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翻天印

面對“翻天印”的誘惑，尹修竹便不在乎“官老爺”帶來的那點微末利市了。

祝融、蚩尤兩位傳人并轡而立，恍如兩座仰止高山，擋住了李承逸三人的去路。

適才只衛天遜自己，便盡破他三人聯手之勢，如今又加上尹修竹這一勁敵，孰強孰弱一窺即知。

衛天遜自覺勢在必得，心下放松了起來，斜睨著尹修竹，得意道：“怎么樣，火猴子？要不是老子剛才出言提醒，你就把他們放跑了。”

尹修竹不悅道：“跑就跑了，你真當我稀罕那翻天印？”

衛天遜“嘿嘿”一笑，朗聲道：“你是不稀罕翻天印，你稀罕的是做十方金仙之首！以便將來操控江湖，更好的撈錢。”

尹修竹臉上青一塊紅一塊，被說中了心思，頗為慍怒，當即反唇相譏。二人尚未聯手進攻，彼此倒先爭吵了起來。

對面三人被困在狹路，沈世遺悄然道：“宮主，咱們怎么辦？”

李承逸運轉貞觀術凝目觀察，見衛天遜和尹修竹雖然表面上胡攪亂吵，心不在焉，實則早已將這山間腹路參透，此路面南朝北，地勢狹隘，共有八方，二人所站的位置正巧各踏四方，占盡要勢，便如同狴犴封鼎，斷路無余。

李承逸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心想自己連衛天遜一人尚打不過，面對兩位金仙傳人可如何是好？但事已至此，后退是決計不能的！他繼續以貞觀術窺探敵陣破綻，心中存想《大唐天子盛心法》的戰法精要，以此忖度，心念電轉。

耳聽衛天遜和尹修竹不住口地相互謾罵，胡謅亂吵，二人身形卻一動不動，成竹在胸，顯是將對方三人視為了甕中之鱉。沈世遺心下焦急，卻又不想表現的太過慌亂，暗中連連偷眼觀望李承逸。

過得盞茶時分，李承逸長吁了一口氣，側過頭去，對沈世遺附耳輕聲道：“兵者詭道。強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親而離之！”

沈世遺微微一怔，同樣輕聲道：“宮主說的是兵法之道……可與眼前形勢有何關系？”

李承逸沉吟道：“這二人均是絕世高手，當真聯合，咱們打是打不過的。唯有親而離之！使個巧妙的離間計，叫他們彼此掐起來，或有一線生機。”

鳳麟君恍然道：“是了！瞧他二人這般罵架，關系也不像太好，保準一離一個準！”

李承逸繼續低聲接口道：“然而我口才不佳，這事具體還得勞煩沈大哥來做。”

沈世遺微一凝思，負手而立，點頭道：“好！我去試試。”

前方狹路出口，兩個金仙傳人傲然佇立，仍自互相揭短，彼此揶揄，全無戰前的緊張狀態，一副泰然自若。

“火猴子，你五歲的時候還尿炕，十歲了還吃你媽的奶，這點破事都傳到中原來了，當真露臉啊！哈哈。”衛天遜雙臂互抱，斜睨著尹修竹，一臉壞笑。

尹修竹面色鐵青，哼了一聲，冷冷道：“陳年老事，你還當個寶拿來說。要不是這次崆峒論道，尹某還在波斯逍遙快活呢。閣下恐怕就只能在山洞里吃樹葉吧？”

“哈哈，吃樹葉又如何？老子就吃狄英那又白又滑的花樹葉！”

“你！你再敢詆毀小英，尹某可就不客氣了。”

“客氣不客氣，老子照樣把狄英吃個遍，每一片樹葉都要舔……”

“下流胚子！”

“火猴子莫生氣，反正狄英心里也沒你，你犯不上動怒。”

“放屁！誰說的……她心里沒有我？你，你又如何知道的？反正我心里有她！”

“好，好！有你！有你也有我，哈哈！”

二人兀自斗嘴之際，忽見沈世遺閑庭信步而來，衛天遜濃眉一挑，即刻停止胡說，轉身斜睨著沈世遺，厲聲道：“這么快就來找死了？”

沈世遺微微一笑，也不理他，徑自對尹修竹拱手揖道：“見過祝融傳人。在下乃是軒轅宮蒼龍殿主，金仙遠道而來崆峒山，軒轅宮有失遠迎，實在慚然。”

尹修竹身為商道中人，自是頗重禮儀，見對方客氣周到，正所謂舉拳不打笑臉人，便也略施一禮，冷冷道：“閣下有話不妨直說，給尹某灌迷魂湯是沒有用的。”

沈世遺輕笑道：“金仙誤會了。我聽說祝融傳人和西王母一脈的關系很好，幾近連理之親。不知這謠言是真是假？”雙目如炬，緊緊盯住了尹修竹。

尹修竹驀地一怔，大有尷尬之色，囁喏了半晌，倏爾心下一橫，點頭道：“大丈夫敢作敢當，不錯！我是向小英提過親，提了三次，被拒絕了三次。”臉現黯然神色。

衛天遜見他頹唐，頓覺幸災樂禍，不失時機地譏諷了幾句。然而尹修竹心念傷心往事，也就無意跟他纏夾了。

沈世遺聞言眼前一亮，暗掩笑意，肅然道：“據我所知，金仙傳人之間是不能產生情愫的，更加不可通婚！尹先生身為祝融一脈嫡系傳人，難道是把神諭廟的神旨當做了耳旁風么？”突然間言語激昂，厲聲呵斥。

