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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夕陽的光溫

那天下午,柳林深處的小木屋里,和溫蔚還醫生待在一起,品著清茶的蕓樹仿佛找到了自己心里久違的靜謐,那天時間就那樣靜靜地淌著隨著陽光慢慢遷移,兩個心懷故事的人坐在一起,輕輕吐露心事,時間過得很快,直到黃昏落幕,蕓樹不得不離去她仍心有懷念,但這安詳的世界,別人美好的人生不屬于她,即便有多么的想留下,她還是必須要離開。

為了避免沉浸在美好的幻想里,回歸現實是最好的選擇。

繞過層層翠柳,綠色在身后搖曳,手機屏幕突然亮起。白紙鶴的短信就在那時來了。

蕓樹看著那段文字,沒有回電話的勇氣,怕久違的聲音勾起她心里的愧疚,在這種時刻。

她習慣性的咬著嘴唇,走上電梯,這時候是該告訴念森讓他拿主意了。

病房里,念森屈膝靠在墻邊讀著書,他看到了蕓樹,輕輕笑了笑,病怏怏的眼里是溫柔的目光。

“她回來了?”

“你怎么知道?”

“沒有,猜到了。”

念森看起來心情好了許多,外面的黃昏已經全部淹沒,念森開了個燈,嘴角微微上揚。

“如果問起我,就告訴她我死了,就像我那天晚上在實驗室樓頂說得一樣。”

念森是說過就當他已經死了,那天晚上在實驗樓里,他們都太激動了,可現在念森又那么告訴蕓樹,難道他真得想以一個死人的身份召喚回白紙鶴?

“為什么?”

“當年我們演了場戲逼她走的目的,你還記得嗎?”

念森反問蕓樹,他開心的笑著,對蕓樹也多了很多暖意。

不就是因為念森知道自己有病,最多還能活十年,不想因為自己耽誤了那位好女孩,卻又找不到理由讓她離開,所以借著蕓樹心里那份愛慕讓白紙鶴徹底絕望。

“沒有了我,她的人生將再沒了束縛。”

念森一生都沒動過什么心思也許他所有的腦力都耗盡在白紙鶴身上,制定了這個自認為很精妙周密的計劃。

“那我去接她,明天聯系。”

蕓樹深深的看了一眼念森,隨后收拾著東西就離去了。

辛迪酒吧,暖暖以前唱歌的地方。這讓蕓樹又想起暖暖,她曾經讓蕓樹承諾別告訴紙鶴她回來過,暖暖與念森一樣,他們心里,都住了一個人,多少年了,依然有些淡淡的陰影。不過她倒是不明白,暖暖為何也要這樣做,僅僅是為了最好的朋友么?

“蕓樹——”

酒吧照樣紅紅火火,馬路對面有人呼喚著自己的名字。

拖著旅行箱的紙鶴對蕓樹揮了揮手,這就算是他們重逢第一天。馬路前的車輛呼嘯,各式各樣的車不停的飛奔,蕓樹放下手機,慢慢走到了紙鶴身前。

“嗨,樹,好久不見?”

紙鶴還是一樣,陽光,溫暖。

“紙鶴,好久不見。”

紙鶴滿眼淚光,她把蕓樹拉入懷里,二人緊抱著,仿佛回到了十年前,正止住了心里陣陣酸痛時,蕓樹聽到有人說。

“真虛偽。”

輕輕淡淡的幾個字,抨擊著蕓樹矯情的擁抱。蕓樹心里一怔,回頭,是一個陌生的年青男子,他提了杯咖啡,還冒著熱騰騰的氣,遞給了白紙鶴,還有一杯隨隨便便的塞給了蕓樹,粗魯的騰空了自己的手,咖啡很燙,蕓樹手心痛得要命,邊緣泛起了微紅,她忍著沒說。

“現在演姐妹情深有什么用,若真為紙鶴好,當年你做的那種事情干什么?你不覺得你很裝嗎?”

那個男人犀利的目光看著她。蕓樹欲言又止,她想解釋但也什么也解釋不了,他說得沒錯,蕓樹無言以對。

“你閉嘴!”

紙鶴的話里帶著似真似假的怒意……

天快黑了,天空呈現著深藍色。

“這是白衾憶,這就是我給你提過的蕓樹。”

蕓樹帶著紙鶴和白衾憶去住念森的房,上次的清掃果真及時,蕓樹暗地里想。

出租車很快就來了,蕓樹習慣性的想坐前面,獨自一個人。開車門時,白衾憶把蕓樹拽入了后排,自己也很快的落坐在蕓樹身旁。

“副駕駛的位置不安全。”

“大夏天,三個人坐后面,擠熱和?”

紙鶴隨口說說,隨即將頭轉向窗外。外面的風景往后退著,視野里的一切都在倒退,如果時光能這樣退就好了。

終于到了念森的房子。

這也算是自己曾經的家,但可悲的是,她卻從未感受過溫暖。

“你們好好歇著,明天見。”

白衾憶不懷好意的目光一直在蕓樹周圍徘徊,蕓樹低著頭回避,蕓樹知道,現在的白衾憶就好比當年的暖暖,他們在不知緣由時都同樣憎恨著蕓樹,蕓樹只能為了愛情背負一切。

“蕓樹小姐,你好像忘了你請紙鶴回來的目的了。”

“嗯?明天再說吧,我回去了。”

“等等,樹。”

在蕓樹正要出門時,她被叫住了。

“樹,你等等。”

“怎么了?”

