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攪局

石保吉聞言大怒，循聲望去，見說話之人是個素衣長褲，腳蹬舊靴的挺拔少年，玉面朗目，嘴角下方有一顆痣，正賊態兮兮地望著他。

蘇妙見是聶人龍，不禁訝道：“是你……”

石保吉松開蘇妙，鄙夷地打量著聶人龍，怒道：“你是哪個茅坑蹦出來的石猴，敢咒本侯爺？”

聶人龍抱著膀子，笑道：“這個茅坑不大不小，專出猴子，所以才叫少猴府。”

石保吉一怔，咬牙切齒道：“臭小子，你是故意來攪局的！”倏一揮手，立刻從兩側偏門沖出來幾十個帶刀護衛。

自從石保吉被“天魔子”襲擊之后，他警惕性大增，哪怕是在這大喜之日，喜廳中都要暗藏伏兵，以防不測。

聶人龍嘿嘿一笑，揶揄道：“原來里面還藏著這么多猴子，這里干脆改名叫‘母猴府’算了。”

沈棄杯不離手，故作不解之狀，打趣道：“那是為何？”

聶人龍笑道：“沒有母猴子，哪生得出這么多雜毛猴？”

沈棄哈哈大笑，將桌案拍的乒乓亂響。石保吉勃然大怒，呵斥道：“給我把這些閑雜人等拿下，碎尸萬段！”

眾護衛身披軟甲胄，四人一排，十人一組，揮刀撲了上來，聶人龍軒掌一招“桃李滿園”，將對方幾十柄鋼刀全部蕩飛，真力延綿不止，又把眾護衛掀翻在地。聶人龍點足躍起，靈蛇般穿過長廳，須臾來到蘇妙身旁，一把拉住她的手，說道：“跟我走！”蘇妙面現哀傷，竟將他掙脫，聶人龍微微一怔，看了石保吉一眼，不解道：“你真要嫁給這個人渣？”

石保吉怒道：“臭小子，你罵誰呢！”

聶人龍揶揄道：“我罵人渣，與你何干？”

石保吉喝道：“老子就是……呸！你活膩歪了！”隨即一腳踢向聶人龍下陰處。

聶人龍身負靈蛇足神通，腿腳反應何其靈敏，驀地輕身一側，反轉一記抽腿，脛骨正磕在石保吉膝蓋上。只因石保吉下手狠辣，欲要讓聶人龍斷子絕孫，這一腳損踢雖然使足了力氣，卻沒想到對方變招極快，竟用最硬的脛骨頂上了他最薄弱的膝蓋，石保吉慘呼一聲，登時坐倒在地，撐了好幾下都站不起來，知道膝蓋骨很有可能已經斷裂，當即喝道：“姬捕頭！快來救駕！”

姬化鶴聞言從門外沖了進來，見狀急忙搶上，“妙竹鐵骨手”于數丈外便即襲來，人未到手先至，臂膀如竹節暴長，鐵手似鷹爪，徑抓聶人龍肩頭。

聶人龍驚呼一聲，向右一閃，不料那長手反應極快，片刻又扼他咽喉，聶人龍俯身低頭，那長手下襲他后腦，使他不得不連連后退，竟來不及還手。

姬化鶴狠辣老練，將“妙竹鐵骨手”使的爐火純青，雙臂如一對長枷，始終在聶人龍周身寸許處游曳，擒拿手法精妙連出，咄咄逼人。聶人龍心下一凜，喝道：“好鷹犬！”反手擋開一記撲抓，掌心凝力，使出“蕭殺紅塵”。

姬化鶴身在數丈開外，只覺得手臂上一麻，氣血受阻，整條右臂頓時沒了知覺，不禁暗自驚恐，慌忙將手抽回。聶人龍趁機將蘇妙攬住，急切道：“契丹人攻打咸陽，小李正在城中死守。你就不想見他一面？”蘇妙聞言一驚，倏又現出幽怨之色，緊咬櫻唇：“他根本就不在乎我，我又何必心疼他……”

