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巷子,生活多年,從未見巷子出現(xiàn)過螢火蟲。只是那日,夜?jié)u深,暑熱散去,螢火紛飛,格外華麗。數(shù)量之多,堪比飄雪。
我站在陽臺,領(lǐng)略自然之神奇。時而有螢火蟲圍繞我的身邊,我本想用手觸及,只是它動作之快,并非是我觸及得到的。
螢火,是一束引領(lǐng)之光。給迷失路途人,點亮希望。螢火,是夢。虛幻的華美,俗塵人,不可觸及。我寧希望它是夢,也不想讓它成為希望,即使再墮落,也應該墮落的快樂。
上官陌光學習繪畫,這么多年過去了,他依舊對這強施壓的特長厭惡。我看得出,他一直都在勉強學習。每日,看著他背著大大的畫架,愁眉苦臉的樣子,我都莫名其妙的涌現(xiàn)一種憐憫。
生活好像是這樣的,生命好像也是這樣的,讓人苦不言苦。
我在陽臺,看見上官陌光出現(xiàn),又看著他背著畫架,消失在螢火彌留之地,心有些酸澀。墻上的爬山虎,枝葉早已枯散,現(xiàn)已近尾聲。我喜歡此般赤城,四季變化分明,沒有絲毫的遮遮掩掩。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一切都是率直的樣子,不摻雜虛假。
我回到臥室,披了一件外衣,抵御北國秋末的少有涼氣。在陽臺之上,待上官陌光學畫歸來。伴著螢火的光亮,我挑燈夜讀,但都是與學習無關(guān)的書籍。濃濃夜色,密的無法被分割,也無法被分辨。
在字與字之間,斡旋許久,終是消磨了無聊。只是有空缺,自然會被填補。上官陌光這一去,尚未歸來,比平時晚了許久。心中多了些牽掛,怕是他出了什么事情。
在陽臺之上,徘徊不定,心神久久不能平息。匆忙走下閣樓,準備出去尋找上官陌光。剛出巷口,左轉(zhuǎn)而望,卻見上官陌光蹲在墻角。他的周圍,螢火蟲紛飛,有的螢火蟲小憩在他的身上。或許,他真不是普通的俗人,連螢火蟲也會依賴在他的身上,而我,則欲不能及。
此時的他,淚眼婆娑。他的背后,沒有放下那個大大的畫架。我走上前去,大罵他不是一個男人。他揚起臉,面頰濕潤,淚痕清晰可辨。我便不忍心再多說什么,陪他一起坐下,躲在巷口的那個拐角。
那一晚,我發(fā)現(xiàn)我會憐憫人,而上官陌光,便是我第一個憐憫的人。我憐憫他,不是因為他悲慘的家庭背景。我憐憫他,不是因為我們經(jīng)常在一起。我憐憫他,僅僅是他忍受著他人不曾忍受的痛苦,卻從不會在人前提起。而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偷偷的哭泣。
我不會瞧不起他,也不會鄙夷的說他是小女生。他一個人,有我太多應該學到的堅強。或許,我只能陪他靜靜坐著,陪著一個不愿多與人交往的他坐著。
突然想起,多年前還是童時的我和他。我嫉妒他的一切,我討厭他的存在,我欺負他。不過最后,還是喜歡他,喜歡和他在一起,喜歡兩個人靜靜的坐著。卻也習慣了有他在自己的身邊,習慣有他嘮嘮叨叨的提醒自己上課,習慣他所有。往往,有些東西,不需要太多驚心動魄的情節(jié),便被時光沖刷的格外圓潤。
那晚,上官陌光和我驚奇的發(fā)現(xiàn),我們兩個種下的梧桐樹上竟然趴著許多螢火蟲。它們像是精靈,在一閃一閃,像墨夜空中的星辰,像上官陌光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