“念森,他怎樣了。”

紙鶴聲音格外的小,尤其是說出他的名字的時候。

“他死了,念森早死了。”

蕓樹流下一滴淚,僅僅一小滴,瞬間消失了。此刻誰也沒有注意到白衾憶微妙的表情變化,他如釋重負的欣慰。仿佛在慶幸什么。

“我以為他活著,自由快樂的活著。我感覺他一直在我身邊從沒有離去,可是他怎么會死了……”

紙鶴喃喃。

紙鶴回來的第一天,風塵仆仆,這座城市沒有太多變化,大體骨骼還保持原狀,只是包裝了些許皮囊,打了新奇的色彩,從西窗外望著夜景,街道上的脈絡紙鶴大概還能夠認出來,她望著遠處的燈,閃了又滅,滅了又明。

白衾憶對這間壓抑的小房很煩悶,因為沒有陽臺的緣故,他將煙取出又不知點不點。

白紙鶴望著窗外發神,外面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夜黑風高,小房里。她們開著盞并不明亮的燈。

“我總覺得這個蕓樹有問題。她……”

“別說了,她很可憐了。”

白衾憶看著紙鶴,他不知道這個女孩是故意裝作不懂還是真的不懂。也許他們都彼此明白,只是不好點明罷了,怕一切說開后他們反倒沒有那樣熟絡。

“你不睡?”

“不想。”

白衾憶擺弄了擺弄電視機,那是一臺比較陳舊的廢物了,有了這房子就有了它,念森不怎么看電視,所以它爛了也不會有人去弄。白衾憶無奈的把遙控板砸在沙發上。

“要不你還是抽根煙吧,我不介意的。”

其實白紙鶴自己也想抽,來到這個城市她就壓抑的很。她又想起Y國那抹自由的綠色和充分的氧氣,還有歡歌笑語的夏日夜晚。她想起自己隨性的抽著煙,與同學們吆喝著唱歌。

“算了,對身體不好。”

白衾憶看得出紙鶴心里的想法,這個簡單的女孩輕易的就能被識破。在Y國他們相處的日子很久,獨處時從未有過尷尬,而現在二人都各自有著不知名的情緒。

紙鶴在他眼前,傻傻的盯著他。走近,紙鶴一頭烏黑的長發貼近了他的下巴,他聽見女孩均勻的呼吸聲。

“喂喂喂,說說話吧,你這樣看著我,我會覺得,覺得你喜歡我。”

紙鶴雖然情感上已經不是當年懵懂的少女,但她還是有著該有的羞澀。還沒有到三十,她仍然有著怦然心動的權力。所以此刻她的臉頰緋紅。

白衾憶沒有盯著她了,他直接大步上前,手搭在紙鶴肩上,嘴唇輕輕留在女孩滾燙的脖頸處,蜻蜓點水一樣利落。也許紙鶴和白衾憶早就已經互相明白彼此間的心意。這一個不完整的吻白衾憶好像等了很久很久。

電話鈴聲永遠都是拯救尷尬的最好解藥。白衾憶對著電話沉默著,也不知道是誰打來的,竟然會有本事讓白衾憶這樣的人面色從晴天變成了陰雨。

白紙鶴掩飾不住好奇。

“別問,好嗎。”

紙鶴善解人意的關了燈。將涼被耷在白衾憶肩上。

“沒事。不管發生了什么我都在這里,我們歇著。”

“林笛,她生孩子了。”

“是我錯過了她,留下了她一個人。”

白衾憶的淚水濕了紙鶴的衣襟。

“不怪你不怪你。”

紙鶴心里也萬分絞痛,望著白衾憶淚流滿面,不知道是因為什么,也許是念森突如其來的死訊,又或許是為摯友而傷感。仿佛今晚牽起了她這些年所有的悲傷。一段段往事漲潮般翻滾而來。想起與念森在操場上追逐,白衾憶煙霧繚繞的笑容。這些年在所有人眼里紙鶴依然善良漂亮可她自己知道自己已經老了,變得越來越像蕓樹。

“別離開我好嗎?”

“好!”

這個男人陪伴自己度過了最難熬的歲月,自己也是時候給他親情一樣的溫暖了,白衾憶,哥哥。

在這場命運的較量里,受害者無數。紙鶴在龐大的悲劇里微不足道。所以她站在萬丈深淵一樣的痛楚前只能拼了命的去安慰別人,自己順便看看能不能得到救贖。

外面天完全黑了,濃稠的像墨水,不知何時天空之上的那抹悲傷就會傾瀉而下。外面悶雷響起,田樹離去時下了場雨,她在車上望著玻璃窗上的點點淚水。

白紙鶴的世界少雨,這場傾盆而下的暴雨會為她帶來什么呢?蕓樹對夏天的雨習以為常,她撥通了念森的電話。

“我已經告訴了她你死了,你不給她什么遺言嗎?”

“對她這么說,紙鶴,好好活著,找一個愛你的人,結婚,生孩子,看孩子長大,幸福的老去,希望你一輩子不要受病魔的折磨,不要吵架,不要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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