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腳底抹油
- 援明傳
- 不必嘗
- 3057字
- 2023-10-08 03:55:29
這樣分析的的話,估計,孔有德真正的戰力并未損傷多少,而是在用這些炮灰,為他爭取時間。
盧傳廷一聲冷笑!
爭取時間能干什么?無非就是為了泥鰍鉆洞,溜之大吉。
平南大將軍腳底抹油的功夫,可能真的名不虛傳。
如今采石軍堡被三面包圍,唯有臨近長江的一面沒有漢家軍把守。
而在采石磯對岸,幾方沙洲把長江分成了三條。
渡江是不可能渡江的,唯有潛入沙洲,方得一線生機。
盧傳廷把李軍叫過來交待了幾句。
警衛連長帶著十余騎最精銳的騎士,消失在蒼茫的暮色當中。
天黑之前,清軍徹底的放棄了抵抗。
死了的毫無聲息,在時光里化作了塵埃。
懦弱或者勇敢,貧窮或者富貴,都已經成為了過去。
好似,從來沒有到過這個世界。
活著的也被嚇破了膽,跪倒在路旁瑟瑟發抖。
白熾的燈光亮起,仿佛神靈審視人間的眼睛,掃動中,丑陋纖毫畢現。
義從軍戰士們開始了捆綁。
忙到午夜,城里的清兵已經全部被俘。
主將,卻不見了蹤影。
盧傳廷毫不在乎,讓清兵們挖開了軍堡大門,趕著近兩萬的俘虜,連夜前往安德門。
朝陽升起。
照耀著安德門外一地的尸體,滲進土地里的血跡已經干涸,褐色的斑點,如同大地的傷疤。
只是!
不知道揭開以后,會不會有鮮血溢出。
王驅燕的眼中布滿了血絲,抬頭望了望明艷的朝霞,舔舐一下干燥的嘴唇。
已經連續苦戰了五天,干掉的清軍,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但是這并不重要。
既能立功,又能殺人,誰會拒絕這樣的好事。
至少在年輕的驍將心里,應該是沒有的。
鮮血,實在是令人興奮且忘情,盡管每日的沖殺使他疲累不堪,但又有什么關系。
望了一眼戰壕中趴伏著的兄弟們。王驅燕心中的火焰在升騰,他沒有什么文化,更不懂什么仁慈,他會做的只有殺人。
殺掉一切妨礙少帥的人,無論哪個人是誰。
他心里清楚,少帥是跟他完全不一樣的人。
少帥不愿意殺戮,甚至還有些討厭,不然也不會每次遇到危險的任務時,總是征求他們自己的意愿。
仁慈的有些迂腐,甚至可笑。
令人不解!
但若是真得沒有人愿意去送死,少帥也會一笑了之,甚至還會安慰他們,然后去想別的辦法。
少帥總是有很多的辦法。
但,兄弟們是不會讓少帥失望的,無論有多么的困難,王驅燕相信,都會被克服。
因為他有信心打敗一切敵人,把他們殺光后撕成碎片。
如果哪一天自己不幸戰死了,沒有關系!因為還有蕭風霆,和許許多多和他一樣的兄弟。
他們和他是一類人,從第一天在一起訓練時,王驅燕就無比的確定。
他們是漢家子弟兵,是少帥的利刃。
如果少帥是菩薩。
那他們,就是菩薩的金剛怒目和霹靂手段。
拯救天下的重任,唯有少帥能夠做到,因為他足夠強大。
或許。
只有強大的人,才會心懷憐憫,無需使用殘忍的手段吧!
而自己,顯然不夠強大,所以,現在的他!只需要當好一把刀。
所以,無論多么激烈的戰斗,都是令人興奮的,生也好、死也罷,反正都有強大的少帥在背后撐腰,沒有什么好怕的。
即便是死了,依然會有千千萬萬個他。
他的身后,現在就有很多。
這就是少帥帶給他們的力量,有個很好聽的名字。
叫做‘信仰’!
