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云霄之戰

柴楓冷冷道：“聶老弟既然非我同道中人，那么奪我家譜；放水淹占星臺等事，可要好生說道說道了！”

聶人龍浮夸一笑，從懷中掏出一本裝裱華貴的冊子，正是柴家皇室的族譜，手上微一用力，竟將它撕成了碎屑，揚灑空中！

柴楓頓時大怒，目光如炬，須發戟立，顫抖地指著聶人龍，氣道：“你！你膽敢毀我家譜……給我殺了他！”

一聲令下，眾人復又沖上。敖千放先前跟聶人龍頗有過節，當下再不猶豫，共工氏一脈的真力湛藍滔天，通體散出，將山澗露水一并納入掌心。

貝先鋒張開扇貝殼，從中發出一盒“避水珠”來，顆顆寶藍色的珠子晶瑩剔透，珠內暗流涌動，幽芒激蕩。

敖千放悶聲龍吟，頓將全部“避水珠”震碎！霎時間無數水流從珠子里涌出，水聲嘩嘩，恍若天水降于穹隆，匯聚在敖千放周身形成一道幕布，任意驅策。

聶人龍微微一凜，知道對方身負水遁神通，又為水神共工氏傳人，當即不敢大意，豎掌畫圓，海餮功呼斥之道瞬成，氣息一吸一納，泰然自若，大有水來土屯的氣魄！

慧通大師眼神灼灼，目不轉睛地盯著聶人龍抬招換式，倏爾倒吸了一口涼氣，驚詫道：“這莫非就是……江湖上失傳已久的‘唯我獨尊海餮功’？”

聶人龍聞言一怔，微微側首道：“大師也知道東海散仙？”

慧通懵然道：“東海散仙？”倏爾沉思片刻，蒼眉微凝，搖頭道：“恕老衲孤陋寡聞，從沒聽說過這位居士的名號。”

“臭小子！死到臨頭還有心思問這問那？”敖千放神通鋪墊既成，絕不給聶人龍過多準備時間，軒掌一發，滔天海水自動匯流掌心，呼嘯著凝成了一股旋風！

這海旋風不單氣勢磅礴，威力堪比海嘯龍吟，其速度更比真正的龍卷風還要快！

“搖海！”

敖千放氣訣捏成，攤掌發力，凝聚在掌心的海旋風瞬間噴發，加之水神真力的催動，旋風剛離掌心便由一道化作三道，倏爾三道變九道，九道又變二十七道。

眨眼間，無數海嘯旋風鋪天蓋地卷來，整座山峰都開始微微亂顫！便如同水利萬物而不爭，然御風則漲，不爭即大爭！

阿三只見眼前除了狂風就是巨浪，嘯卷在一起直如天災神罰一般，是他從未見過的景象，心下隱隱害怕，顫聲道：“繞王！咱們該怎么辦？”

聶人龍兀自凝聚真力，海餮功將他吸進來的氣息全部轉化為真力，貯存無量，取用不竭?！吧洗谓棠愕睦@口令念熟了沒有？”

阿三微微一愣，沒想到如此危急關頭聶人龍竟這般發問，當即怔忡著搖頭道：“沒、沒呢……”

“那就轉過身去，背熟了再轉過來！”聶人龍大喝一聲，雙掌挾澎湃真力緩緩推出，準備硬接滔天嘯來的海旋風！

阿三不解，還欲再問，云無病冷冷道：“既然如此，咱們退去懸崖邊上，不要礙事的好?！?

