是帝京之中一直幫扶我的大臣和皇親,我離開之后,三哥那邊一定會極力為難,刁難于你,必要的時候,你找上面的人商量,他們會幫你。相反,如果他們有難,你看能不能出手相助。”
蘇落白何嘗不知道李容若這是找個借口讓她務必留在帝京,可那邊由不得她多想,繼續說道:“你自己更要當心,如果有必要,帶著她們到尚書府住一段時間,有你爹和二哥在,皇后和老三不至于出格。”
李容若頭頭是道交代完,輪到蘇落衡循序漸進地分析:“蘇奕那邊說要明天早上一起走,明顯想在路上動手,我們能聽他的么?我等下就送你出城,先他一步到燕北去,圣旨上說讓你到監軍,又沒規定怎么去。”
李容若:“在理。”
蘇落衡:“干了這杯上路!”
李容若:“好。”
叮一聲酒杯相碰,蘇落白看得無言以對。
蘇落衡又故技重施,盯著蘇落白:“愣什么?也喝吧你!”
又給蘇落白灌了一杯,然而這次蘇落白喝完,蘇落衡跟李容若對視了一眼之后,開始笑,問蘇落白:“是不是有點頭暈?”
蘇落白瞪大眼睛:“你、你們……酒里有東西?”
蘇落衡:“對啊,你全喝了。”
蘇落白:“你……”
身子軟綿綿,頭腦昏沉沉,眼皮有千斤重,蘇落衡順勢把接住,向李容若道:“快走吧,城門口的人我都安排好了,他們會護送你到燕北。”
李容若瞧了眼蘇落白,眼中似舍不得的情意,然而理智使他清醒,蘇落衡這么做,為了他好也為了蘇落白好,便向蘇落衡道了一句:“照顧好她。”
蘇落衡再沒回答,李容若最后向蘇落白道:“等我。”
便縱身往帝京城門趕去,在月色下拉成一個形單影只的匆匆身影。
當李容若消失在月亮的視線范圍,皇子府中一片低沉安靜嗎,壓抑無聲。
蘇落衡將蘇落白交給旁邊的小婢女,看著昏睡過去的蘇落白,頗為沉重道:“別怪我。”
“我怪你什么?”
蘇落白的聲音忽然響起來,蘇落衡趕緊回頭,目瞪口呆:“你、你!”
只見蘇落白從小婢女懷里站起來,比睡了一天一夜還精神!
“從小到大你什么時候能騙到我?那種迷藥我看不出來?還在我酒里下東西。”
蘇落衡這才感到頭腦沉重,睡意昏沉,盡最后的清醒盯著蘇落白,“那杯酒,我喝了?!”
蘇落白:“你全都喝了。”
蘇落衡:“你剛才喝的是……”
蘇落白:“我喝的是你的,我把酒杯換了。”
蘇落衡已不辯駁,而是做最后掙扎,“你別去!你、你別……你……”
他順其自然睡到蘇落白的肩膀上,蘇落白將他交給旁邊的小婢女,然后吩咐后面皇子府的的侍衛,“帶上東西,即刻出發。”
皇子府中全部的侍衛和婢女早就跟蘇落白“串通”好,連李容若都不知道。
蘇落白會帶著皇子府中的侍衛一路向北,在天將破曉之前,在無聲潛行之中,跟在李容若的必經之地,直到北方風雪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