只見大批侍衛正從少侯府各處涌來，將喜廳圍了個水泄不通，席間官員怕殃及自身，紛紛躲到客房去了，只沈棄、敖千放、慧通大師三人兀自端坐不動，或飲酒，或參禪入定，于眼前的紛亂視而不見，置若罔聞。

聶人龍見蘇妙這般為難，心下一凜，喝道：“好！我勸不了你。我這就殺出去，到咸陽跟小李匯合。你就留在這兒跟那個人渣逍遙快活吧！”說罷轉身即走，足下發力，沖開眾護衛魚貫而出，不料姬化鶴早已經擋住了喜廳大門，此時他手臂氣血恢復，再度施展擒拿手猛攻過來，與聶人龍纏斗在一處。

蘇妙柳眉微凝，俏臉搐動，突然嬌呼一聲：“等等……”倏一頓足，翩然跟上了他。眾護衛適才被聶人龍沖倒，方自站起來，只見眼前倩影一閃，瞬間又被蘇妙沖了個七零八落。

石保吉坐在地上破口大罵：“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你們這群廢物、飯桶，屁用都沒有！還不快扶本侯起來……”話猶未了，只見一物飛身沖來，石保吉連連驚呼，怎奈膝蓋受損，無法躲避，“撲通”一聲被那物撞了個四仰八叉。但見飛身撞他的是一名侍衛，在圍攻聶人龍時偷襲未遂，被聶人龍一腳踢了過來。

那名侍衛身形微胖，這一下著實把石保吉撞得不輕，險些觸及他右臂的傷口。那侍衛大驚失色，俯身下拜，連聲謝罪。石保吉新傷舊痛齊來，哪還有發火的心思，只隨意罵了他兩句，呵斥那侍衛將他扶起，攙進了后廂房。

但見百十來名侍衛持槍、揮刀、舞戟、拋鏈，把聶人龍和蘇妙圍困在垓心。姬化鶴的“妙竹鐵骨手”端的難纏，縱使無法立刻擒拿對方，卻起到了死纏爛打，寸步不離的功效，那一雙鐵骨長臂就在聶人龍周身游走，亂他身法，叫他片刻喘息的余地都沒。

蘇妙施展“幻娥流宮舞”，身法翩然輕靈，婉約自如，對方兵器不是刺偏就是刺空。但她畢竟是女子，久而久之未免長力不足，四下里刀光劍影，攻勢如風，不多時她已經嬌喘連連，香汗濕襟。姬化鶴瞧出端倪，雙手作指，疾刺聶人龍雙目，逼他不得不守，驀地中途變掌，反擒蘇妙頸項！

聶人龍驚呼：“不好！”正要發足狂奔，擋下去勢，卻見蘇妙身形翩然飄起，裙擺搖曳，俏臉上多了半只白玉面具，那面具熒光圣潔，美玉無瑕，遮住她額頭以下的半邊臉頰，正是那西王母的法器——憐香壁。

蘇妙得法器相助，周身真力陡增，纖腰一擰，變為洛神，施展凌波微步，繞過眾侍衛，發掌直襲姬化鶴肋下。

姬化鶴忽逢變數，應對不及，攻守一時亂了章法，被蘇妙靈動步法逼得接連后退，一個踉蹌沖出喜廳，讓開了門口。

聶人龍和蘇妙趁機躍門而出，一個如游龍靈蛇，一個洛神起舞，發足疾奔，直沖到了前面的跨院。聶人龍驀地心下一驚，這才發現梁琴不見了，急忙轉身欲沖回喜廳，蘇妙喝道：“你干嘛！”聶人龍道：“你先去咸陽，咱們那里再會。”蘇妙不悅道：“好容易逃出來了，你還回去送死？那里面有寶么？”