夏興侯也桀笑道：“老朽雖然瞧不上姓云的，但此事你我想法一致?！笨v身后掠，二人一個上天，一個坐地，紛紛背身躲到了崖邊，面前即是萬丈深淵。倘若聶人龍出現半點差池，他二人勢必第一個摔下山去。

阿三本就沒什么主意，也只好依言轉身，口中絮念起繞口令來，只覺得身后寒風大作，刮得脊背生疼。

“尖尖山上放紫藤，紫藤四面掛銅鈴，風吹藤動銅鈴響，風住藤定定銅鈴……”

轟然幾聲悶響過后，唯見海流激射，風卷殘云，山澗真力回蕩暴涌，嗡鳴作響。

阿三試著轉過身去查看，只見聶人龍雙掌停在敖千放臉前寸許處，地上全是“避水珠”的外殼碎屑。

敖千放垂下的手背處緩緩流下一注血絲，額頭上冷汗涔涔，于頰側劃了個弧線，淌至下頦。

“你，你敢殺金仙傳人？”敖千放聲音顫抖，想要強行按捺懼意，怎奈本性中的膽小又豈是掩蓋得了的？

聶人龍面帶狡黠笑意，雙掌既不打落，也不收回，就那么停在敖千放臉前，令他進也不能，退亦難矣。

柴楓等人先前被那“搖海”神通造出的海旋風隔到了山后，現下終于趕來，見聶人龍只一掌不但將共工一脈的神力擊潰，同時還制住了敖千放，不禁人人心下詫異，呆立在原地。

慧通大師豎掌合十，上前道：“不管聶施主跟敖居士之間有何過節，今日還請網開一面，待崆峒論道事畢，二位再追究私人恩怨也不遲。”

聶人龍笑道：“好說，好說。既然大師開了口，晚生自當遵命。不過我有一個請求，只要幾位金仙傳人答應不再為難‘天魔子’，我便放了他姓敖的，如何？”

慧通大師聞言面沉似水，默然許久之后，緩緩問道：“聶施主跟那魔頭有何干系？”

“我們是朋友。”

“朋友？”慧通蒼眉倒豎，沉聲道：“近墨者黑，你跟那魔君交朋友，豈非是自輕自賤之舉？”

聶人龍輕笑道：“是魔，非魔。我聶人龍心中自有定數！大師只管答復我，應或是不應即可！”

敖千放心念一轉，暗忖慧通大師乃出家人，一介高僧勢必宅心仁厚，自己倘若先行高風亮節，他又豈會不顧自己生死？于是扯著嗓子叫道：“不答應……”

話音未落，勁風凜冽，慧通幾乎同時掌襲打來，全無理會敖千放之意！

聶人龍、敖千放俱都微微一驚，殊沒料到大相國寺的住持竟這般急躁。

“施主既是魔君之友，那就是與我正道為敵！老衲要殺你便不為過！”慧通大師蒼眉威佇，儼然怒目金剛一般！如來神掌壓頂而下，聶人龍本無殺伐之心，第一反應掠身后退，將敖千放讓了出來。

敖千放得出困境，飛也似地退到一旁，蝦、蟹、蜇、貝四將這才匆匆趕到，護在主子身側。

“大海無量！”

聶人龍迎頭一擊抗擊如來神掌，頓覺對方真力綿綿，后勁無窮，恰似軒弘佛法無邊無際。他那去勢滔天的強大斥力一撞上對方掌心，幾與墮入虛空一般，再難成力。

慧通大師不疾不徐，一掌過后連發三掌，而這三掌看似緩慢，其中變化飛快，佛門金光冉冉升騰，落到地上開出朵朵蓮花！

聶人龍心下一驚，知這蓮花既是佛印也是魔障！急忙足下輕點，疾躍飛起，使一招“游龍在天”向后騰挪。卻聽“嗤嗤”幾聲，慧通大師腳踩蓮花而來！身上袈裟獵風，步法陡然加快了數倍，頃刻已搶攻至眼前！

