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燕云十八騎

燕云十八武士人人矯健如虎，身懷一流的格斗功夫，一旦被他們近身，除非戰死，否則無法脫身。十八人所成“八荒六合陣”將聶人龍死死困住，眾人一心，行動儼然成章，攻守同步。聶人龍掌腿并用，游走在十八武士之間，縱然他內功深厚，時間久了也難免吃力。

耶律休哥重新跨上戰馬，橫刀向前，朗聲笑道：“能死在我大遼國武士的手下，算是你這無名小子的造化。”繼而擂鼓吹號，舞動旌旗，將契丹大軍再度聚攏一處，準備攻打咸陽城池。

驀地眼前金光閃爍，只見一人衣袂帶風，迤邐沖來，陣線前沿的持盾步兵遭他撞擊，應聲倒地，身后眾兵馬便如骨牌倒塌一般，被他一人沖撞潰散。

那人自遠到近，踽行沖向耶律休哥，只見他通身金光，一襲黑袍，面目剛毅，勢如天神，正是李承逸！

耶律休哥仰天長吼，喝道：“好個上將李！來的正是時候，真當這三軍聚地是那么好闖的嗎！”倏一擺手，從陣中沖出一隊刀客，人人頭纏胡巾，璨目如狼，膚色黝黑，他們都是匈奴王的后代，體內流著狼的血液。眾刀客縱身撲上，只攻不守，彎刀颯颯出鞘，閃電般揮斬，不留任何間隙。

李承逸欲要拔出火夭相抗，怎奈對方刀勢太快，沒命價地進攻，根本不給他拔劍的機會。李承逸心下一凜，匆匆而變青龍七相，使出“天煞孤星式”，出掌扼住一名刀客的咽喉，想要擊敵一點，逼他讓出一個缺口。但那名刀客竟毫不退縮，脖子縱然被人扼住，手上的快刀不止，仍然去砍李承逸的膀子。

李承逸一驚，從沒見過如此不怕死的人，左手一擋，隔開襲來的快刀。他對這名刀客略有敬重，不想殺他，剛要將手抽回，卻見那人驀地向前，死死抱住了他的手臂，竟不讓他撤手！霎時間其余刀客一擁而上，齊地揮刀砍來。

好在星宿搜神手配合紫宸之體，一手撒出通身是手。李承逸肩背靈活，周身無不如手一般，竟拖著那名刀客兀自避開了雨點般的攻勢。而那抱住他的刀客卻遭了殃，被同伴們的快刀砍得支離破碎，不成人形。

李承逸渾身鮮血，可那一襲黑袍沉寂如墨，絲毫看不出殷紅。他舉拳一揮，拳風挾帶天罡正氣，掃開了一眾匈奴刀客，他便趁勢向前一躍，來到聶人龍的戰陣前。

但見燕云十八武士人影晃動，俱都是外家高手，彼此配合無間，拆招換式，一人撤出另一人即刻跟上，紛紜纏斗聶人龍，專攻軟肋命門，逼對方氣泄力餒。若非聶人龍深諳海餮功奧義，在戰斗中對氣息的掌握已臻一流水準，絕對無法支撐到現在。

身后眾刀客再度撲上，耶律休哥也已整頓了輕騎兵趕來援陣。李承逸未及多想，急忙輕身躍起，左右腿互踏，變作“畢月烏”沖入戰陣上方，喝道：“聶兄，快點上來！”

聶人龍掌風鼓蕩，抬頭一望，即刻心領神會，調動體內氣息飄升，足尖點地，使一招“游龍在天”飛沖而起。這一躍之勢極高，李承逸凌空變了個“參水猿”相，長臂抖出才將他抓住，二人便即借勢掠出，翻身向咸陽的方向沖去。

突然一股大力從背后涌來，二人都是內功修為極高之人，立時察覺，并肩回身抵擋。李承逸拳貫天罡正氣，聶人龍反手一掌“大海無量”打出，跟那來襲之人抗作一處。

只聽得“轟隆”一聲巨響，直如天塌云陷，滄海崩裂一般！李承逸、聶人龍飛身后沖，衣袂飄飄，不由自主地掠到了兩旁。但見突襲之人身披獸骨盔甲，一頭棕發飄揚，魁梧彪悍，正是身負“蚩尤金身”的衛天遜。

李承逸略一皺眉，叱道：“衛兄，咱們又見面了。”

衛天遜長笑了幾聲，臉色陰沉，忿忿道：“那日在女媧廟前，讓你出盡了風頭，把我打得好慘！若非崆峒論道在即，我真想親手宰了你！”

李承逸環顧四周，見好不容易甩掉的十八武士和匈奴刀客瞬間又圍了過來，心下一凜，厲聲道：“所以你就依附遼軍，企圖借刀殺人？”畢竟金仙傳人都是武林名宿，且崆峒論道盛會空前，倘若落得個自相殘殺的名號，勢必很不好看，故而李承逸猜測衛天遜是被私仇蒙了心，這才助紂為虐，幫遼兵來打咸陽。