情況緊急，聶人龍不及細說，擺了擺手，回身發足狂奔，忽聽得頭頂一個柔柔的聲音傳來：“聶大哥，我在這里……”聶人龍心下一喜，抬頭望去，見房檐上梁琴身穿男裝，鬢發隱挽，正自促膝而坐。

聶人龍高興道：“難為你想出這么聰明的法子，快下來，咱們這就走了。”梁琴縱身躍下，聶人龍牢牢將她抱住，輕輕放在了地上。

梁琴臉上一紅，莞爾道：“適才我見情形不對，怕礙你分神，就自作主張，先跑來這邊等你……我知道你一定會來。”

三人即刻毫不停留，朝那少侯府的大門跑去，轉過一座假山，來到馬廄前，聶人龍嘬口學了幾聲馬嘶，他悟性極高，效音仿聲惟妙惟肖，竟真的引來兩匹健馬奔出了馬槽，聶人龍挾梁琴乘上一匹白馬，蘇妙兀自躍上一匹棗紅馬，縱馬狂奔。

這少侯府極大，他們雖在喜廳鬧了個天翻地覆，卻仍未能驚動全府，前院巡邏的兵丁見來人騎得是少侯爺的御馬，俱都認馬不認人，紛紛列隊兩旁，長戟豎立身側，目送他們遠離。

眼看大門就在面前，驀地一道人影從身后掠過，真力颯然，勁風徐徐，敖千放飛身而來，站定佇立門前，冷冷地盯著三人。蘇妙嬌呼一聲，欲要收韁勒馬，聶人龍喝道：“別停，沖過去！”

二馬當即足下生風，如離弦之箭猛沖向敖千放，蹄下塵煙滾滾。只見敖千放挺身出手，袍袖灌風，雙掌電般按落馬頭，耳聽得“噗噗”兩聲悶響，二馬登時頭顱遭劈，腦漿迸裂倒下。

聶人龍輕身而起，左手挾著梁琴，足點死馬側身，向右傾縱，右手攬下蘇妙腰身，兜住二女安穩落地。

敖千放負手而立，正色道：“臭小子連少侯府也敢闖，膽子不小！我為除魔而來，快把小魔女留下！”

聶人龍嘿嘿笑道：“惡賊頭生反骨，其形可怖。俗話說好狗不擋道，你還不快快退下？”

敖千放自幼顱骨受創，導致他額前生出畸骨，恍如犄角，十分在意別人以此取笑，但又礙于武林名宿，金仙傳人的身份，不便發作，當即咬牙道：“好啊，你與魔女勾結，阻我除魔，視為與魔同道，其罪可誅！”一聲暴喝，掌襲聶人龍面門。

聶人龍適才見識過對方功力，深知厲害，調足了真氣貫掌而發，一招“大海無量”拍出，與敖千放掌力相抗。

敖千放只覺得一股強壓撲面而來，聶人龍就像一只深海猛獸，怪力裕足，掌風龍吟狂嘯，直將他震退了十幾步，登時驚詫不已。

“你小小年紀，怎會有這般深厚的修為！”敖千放上下打量著聶人龍，縱使他心思神縝，也猜不透這其中緣由。

忽見從喜廳的方向跑來一人，他面目蒼白，身形羸弱柔軟，周身皮膚晶瑩透亮，透出膚下根根血管脈絡，正是貝先鋒。貝先鋒頭頂一只盛滿避水珠的盒子，匆匆向敖千放這邊跑來。

原來，敖千放送的那一箱賀禮，只有上邊一層是避水珠，其下是一個暗箱，身體柔軟的貝先鋒就藏在暗箱當中，隨敖千放一并混入了少侯府里。

聶人龍見對方援兵趕到，心知不可再耽，飛起一腳踢出“靈蛇吐信”，腿風破空刺襲，敖千放忌憚他真力深厚，不愿硬拼，只得側身閃過，聶人龍迅速折回，趁機與二女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