王驅燕咽了咽口水,滋潤一下干燥的喉舌。
眼中的血絲逐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冽的寒光。
因為,安德門已經打開,像前幾天一樣的血腥戰斗,即將重演。
只不過今日不同的是,應天城的城墻上面,多出幾十門黑洞洞的炮口。
是紅衣大炮的炮口。
孔師爺帶回來的大炮,已經全部運來了安德門,前幾天為什么沒有用上大炮,只因孔師爺只帶回了大炮,并未帶回鐵蛋。
而應天城內的火藥庫,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發生了爆炸。
好在火藥每個軍營都有一些,原材料也很多。
經過日夜不停的趕工,今天終于囤積了足夠的火藥和鐵蛋。
清軍。才把這引以為豪的利器,架上了城頭。
博洛貝勒是開心的,手心因為興奮已經開始出汗,激動之情溢于言表,連小胡子也跟著一翹一翹的。
整日挨打,今天終于能夠還回去了。
眼神中的偏執,開始瘋狂的燃燒,血液也跟著沸騰。
充血的目光,緊盯著城下的塹壕。
這些兩腳羊真的是太可惡了,不乖乖跪著受死,還三番五次的挑起他的怒火。
真想把他們的頭顱擰下來,當作撒尿的夜壺。
戾芒閃爍,手勢揮動,攻擊的命令隨之傳達。
‘轟’的一陣巨響,城頭上冒起了一片藍煙,鐵蛋挾裹著硝煙,往城外的漢家軍陣地上,瘋狂的砸去。
威勢驚人,蛋落如雨。
‘噗噗’之聲不絕,這是鐵蛋鉆入泥土的聲音。
新挖的泥土,當然承受不住鐵蛋巨大的慣力,唯有將它包裹后下沉,以此泄去恐怖的力道。
剛剛接受精神洗禮的漢家軍戰士,望著天空砸落的黑球,不屑的撇了撇嘴。
這種大炮,若是對付密集的軍陣還能起點作用,對一群彼此相隔幾十米的散兵來說,這要多倒霉,才能夠砸到自己頭上。
而且城墻距此有五百多步,只要稍微瞄一眼鐵蛋的飛行軌跡,就能輕松的避開。
而坑道內的民兵更加不用在意,只需要把身體貼在坑道的背面,鐵蛋就算落在了頭頂,頂多濺了一身黃泥而已。
十輪炮擊過后,連日來的積攢已經消耗了一半。
原本氣定神閑的博洛貝勒睜大了眼睛,看著落地后懶得彈跳一下的鐵蛋,紛紛鉆進了大地的懷抱。
不由氣得三尸神出竅,暴跳如雷。
臉上的兇肉開始抖動,興奮過后的失落,更加令他怒不可遏。
咆哮聲中,命令清軍繼續前幾日的死亡沖鋒。
城門下的清兵哭喪著臉,如同死了爹娘一般,但是他們只能沖出去。
不然!
真的會死爹娘,還包括他們自己和妻兒老小。
遠處隆隆的腳步聲傳來,大地在微微的顫抖,這讓他們沖出去的腳步、為之一緩。
抬眼望去,只見遠處的曠野上,一大片黑壓壓的人潮,向這邊緩慢的移動。
中間人數眾多,四周駿馬奔馳。
博洛貝勒眼皮狂跳,每天擔心的事情終于發生。
敵軍的援兵到了!
突圍的最后一絲希望被掐滅,博洛竟然忘記了下令關閉城門。
王驅燕也回頭觀看,雖然隔著很遠很遠,他依然能感受到心脈的悸動,只有少帥能帶給他這種感覺。
沒有跑去迎接,王驅燕一屁股坐在了泥土上。
不是因為疲累,而是因為少帥來了,就不能再收割韃子的狗命。
行進的軍隊停止,十幾個帽子上插著孔雀羽毛的大人物,被押送到了城門前跪倒。
盧傳廷看了一眼洞開的安德門,提不起絲毫興趣,對于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他自然不會傻到沖進去一頓蹂躪。
和平解決,才能利益的最大化。當然,這幾乎不可能做到。
隨著盧傳廷的到來,一切又恢復了本來的樣子,戰士沒事就睡覺,然后夜里間歇性的搞上幾炮。
城外的悠然自得,城內的心急如焚。
三天之后,清軍持著高高的節杖出了城門,為首的一人氣定神閑,看起來一身正氣,只是有些躲閃的眼神,出賣了他表面上的強裝鎮定。
清軍使節被帶進了后方的帥營,抬首間,望著端坐上方、奮筆疾書的少年,一陣愕然。
許久才整理了情緒,深深拜倒。
“外臣錢謙益,拜見將軍。”
他不說自己是清臣,也不說自己的官職,所言所行皆是漢家禮儀,還自稱外臣,明確的定義了漢清之間,只是內部戰爭。
短短九個字,降清的大明遺老,還真是有點東西。
如今的盧傳廷,每天都在爭分奪秒的編寫教材,本來隨便打發幾句使節算了,哪有工夫跟清軍扯淡,但聽到這句話,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眼亮!不是因為老錢多么的睿智,而是因為,此人是‘柳如是’的夫君。
少年人的笑聲響起,聲音也是恬淡舒適。
“錢尚書請起,本帥可當不得你如此大禮。”
錢謙益曾是弘光朝廷的禮部尚書,這樣的稱呼當然是表明,小爺只認你明廷的身份。
大小兩只狐貍,一句對話中,已經各自出手三招,平分秋色。
等錢謙益落座,盧傳廷笑眼微瞇,終于見到了傳說中的‘水太涼’,居然還有些小激動。審視一番后,淡笑出聲。
“錢尚書此來,意欲何為?”
老錢彎腰回話,態度很是恭謹。
“回將軍,外臣是代表攝政王前來傳話,只要將軍愿意效忠,攝政王保將軍漢王之爵。”
態度雖然很好,但話卻說的惹氣,盧傳廷哈哈一笑,面上露出的貪婪之色。
“哦!?錢尚書可莫要誆人,清廷視我漢人為第三等人,怎么會給個‘一字王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