衛天遜冷笑一聲，不置可否，陰惻惻道：“軒轅傳人，你都快要死了，還在乎是誰殺的你么？要怪就怪你自不量力，率領叛軍替朝廷守城，出力不討好！哈哈。”說罷仰天狂笑，一連的譏諷之色。

卻見聶人龍怪眼一翻，揶揄道：“老黃毛，瞧你也是堂堂的七尺男兒，怎地說話如此不要臉？”

衛天遜放眼望去，見他一身粗布麻衣，是個農家弟子的摸樣，當即不屑道：“臭小子缺少管教，滿嘴粗鄙，簡直臭不可聞！”

聶人龍嘿嘿一笑，嬉道：“那也比黃毛狗表面俠義，暗地里通敵叛國，小肚雞腸要好得多。”

衛天遜臉色微變，慍怒道：“衛某是為鏟除叛軍而來，與他遼國軍隊沒有絲毫瓜葛！”

聶人龍抱著膀子，賊態兮兮道：“我又沒說你和遼軍有關系，你這么快就承認了？可真沉不住氣呀。”

衛天遜大有尷尬之色，他貴為蚩尤傳人，一身的蠻骨，神形俱威，卻被一個無名小子出言戲弄，登時怒不可遏，臉現肅殺之意。耶律休哥軒刀一指聶人龍，喝道：“大膽南朝賊子，衛英雄是我契丹族的朋友，休要出言不遜。”

如此一來，衛天遜再想狡辯已然不能，滿面尷尬，憤恨地瞪了耶律休哥一眼，卻也不好反駁。耶律休哥身為塞外胡人，大遼與大宋的文化差異頗大，自不知衛天遜這一瞪的含義，還當他是贊同了自己的話，眉毛一挑，大有得意之色。

李承逸厲聲道：“衛兄，且不說你是金仙傳人，就算是一個普通的大宋子民，也知忠君愛國，不屈胡虜之理。你我的個人恩怨是私仇，莫要與國事牽扯，害天下蒼生受難。”

衛天遜眉頭一軒，呵斥道：“你一個叛軍的將領，卻跟我說這保家衛國的大道理，端的好笑！我只知道蚩尤一脈與軒轅黃帝不共戴天！”

聶人龍早已忍無可忍，罵道：“黃毛狗行事處處只想著自己，簡直不像個男人！”

衛天遜幾時受到過這樣的謾罵，當即怒叱一聲，手臂青筋突現，縱身撲向聶人龍，吼道：“今日不揍你個三百回合，難消衛某心頭之恨！”

“正合我意！老子也正要揍你六百回合呢！”聶人龍怒喝一聲，掌力延綿，使一招“蕭殺紅塵”迎頭而上。

李承逸大驚失色，驚呼道：“聶兄快退下，別跟蚩尤蠻力硬碰硬！”他曾在南詔國吃過這蚩尤金身加蚩尤蠻力的苦頭，知其厲害。當時自忖天罡正氣霸道無倫，卻沒想到正面碰上蚩尤蠻力，竟如同紙片一般脆弱。

但見聶人龍連發數掌，招招都是那滅字訣的掌法“蕭殺紅塵”。衛天遜拳力雖猛，到底是基于蚩尤金身的異能，這“蕭殺紅塵”專門阻人氣血，初時衛天遜憑借功力深厚，尚不自覺，等到聶人龍掌法越來越頻繁，這滅字訣的奧義登時體現了出來。衛天遜只覺得雙臂微微發麻，從腕至臂，大有脈絡滯澀之意，不由得暗自驚呼，略一抽手，作蓄力狀，手臂離了聶人龍掌風，滯澀感頓消，便又再度發力，鐵掌沖托，使出一招“霸王扛鼎”，抵向聶人龍胸口。聶人龍身形一偏，掌法飄飄，如龍在天，反手一記“逍逍遙遙變風云”，將衛天遜兇猛來勢自如牽引。

李承逸暗暗驚訝，贊嘆道：“這么些日子不見，想不到聶兄的修為已達到了這般地步！”話猶未了，卻見耶律休哥率領著燕云十八武士、匈奴眾刀客掠風襲來。

“上將李，你多番阻我契丹鐵騎成事，今日定要殺你祭旗！”耶律休哥一馬當先，七十二路天狼刀法咄咄使出，每一刀都挾帶無鑄刀氣，又快又狠，不分敵我，直如漫天狼牙一般。若非那十八武士和匈奴刀客個個都是一流高手，早已死在了主帥刀下。

李承逸在這口惡刀的籠罩之下，連變二十八星宿相，身形影疊，幻手陡出，如天馬行空一般，一掌“君臨天下式”蕩開漫天的刀氣，倏爾背后一涼，挨了匈奴刀客一擊，他颯然回身虛拍，欲將對方逼退，但見那名刀客竟扔掉武器，牢牢抓住了李承逸的手，至死不放。

燕云十八武士順勢圍了上來，稍一近身，“八荒六合陣”瞬間即成，將格斗之術發揮地淋漓盡致。如此一來，李承逸能活動的范圍登時縮小，他左手臂上又拖著個死人作戰，當即陷入了絕境。依靠著紫宸之體和天罡正氣苦苦支撐。

