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皆有滿腔報國之志，志同方才道合。”
說到這，盧傳廷突然一拍桌案，神態變得激揚慷慨，語氣更是飽滿炸裂。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間，做事情豈可畏畏縮縮。當有大偉力，大拼搏，方可成大事業。”
話語如春雷炸響，縈繞耳畔，更如醍醐灌頂，震驚四座！
眾人皆都目瞪口呆。
顧炎武本就懷著治學報國之心，少時加入復社，以為只是純粹的文學社團，沒想到最后，竟是走的東林黨的老路，讓他一度很是郁悶。
漢家軍軍紀嚴明，絕非禍世梟雄。
何況，天雄軍威震天下，老督爺更是受人敬仰。
小督爺年紀輕輕，便建立此等豐功偉業。
值此天下動蕩之時，誰又能獨善其身！
良禽擇木而棲，我輩自當...輔佐明主、匡扶社稷。
顧炎武終于下定了決心，單膝跪地，鄭重的行了一禮。
“炎武愿以畢生所學，助主公一臂之力！”
稱呼一變，盧傳廷驚喜莫名，撫掌大笑之余趕緊把他扶起。
“好，好，好！今日得先生相助，是傳廷之幸、更是百姓之福！”
“高興！真正高興！當浮一大白，寧人兄，不如便繼續文會！來人，擺宴，今夜我等徹夜長談，一醉方休。”
顧炎武畢竟出身世家大族。且身具真才實學，真是費了小爺好一番心思。
不過也是值得的，有他在，江南文壇，小爺便可以橫沖直撞了，看誰不爽，先噴他一臉吐沫星子。
對，一定要噴死他們。
至于已經降清的文人，定要把他們打出屎來，小爺不怕你們制造輿論，詆毀抹黑。
爺才是正統，沒看見復社領軍人物，都在幫我打工嗎？
隨著各式各樣的菜肴陸續上桌，已經有人在默默的吞咽口水。
過午不食，只是風骨，與天性食欲無關，餓了就想吃飯，困了就想睡覺，天性使然！
可顧炎武的臉色，卻不太好看。
看著這么長的桌子，居然擺滿了佳肴，還有一桶桶蒸好的白米飯被抬了上來。
終于還是忍不住，對盧傳廷拱手道。
“主公，這是不是有些...過分奢侈了。”
盧傳廷微笑道。
“這是炊事班做的，你們吃的和戰士們一樣，只要別怪我怠慢了諸位，何來奢侈一說。”
眾人皆都張大了嘴巴：“戰士們每天都吃這么好？”
“當然不是，行軍時幾乎都是吃干糧的，今日光復無錫，所以給戰士們加餐。”
說話的時候，碗筷已經全部擺好，有警衛連的戰士，把一壇壇酒水抱了上來。
酒水是進城后找大戶人家買的，很淡，非常淡，真的有人能喝三百杯。
邀請眾人開宴，圍坐一起，好生熱鬧。氣氛漸漸熱烈，眾人再無拘束，開懷暢飲，大談風月。
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已經有人想告辭離開。
盧傳廷哈哈一笑，說好的徹夜暢談，哪有半路回家的道理。
吩咐一聲，內堂中早先接好的幾個節能燈，全部開啟。
白熾的燈光，立刻把整個內堂照耀的宛如白晝。
眾人何時見過這等神器，驚呼聲中，手中的酒水，都兀自灑了不少，猶自不覺，皆都抬頭盯著燈泡，也不怕亮瞎了狗眼。
最初的震驚過后，眾人紛紛詢問這到底是何寶物。
傳說中的夜明珠，在這種亮度下簡直弱爆了。
反正文會也是交流，盧傳廷很有耐心，讓這些人見見世面，說不定以后，會成為某個領域的大神呢！
也不是誰一生下來，就是全知全能的。
盧傳廷的開場白很簡單：“有些東西，咋一看很神奇，但如果說透了，便不值一提了，就像變戲法的，若是被人拆穿，便會不再稀罕，但其實...大部分人。還是不會變戲法的。”
新鮮事物與生俱來的吸引力，讓他們聚精會神的聽著，全場鴉雀無聲。
“大家都見過打雷閃電吧，其實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經有人嘗試捕捉閃電了，只是沒有成功，但因此發明了‘避雷室’。”
說著一指上方：“而點亮這種燈的便是閃電，我們把它稱之為電，這種燈便叫做電燈。”
此時，一位青袍綸巾的中年文士，擠出了人群，問道。
“小督爺是如何把閃電抓住，又不讓它跑掉的呢。”
看著他的服飾，盧傳廷微微有些驚訝，在清廷如此高壓下，此人居然沒有剃發易服。
更值得贊賞的是，他的這份好奇心。
科學的發展，便是源于對新事物的好奇。
當有人開始發問。
天上為什么有這么多星星、并且研究它時。
