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仙人來襲

五女見燕陽嵩陰陽怪氣，狂妄自大，對自家姐姐頗為無禮，均自心生不滿。

青娥兩手叉腰，杏眼圓睜，叫道：“姓燕的，姐姐跟你好生說話，你那是什么態度？非得打你罵你，才肯聽話么，你是屬倔驢的？”媚蘭脆聲道：“我家姐姐貌美如花，是個男子見了都要神魂顛倒，你這般不識好歹，多半是個睜眼瞎。”玉卮輕輕一笑，接口道：“他倒是不瞎，只不過……嘻嘻，你見過哪個男人是擦粉畫眉的？”

五女嘰嘰喳喳，說笑間把燕陽嵩給奚落了一番，燕陽嵩自持修羅傳人的身份，也不便跟這幾個侍女斗嘴，負手而立，冷冷道：“西王母光臨這野人架，莫非也是為隱身草而來？”

狄英柳眉微蹙，道：“什么隱身草？我不知道。”纖手一指梟鵠，肅然道：“這妖獸禍亂蒼生，殺人嗜血，我追它多日至此，想不到竟是你修羅傳人的坐駕。”

燕陽嵩心念一轉，笑道：“如此說來，確是燕某管教無方，太過縱容這孽畜了。在下今后一定將它看好，去其妖性，馴化成良，保得四海清平。”他知道西王母一脈歷代宏愿便是天下泰和，四海清平，故而出言討好，以求脫身，順手按住梟鵠頭顱，取出了它的魔元輕輕揉碎，另一只手送出自身真力，保住梟鵠性命。這妖獸沒了魔元，便成了一頭普普通通的梟獸。

它身上的妖氣一消，但見周天黑霧瞬間散去，野人架的上空重新現出陽光。萬里晴空，一直延綿到不遠處的巖碣村。聶人龍心道：“原來遮蔽天光的罪魁禍首就是這頭梟鵠。”

狄英果然為燕陽嵩所動，臉色舒緩，朱唇輕抿，微笑道：“燕老哥總算還念及蒼生。金仙傳人言而有信，這妖獸今后就勞你看管了。”

燕陽嵩哼了一聲，道：“好說，狄英妹子。咱們就崆峒論道再見吧。”倏爾沖林中喊道：“好徒兒，那草株還在嗎？”

林中那柔柔的女聲遲疑了一下，幽幽道：“嗯……還在。”

燕陽嵩心中掛念著隱身草，回身冷冷地瞪了聶人龍等人一眼，縱身跨上梟鵠，那猛禽雙爪奔騰，沖入了叢林。過不多時，從林中傳來他尖利的笑聲，聲音高亢刻薄，內挾真力，五女內功嬌弱，除了華林練過《修緣心經》尚可自保，其余四女均被這笑聲擾得頭暈腦脹，胸悶心惡，幾近昏厥，想來便是報復她們出言譏諷之舉。

聶人龍上前揖道：“多謝女俠相助，若非諸位姐姐到來，我們可就一命嗚呼了。”他有意擋在一念身前，不讓狄英瞧清楚。

狄英見他容貌英俊，神思清靈，玉面含笑，心下頗為歡喜，莞爾道：“不必客氣。你們來這深山老林中做什么？”

聶人龍暗忖這幾個女子雖然貌美，但和燕陽嵩熟識，恐為一路貨色。當即心念一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先前的謊話重說了一遍。狄英聞言，瞧了眼地上的兩具尸體，臉現痛惜之色，嘆道：“但愿燕陽嵩今后真能悔改，也不枉我來此一趟。”

聶人龍心中暗笑：“盼望那個陰陽人干好事？等同于做青天白日夢。”臉上卻擺出一副扼腕深沉的樣子。

狄英倏一揮手捏了個氣訣，使出化生大法，碧綠色真力晶芒般灑出，將兩具尸體化成了兩株蟠桃樹。

聶人龍驚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訝道：“姐姐好內功！不僅人長的美，更是菩薩心腸，出手即是仙法，難不成是天女下凡？”

狄英雖已過了妙齡女子的年紀，但終究以美貌自居，被年輕英俊的男子一加贊嘆，心下甜美，不禁俏臉微紅，嫣然一笑，道：“這可不是什么仙法，不過是我西王母一脈的獨門真力，加上借尸生株的靈丹藥粉罷了。旨在物盡其用，遵循那四海清平的輪回之道。”

聶人龍嘿嘿一笑，道：“管他什么道，只要有姐姐的地方，那就是活色生香的紅塵大道！”

狄英臉現忸怩，輕掩喜悅之色，假意嗔道：“你這小子，說話真沒分寸。”美目中卻流露出一絲欣喜。

一念手扶蟠桃樹，左手捂住胸腹前的傷口，箍住他胸口的兩道鐵箍已然斷裂，鮮血不停流出。那梟鵠的利爪藏有妖氣，撕傷人身初時不覺，待那妖氣侵入到血液之中，痛楚方至。聶人龍因有海餮功護體，無論何等外來勁力，都可自行化解三分，便如同饕餮噬物，無不可啖。一念內功固然深厚，卻無海餮功那般解力神通，故而此時傷口發作，妖氣侵襲，頓覺痛苦難當，靠住樹身頻頻喘著粗氣。

聶人龍察覺一念有異，急忙上前問道：“苦和尚，你怎么了？”