聶人龍與衛天遜周旋了片刻，雙方已對攻了二百來招，仍未分出勝負，衛天遜暗忖：“想不到這小子滿口胡話，瘋瘋癲癲，倒也真有兩下子。”當即不敢大意，一招一式皆用上了全力，蚩尤金身一發力，周身蠻骨外突，直將他整個人撐大了一倍，力氣暴增，恍如怒吼雄獅一般。

聶人龍百忙之中瞥了一眼身側戰陣，見李承逸深陷困境，大有敗相，不禁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但覺衛天遜的出招力度陡增，他一個不留神，肋下重重挨了一拳，登時口噴鮮血，跌出了數丈。

海餮功已自行將對方勁力化去了一些，怎奈蚩尤蠻力太過剛猛，實在讓聶人龍有些始料未及。

衛天遜狂笑一聲，斜睨著他譏道：“叫你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下輩子投胎，一定要找個有管教的人家。”

聶人龍擦了擦嘴邊的血，也不著惱，笑道：“放心吧，就算到了下輩子，你老子還是你老子。”

衛天遜濃眉劍佇，怒道：“死到臨頭了還逞口舌之勇！”倏爾一拍胸膛，身上披掛的獸甲登時收縮，將他壯碩體魄緊緊箍住，胛骨束腰，肋骨緊肩，環骨勒腕，整件獸骨猶如活物一般，將衛天遜原本就強壯無比的身形箍得更加緊實，肌肉噴張，幾欲爆裂。

聶人龍心下一凜，只覺得眼前人影一晃，衛天遜如迅雷般沖到他面前，他剛要出手格擋，突然間眼冒金星，被衛天遜一拳擊中右臉，登時頭暈眼花，喉頭發甜，半邊臉頰腫得老高，整個人側身飛了出去。

衛天遜一招得手，斗意大酣，連連出拳發掌，橫沖直撞，得此獸骨寶甲相佐，他便如猛虎出籠一般，蚩尤蠻力源源不斷，勁力無窮，大開大闔，似是要將天地都捅出個窟窿。

這一身獸骨名為“狻猊甲”，正是耶律休哥贈予衛天遜的助拳之禮。相傳龍生九子，其性最淫，這狻猊便是那第五子，是龍和獅子生出來的怪物。狻猊無雌雄之分，造化來自天地間的塵煙，故而其性好坐，尤喜端坐香爐之上，久而熏之體內骨骼也就發生了變化，遇煙則異，可收縮自如。契丹人將這副狻猊遺骨用奇煙熏染過后，使獸骨通靈，如獲新生，從而鑄成了這一件加身可御兵刃，束身可漲勁力的“狻猊神甲”。

衛天遜本就身負蚩尤金身，一身的蠻骨強力，再得此“狻猊甲”束身，如魚得水，一發不可收拾，直打得聶人龍毫無還手之力。衛天遜攻勢不止，洋洋得意道：“臭小子，剛才的本事到哪里去了？”

聶人龍步步后退，掌椽左挑右撥，連使“枯木逢春”、“禪滅鬼神”、“和風煦柳”三招才勉強化解了對方一拳，累得他玉面漲紅，氣喘吁吁，卻劍眉一挑，笑道：“黃毛狗急什么？說好了揍你六百回合，這才一半不到。定會讓你得償所愿。”

衛天遜哈哈一笑，朗聲道：“大言不慚，我看你能囂張到幾時！”

聶人龍揶揄道：“等你死了，我要去你墳前撒尿。”

衛天遜冷哼一聲，話音未落又發兩掌，險些將聶人龍掀翻在地，聶人龍腿下輕靈，使一招“靈蛇有腳”蜿蜒到衛天遜身后，發足狂奔。衛天遜喝道：“想跑？沒那么容易！”得狻猊甲相助，他腿上腱筋發達，此時跑起來亦是虎虎生風，竟絲毫不輸靈蛇足。

但見聶人龍迤邐奔走，片刻穿梭至耶律休哥切近，眾人正全力圍攻李承逸，沒有一個人注意他到來。聶人龍調動體內氣息，邊跑邊深深吸氣，暗施查氣術，其時正是巳時，脾經當令，人體真氣俱在脾胃之中，海餮功貯氣無量，將吸進來的氣息全部調化為真力，聶人龍凝力雙掌，同時轉移脾胃真力至丹田，掌心凹陷，赫然對著眾人使出了一招“噬八方”。

平時這招“噬八方”最多只能奪人兵刃，或是吸來個把人近身，而如今聶人龍遭形勢所迫，心系好友安危，加之他修煉海餮功已有時日，功力大有進益。這一招“噬八方”發出，頓將燕云十八武士和一眾刀客全部吸離了地面，拉飛了過來，便真如那饕餮吞噬一般，混沌無漏，大啖八方。

只耶律休哥和李承逸內功深厚，沒被他吸走，其余眾人驚呼一聲，霎時間身陷漩渦，卷入了聶人龍的掌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