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劉虞
書名: 笑抽三國作者名: 紋枰本章字數(shù): 2647字更新時間: 2018-09-11 23:31:30
東漢的疆土并不算遼闊。
最北之地有兩處,其一為西北方向的西域長史府,幅員遼闊,隸屬于涼州刺史節(jié)度;其二便是東北面狹長的幽州。
昔年,周武王平殷,封召公于幽州故地,號燕,《春秋元命包》云:“箕星散為幽州,分為燕國?!毖员狈教?,故以幽冥為號。
大漢十三州的幽州,轄郡、國十一,縣、邑、侯國九十,治薊縣。
幽州與鮮卑胡人疆界接壤,防線冗長,每到冰河解凍,或者臨近寒冬,便有零星的異族部叩關(guān)劫掠,他們眼中的漢人,正是養(yǎng)肥了的“兩腳羊”。
于是,如同農(nóng)田收割、豢養(yǎng)家畜一般,胡人一路燒殺擄掠,留下滿目瘡痍后滿載而去,所見者無不有挖心剖腹切膚之痛,是故公孫瓚人品再是不堪,但他對異族屢屢斬盡殺絕的做法,也引得人血脈僨張。
哀國之不盛,邊民最是戚戚。
只是這種劫掠規(guī)模并不見大,加之歸附的烏桓也不本分,為了標榜太平,少有吏士上稟皇城,況且,上疏又能如何?
漢武帝曾令衛(wèi)青、霍去病三擊匈奴,收河套,奪河西,封狼居胥,將匈奴人逐出漠北,又筑長城以拒外敵,引來無數(shù)異族甘愿附庸,當初的受降城,如今還在五原郡外傲然雄立。
但先祖所立不世功勛,到了漢末被蠶食殆盡,幽州之亂只是再一次的開始,往后很長日子里的屈辱,言及則痛心。
所幸,此時的匈奴、鮮卑俱在舔舐傷口、休養(yǎng)生息。
而今的幽州,治所薊縣等地還好,過了濡水及右北平郡的長城,再往東的遼西郡、遼東郡以及樂浪郡諸地,如絕世佳人一般,時時玉體橫陳在胡人的輕騎彎刀之下,異族人來了,百姓官吏龜縮不出,祈禱被卷走的鄰人莫要供出自己,看著死去的親人瑟瑟發(fā)抖。
……
劉虞的設(shè)宴簡約而不簡單。
三菜一湯,碗很大,很多人陪吃。
可劉誠知道,這不是劉虞當了州牧看不起自己,而是此人本就天性節(jié)約、敝衣繩履、食無兼肉。
實難想象,就連今日劉幽州他本人穿的衣袍,轉(zhuǎn)過身去,后背上也有幾個不起眼的補丁,堂堂一州之主,簡樸如斯,令人肅然起敬。
劉虞哈哈一笑,坦蕩道:“侍郎本為天使,老夫本該設(shè)宴歌舞,怎奈兵患民苦,幽州諸郡涂炭,時地皆不宜,聊備薄酒,還望莫怪!”
劉誠風評不好,好在劉虞此人并非嫉惡如仇,否則找個由頭借機殺了這弄臣也不一定。
不過劉誠畢竟代表的是皇帝,聽人說還是漢室宗親,自己這宗正屁股還沒坐熱,沒來得及去查,況且自己說的也是實情,只是劉虞沒搞懂,這劉侍郎出了京城直奔幽州,居然用了半月之久,他說那是陛下交代沿途體察民情,順便采風,姑且信了。
劉虞的表現(xiàn)雍容大度,既不刻意疏遠,也不好言拉攏。
下首的劉誠很謙遜,端起酒樽環(huán)顧,“州牧大人言重,此番,于國事而言,厲兵秣馬之際正當節(jié)儉,于家事而言,老宗正更無需介懷,家宴不繁,乃恬淡隨意之本色,諸位大人百忙中還為小子接風洗塵,已然受寵若驚,誠,為晚生末學,先干為敬!”