靈蛇足強在靈活詭絕，出其不意，單論速度并非絕倫無敵，聶人龍猝不及防，攻勢難成，竟被慧通牽著鼻子走，一時處在了下風，漸漸展露敗相。

與此同時，在旁覬覦已久的柴楓、敖千放等人也一哄而上，仗有慧通帶來的四十武僧沖鋒，群法強力。各人施展神通，剿勢瞬成，咄咄攻來！

驀地一道人影掠過，阿三身涂朱羅神油，施展“軟骨功”伸縮四肢，軟化筋骨，從背后纏住了慧通大師的雙臂！

慧通心下一驚，從未見過如此稀奇古怪的武功，連連反手甩掌，怎奈阿三只纏不攻，便如那跗骨之蛆似的，隨著慧通進招變換身形，腰身柔韌肆意轉動，幾近無骨。慧通大師縱有無邊佛法，深湛功力，一時也拿這死纏爛打的朱羅國奴隸沒有辦法。

逢此得來不易的喘息之機，聶人龍收勢凝掌，倏爾噴薄發力，三生三滅掌嘯涌打出，生滅相諧，剛柔并濟，借助海餮功的互斥之道無限放大，頓將一眾高手頂回了原地。

“不漏俠眼，找到上山的出路了嗎？”聶人龍回頭急切問道。

夏興侯口吐煙圈，俯視懸崖良久，倏爾抬頭仰視山巔云霧，獨目微瞇，眼中精芒一閃，澀聲道：“找到了！南天孤雁處，晴巒乍失之峰，即是崆峒之巔?！?

“好！”聶人龍大喝一聲，再度踮腳而起，腿下青芒一現，蜿蜒上天。

柴楓喝道：“他們要逃跑！快快攔住?！睆阶允┓耪媪?，冥虎神通倏發，空中白晝星辰涌現。

但見漫天星隕旋轉成渦，颯然流動，被柴楓體內的真力牽引游走，勢如折戟鉛河中的寒冰流沙一般，晶芒爍熠，頓將聶人龍上方所去之路堵截。

柴楓凌空出指，每指點一處便有一顆星隕順勢打來，激射聶人龍！隨著他彈指頻率加快，漫天星隕漸成飛蝗之勢，咄咄逼人，極速無間。

靈蛇足雖快，但畢竟與神農氏一脈的真力沖突。躲避時間一久，聶人龍頓覺吃力，氣海膻中穴內隱隱作痛，不禁心下一凜，生怕那不諧陰毒此時作祟，當真雪上加霜！

忽聽得“嗖！嗖！”兩道風聲，只見云無病從云頭疾沖下來，身姿輕若剪風，靈化纖羽，麻衣颯颯伸展，直與蒼鷹奮翅無異！

慧通大師見狀，顧不得背后纏夾自己的阿三搗亂，佇眉訝道：“‘希鵬舉以摶天，蹶青云而奮羽’，此乃云門嫡傳的‘青云功’無疑！年輕人，你在云門中是何輩分？”

云無病更不答話，神情冷漠依舊，便似一只世外孤鷹，桀驁不訓，目無旁人。徑自俯沖到聶人龍頭頂盤旋，冷冷道：“跳上來?！毙绰橐氯我鈸]灑幾下，狀似鷹王展翅，竟將空中星隕紛紛擊碎成屑，頹落天際。他的身法不僅能夠凌空暴漲，就連武功也是在空中才能發揮強勢！

聶人龍大笑幾聲，輕身發足沖上！云無病一個俯身滑翔，不偏不倚地拎住了他背心，沖向云霄。倏爾側首沖夏興侯瞥了一眼，夏興侯即刻會意，依樣躍起，云無病也穩穩將他拎起，挾二人翻轉云頭，向山巔飛去。

“等等我！”阿三高呼一聲，雙手突然暴長，抓住了上峰兩棵老松的枝頭，腳蹬慧通大師腰身，“噌！”的一下借力躥離了慧通身背，幾個起落便追上了遠去三人。上山之路兩旁松木豐茂，阿三索性不必行走，專使雙臂攀枝飛澗，跳躍林間，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只渾身油亮，筋骨柔韌的猿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