尹修竹聞言一愣，頓現羞愧惶然之色。沈世遺見這“怒而撓之”的言語震懾奏效，信心陡增，微微一笑，繼續道：“尹先生的風流韻事雖然很吊人胃口，但知道的人也并不多，只在金仙傳人之間流傳。沈某不才，消息還算靈通，礙于一張老臉并未將這‘謠言’散播出去，可尹先生近日所為，實在令人心寒，我便要考慮替你宣傳宣傳了……”說罷面露狡黠。

“你威脅我？”尹修竹臉色一沉，冷冷說道。

沈世遺笑道：“哈哈，閣下想要殺人滅口么？”

衛天遜搶言道：“那簡直跟捏死只螞蟻一樣簡單！”伸手邊要扼他頸項。

“慢著！且看這是什么！”沈世遺颯然后撤一步，斜指向后方的鳳麟君。

只見鳳麟君雙臂開闔，十根手指上分別帶著一只海螺，扳指大小，顏色各異，外表沒有什么不同之處。

衛天遜拳伸到一半，不知對方要搞什么鬼，生怕那海螺中藏有暗器，瞬間退到了尹修竹身后。

鳳麟君干咳了幾聲，晃了晃手指上的十個海螺，澀著嗓子道：“此物名為‘收音螺’。顧名思義，便是能夠將外界聲音保存其中，經久不散的海螺。這原本是鳳某人思念亡妻所造……適才諸位所言，均已被這‘收音螺’納入其中！”見他提及沈夫人時臉現黯然傷感之意，沈世遺也禁不住輕嘆一聲，微微搖頭。

尹修竹大驚失色，暗忖：“神諭廟千百年來訂的規矩，金仙傳人之間不得產生情愫。這名聲倘若傳了出去，今后的生意還怎么做？小英的名譽怎么辦？”登時焦慮難遏。

衛天遜冷冷地“哼”了一聲，斜睨道：“你說那玩意能收音，我們就信？那你若說屁是香的，我們是否也要湊在屁股后面吸？”

李承逸啞然失笑，轉而道：“鳳殿主，你不妨演示一下，好叫兩位金仙安心。”

鳳麟君隨手觸動了一只收音螺的機括，只聽他左手無名指上，那枚淺藍色的海螺發出聲響：“……今年是第十八年了，又一個月圓之夜。鐘離哥哥，你說嫦娥獨自在廣寒宮里寂不寂寞？鐘離哥哥，我卻比嫦娥還要寂寞……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你幾時才會回來，回來以后是否還會記得我？”

螺口嗡鳴，靡靡沙啞，那女子的聲音雖不十分清晰，但沈世遺和鳳麟君一聽即知是沈夫人。

鳳麟君微微一怔，臉色凄然，苦笑道：“錯了，要放的不是這只……”倏爾將那枚淺藍色的海螺從手指上除下，收回了懷里，再一晃動右手，只聽拇指上一枚紅色海螺“咝咝”叫道：“你五歲的時候還尿炕，十歲了還吃你媽的奶……老子就吃狄英那又白又滑的花樹葉……你再敢詆毀小英，尹某可就不客氣了……誰說的她心里沒有我？反正我心里有她！”原來正是剛才衛天遜和尹修竹斗嘴時所說的話。

沈世遺微微笑道：“尹先生這回信了吧！倘若我們把這些話全都散播出去，不知各位金仙的臉上會否好看？屆時西王母傳人的聲譽，哈哈，只怕是好說不好聽。”

尹修竹臉色陰沉，雙目幾乎噴出火來，恨得直咬牙根。

沈世遺淡然道：“怎么，又想殺人越貨？”卻見鳳麟君倏一揚手，幾十只木蝴蝶沖袖飛出，將他十指上的九枚海螺全部銜起，魚目混雜，在空中翩躚紛飛，只消鳳麟君一聲令下，它們便會四散而開，將那海螺中的聲音散布到大江南北。

又因海螺少而木蝴蝶多，想要迅速找準其中一螺實在太難，況且鳳麟君的技藝天下無雙，所造木器均不怕火煉，尹修竹想用火攻將漫天木蝶全部燒毀亦是不能。

“你們究竟想怎么樣？”尹修竹忿恨道，雙拳攥的咯咯作響。

沈世遺輕輕一笑，負手道：“很簡單，放我們離開。”

尹修竹低頭沉吟了半晌，卻見衛天遜吼道：“做你媽的春秋大夢！放了你們，你們就把翻天印搶走了！當老子傻么……”

“一言為定！將那枚收音螺交出來，你們就可以走了。”尹修竹心一橫，厲聲說道。

衛天遜怔道：“火猴子，你瘋了？”倏爾臉色陰沉，叱道：“媽的，你不想要翻天印，老子還想要呢！”說著竟再也不管尹修竹，沖身而上，舉拳打向沈世遺心口！

驀地火光一閃，一條長鞭從尹修竹袖口發出，纏住了衛天遜的腕子。

“在尹某看來，小英的名譽遠遠比翻天印重要。”尹修竹手捏氣訣，袖動火鞭，冷冷篤定道。

衛天遜不禁大怒，罵道：“真是只胸無大志的火猴子！似你這般兒女情長，哪配當金仙傳人？”回身一記“鷹空”拳打尹修竹頭顱，尹修竹再發兩鞭，三條火鞭勢若盤龍，烈焰夭矯，瞬間與蠻王拳纏斗在一處，難分難解。

沈世遺見這“親而離之”也奏了效，端的對李承逸敬佩萬分，三人趁亂魚貫而出，沖出了狹路。身后是尹、衛二人昏天黑地的打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