劉虞有些意外,旋即笑著一一介紹陪坐之人,談吐自然,賓主盡歡。
田疇、魏攸、鮮于輔、齊周……除了公孫瓚,大多都在。
這些人算不上顯赫的大能大吏,卻都忠心耿耿,劉虞死后,其中大部分人都把誅殺公孫瓚當成了畢生的志愿,縱然身死無悔。
這也從另一個側(cè)面彰顯出劉虞的人格魅力究竟有多大。
以前,書說劉虞三言兩語便勸降了遼西烏丸大人丘力居,張舉逃、張純死,不費吹灰之力便平息了一場動蕩,劉誠不信,此刻只此一面,便又覺得信了七八分,只是,如今多了自己這么個禍害……
劉虞長相端莊,既是一身正氣又不乏儒雅,最難能可貴的是他為政寬仁,體恤百姓,對下屬也禮賢下士、關(guān)懷仁德。
比如史上黃巾之亂,相鄰的青州、徐州等地士族和百姓,為躲避戰(zhàn)亂,慕名投奔而來的前前后后竟有百萬人之多,且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以至劉虞死時,幾乎全幽州披麻戴孝,慟哭之聲響徹云霄。
漢末的宗親,即使不算那些貼牌的,依舊多如牛毛,如果定要選出一位最有人氣的,自然非劉虞莫屬,而且他還是最忠心的那位。
恰逢亂世,皇權(quán)暗弱之下,衣錦華貴的、逐雞逗狗的、賣草鞋的、種地的、打鐵的、賣鹽的,但凡有點能力的,全都搖旗揭竿,拉點兵馬趁著這趟亂世的渾水,搶一杯羹,割據(jù)一方,膽子大的,更做起了天子夢。
不過,就在這樣一幅全民搶當天子的熱鬧畫卷中,劉虞卻是一位志存高潔的“另類”。
當時,董卓篡權(quán),幼帝被廢。
心氣頗高的袁紹找來冀州刺史韓馥以及山東諸將,商議另立幽州牧劉虞為皇帝,畢竟也是漢室宗親。
可當袁紹等人興沖沖地找到了劉虞說明來意后,卻遭一盆冷水潑面。
劉虞厲聲色叱痛罵了這些人一個狗血淋頭,道:“今天下崩亂,主上蒙塵。吾被重恩,未能清雪國恥。諸君各據(jù)州郡,宜共暞力,盡心王室,而反造逆謀,以相垢誤邪!”
劉誠喝多了酒,躺在床榻上梳理了一遍歷史,這趟督軍,沒有賄賂,沒有侍妾,連雅致的府宅都沒有一間,歇腳的,只是人來人往的驛館,上個茅房還得排隊。
要是這趟來的是左豐一樣的小黃門,鐵定又少不了冤假錯案。
北地苦寒,立了夏還得捂著被褥睡覺,這些都無所謂,劉誠只是在想,當務(wù)之急,是怎么樣度過這無聊的幾個月,反正,打死不能出城。
……
酒宴過后,眾人依舊留在書房并未散去。
幽州從事田疇還在相勸,“大人!而今逆賊張純據(jù)遼西,虎視右北平郡,公孫伯圭守備遼東已力有不逮,以伯圭的心性,想來不日便會出兵拒敵,如若得援,左右夾擊,正好一鼓作氣……”
張舉之流歷來狡詐,打不過就往草原上退,松懈了防備又卷土重來,如今示敵以弱,正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雖然幽州守備本來就弱。
見劉虞依然搖擺不定,田疇又沖魏攸使了使眼色。
魏攸也道:“兵貴神速!大人切莫寒了遼東將士的心啊!”
劉虞抬起頭,揉了揉腦門,“子泰(田疇,字子泰)當真覺得事無轉(zhuǎn)圜?”
一旦戰(zhàn)事開啟,有不有糧草兵馬先不說,又得多少人妻離子散,幽州之地好不容才休養(yǎng)生息有今天,豈不是又要砸爛了重來?
“大人!”
田疇急了,轉(zhuǎn)過身去,悶在那里不說話。
哪里還有什么轉(zhuǎn)圜的余地,死了那么多人,連護烏桓校尉公綦稠、右北平太守劉政都一命嗚呼了,叛賊的的刀鋒才出鞘,血未飲足,哪能收得了手!
“不然,再遣使試上一試?”劉虞試探著問道。
不過再多送回來一只頭顱而已!
魏攸深知州牧大人秉性,退步說道:“不如這樣,大人不妨一面派人再往遼西規(guī)勸,一面整頓軍士、布告廣納鄉(xiāng)勇,到時大人兵出遼西,能招降自然是好,否則也只能兵戈相見了?!?
劉虞還在權(quán)衡。
“哎!”
田疇喟嘆一聲,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若是公孫瓚,幾千士卒估計便敢逐數(shù)萬賊寇而走,這薊城里,少說也有五六千兵馬,只是讓優(yōu)柔寡斷的州牧大人答應(yīng)出兵已經(jīng)很不容易,但這時間上,難免又是一番耽擱。
“罷了!就按諸位說的辦!子泰莫要置氣,你自幼體弱,這才苦學擊劍,你卻不知,養(yǎng)身養(yǎng)心,方得體健強魄……”
一番笑言,劉虞負手走出書房,望著那天邊的云朵,黑壓壓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