科學，就因此產生了。
人類。從仰望星空到載人航天技術的實現，這整個過程，只用了不到六百年。
六百年時間，放在宇宙的尺度上，可能連一眨眼的工夫都算不上。
所以，為了尊重這份好奇，盧傳廷的回答，也用心了一些。
“我們并沒有抓住它。”
中年文士臉上的不解之色更濃。
“當你走進了一條死胡同，前面有一堵高墻擋住了你的去路。但是，你有非常重要的理由，必須往前走，這時候你會怎么做。”
這類問題，屬于套路文學。一般的人會順著思路往下思考，回答這種問題時，有著逆向思維的人，會占到便宜。
很快，就有一個人被套路了，只見他大聲回答。
“砸開它。”
“對，砸開它！”
居然還有人附和。
盧傳廷笑意盈盈。注視著中年文士，期望得到他的回答。
中年文士思考了一會，很是謹慎的答道。
“雖然，我也覺得必須砸開它，但是，如果真的遇上了，我肯定會繞開它，另外找一條路。”
“哈哈。”盧傳廷鼓掌大笑：“對嘛！有些事情，其實是我們想復雜了，就像你剛才問的。我們為什么一定要抓住閃電呢！完全可以繞開它，另外找一條路嘛。”
眾人恍然大悟，依然用期盼的眼神盯著盧傳廷。
見大家興趣不減，盧傳廷只好繼續往下說。
“大家想知道，我們找了條什么樣的路嗎？”
“想！”
眾人齊聲高呼。情緒已經被調動起來。好奇心更是驅使著他們用心的聆聽。
“想要弄懂一件事物，首先要做的便是將他摸透、摸懂。所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人長時間的觀察，并記錄關于閃電的一切。”
“閃電，只會在打雷下雨的天氣里出現，這是常識。那么，產生閃電的第一個必要因素，就成立了。”
“經過觀察，我們發現，只有在兩團烏云交匯碰撞時，才會出現閃電，那么第二個必要因素，也成立了。”
“然后，我們發現每一團烏云，都是自帶電流，只是碰撞之后，才會強烈的釋放，產生閃電。這個發現是突破性的，因為它至少證明，電，是可以被儲存的。”
“然后，再研究烏云的形成。”
“把這些必要因素都記錄下來。經過長時間的積累，就有了關于閃電最原始的記錄。”
“然后開始尋找，和它相似的東西或者說物質。”
“首先找到的便是，鐵器之間碰撞產生的火花，不過很遺憾，后來被證明，那確實就是火花，而非閃電。”
“經過長時間各種實驗，都沒有找到和閃電具備相同屬性的物質，直到有一個冬天...”
“有一個人...穿了一件摻雜了動物皮毛制成的衣裳，當他往下脫時，在暗夜里，發出了噼噼啪啪的點點白光。”
“對...對！”人群中一聲驚呼：“冬天脫衣服的時候就有。”
盧傳廷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絲綢衣衫，和袖副間點綴的團團貂絨。
撇了撇嘴。
萬惡的資本家，這么穿也不嫌熱，這特么才秋天！
而其他人則表示沒有見過。
盧傳廷接著說道。
“這種白光，具備和閃電相同的屬性，幾乎可以說是一模一樣。是用布料相互摩擦而產生的電流。但是，閃電是可以傷人的，而這種電流卻很溫柔。”
“這是它們之間唯一的不同。”
“在無數次的摩擦中，終于把布料磨破了，磨爛了。于是，就有人尋思，要不找根鐵針縫一縫吧。”
“不經意間，奇跡就這樣發生了。”
“當人的手指，接觸到鐵針的時候，白色耀眼的火花出現了，閃動跳躍之間，和閃電一模一樣，最重要的是，他能把人的手指，擊打的如同針扎。”
“于是，它具備了閃電的所有特性。”
“實驗表明，這種摩擦產生的就是電流，而人的身體，也能和烏云一樣儲存電流，當人體接觸鐵器的時候，便會得到釋放，產生微型閃電。”
“過程，大概就是這樣。”
堂內一陣騷動，很多人開始摩擦自己的衣衫。
小爺就當沒看見。
麻布衣服，就是磨爛了，又怎么能擦出火花，起點搞錯了，無論怎么努力，都是徒勞的！
眾人依然意猶未盡，見盧傳廷不再往下說了，不由發出了一陣陣噓聲。
“吁......！”
盧傳廷聳聳肩，笑容可掬：“再說下去，可就牽涉到我軍機密了。”
眾人一陣躁動，嘩然之后隨即釋懷。如此重要的發明，當然不可能和盤托出。
各自交談討論。
最先發問的中年文士，來到上首向盧傳廷敬酒，態度極為恭敬。
“學生宋啟智，見過小督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