卻見他傷口里的血順著身體流到了樹干上，發出“嗤嗤”的響聲，過得片刻，鮮血越聚越多，那蟠桃樹被血浸紅，徑自燃燒了起來！

聶人龍驚得目瞪口呆，忙將一念拽離樹身，點了他的止血穴道。一念痛楚漸消，強自穩住身形站好。

但見那火勢越燒越旺，因這樹下曾是洪媛的尸身所在，她引刀自盡，如今火燒花樹，便將那“披棘刀”也卷了進來。“披棘刀”的刀柄是兩由根千年紫藤纏繞而成，這種紫藤一旦雌雄相纏，便會糾葛千年，再不分離，又名“牽情藤”，藤身質地堅固堪比精鐵，性烈易燃，遇火則焚，現下被一念身體里的燥血點燃，跟蟠桃樹一并燃燒，竟連刀身也被慢慢熔煉，發出“呲呲”的響聲。

狄英柳眉微凝，倒吸了一口涼氣，訝道：“這位師傅的血怎會如此怪異？竟能點燃樹木！”

司馬萬通縱然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如此景象也是頭次見到，不禁奇聲嘖嘖。

望著眼前熊熊烈火，蟠桃樹和披棘刀已完全淹沒火影之中，聶人龍眉頭凝成了一個“川”字，心道：“那梟鵠貪食燥血，卻放著最燥熱的駱駝血不吃，去啄食苦和尚的血；就連蟠桃樹都被此血點燃，說明苦和尚的血才是燥熱之最……會不會他那暮春時節偏風頭痛的病癥，也跟體內的怪血有關？”

狄英雖然心下疑惑，但見一念是出家人，她對聶人龍又頗有好感，輕嘆道：“這位師傅恐怕患有燥血之疾，似乎已入膏肓。普天下醫術最高明的兩位神醫，一個是‘藥王’孫思邈，另一個是軒轅宮玄武殿主——傅蒼生。只可惜傅殿主已經過世，而‘藥王’是神農一脈的傳人，清明那天會來崆峒山。你若能得他施救，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一念待欲開口，聶人龍急忙搶言道：“多謝姐姐好意，生死有命，天數使然。我們鄉野小**該如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心知孫先生已然歸隱，又覺一念體內的怪血似乎沒那么簡單，卻因不足與外人道，就只搪塞其辭，不與她多說。

狄英輕嘆一聲，自覺無能為力，命華林拿了九轉玉香丸出來，分給聶人龍幾人。此靈藥具有愈合傷口、去疲生精的妙用，聶人龍謝過服下，頓覺舒筋活血，體內氣息脈絡大暢，忙給一念、司馬萬通也都服了。

那日在南詔國，狄英不敵衛天遜，率領四女逃離苗疆，沿途留下了暗號。后來衛天遜追至女媧廟外，遭李承逸、華林聯手阻退，華林告別李承逸之后，循著暗號找到了狄英。恰逢梟鵠禍亂人世，到處殺人嗜血，狄英算了算離崆峒論道尚有時日，便率諸女追緝梟鵠，欲除妖獸，便尋著它的妖氣一路來到了野人架。

如今妖獸既已不再作亂，狄英恐誤了崆峒論道的時日，便要重新上路。瑤姬道：“姐姐，姓燕的陰陽怪氣，說要找什么隱身草，怕是要用來對付姐姐的。”青娥哼了一聲，道：“何止是對付姐姐，其余八位金仙傳人，他哪個瞧著順眼？尤其是尹大爺……”見狄英面色倏變，華林忙斥責道：“青娥！休要亂說。”

青娥自知說錯了話，急忙吐了吐舌頭，不再言語。狄英柳眉微凝，略一思索，道：“相傳野人架是生有各類奇異草藥，能救治百病、強煉筋骨、點石成金，乃至隱身、穿墻、化人勁力，妙用無方。但卻從未有人摘到過，恐怕除了神農一脈的藥王傳人，再沒人有這個本事，所以咱們也就不必擔心了。”

玉卮柔柔一笑，點頭道：“姐姐說的極是，正所謂吉人自有天相，那惡人也必有天懲。燕陽嵩自持修羅神通，作惡多端，即使真的有隱身草，也是見他就隱，不會給他摘到的。”媚蘭附和道：“何止是草藥不愿理他，就是人見了他，也要躲著走的。不過剛才青娥偷偷瞧了他一眼，被我發現了。”青娥聞言大怒，嗔道：“胡說！我瞧那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做什么？”不待媚蘭反駁，瑤姬接口道：“就是，就是，我也看見了。”青娥秀眉一挑，兩手叉腰，逼近道：“你看見什么了！”瑤姬道：“看見你偷瞧燕陽嵩的屁股……哎呀！哈哈，你別咯吱我啊……好青娥，我錯了……又不是我一個人說你！”

見她幾人又鬧了起來，狄英只覺得哭笑不得，她雖是金仙傳人，尊為西王母一脈之主，但平日里待這幾個侍女如妹子一般，殊無主仆之分，表面上固然嚴厲，實則關愛有加，因此她們才敢在姐姐面前肆意胡鬧。

但見聶人龍眉眼含笑，吃吃地望著諸女打鬧，神情頗為愉悅，狄英臉上一紅，喝道：“你們胡鬧什么？”

諸女見姐姐斥責，急忙停手，狄英微笑道：“她們幾個就是這么沒規矩。我有急事在身，各位自行保重吧。”此時天光已然恢復，四下里一片明亮，狄英輕松辨明了野人架的出口，率五女匆匆去了。

聶人龍長吁了一口氣，暗忖一念“天魔子”的身份沒被外人察覺，只因他對這苦行僧大有好感，決心要幫其查找出陷害元兇，這才處處留心保護，刻意隱藏一念的身份。

見天光恢復，聶人龍等人正也要走，忽聽得旁邊傳來“噼里啪啦”爆裂聲響，循聲望去，那蟠桃樹還在燃燒，枝葉已成枯炭，火焰中光影跳動，隱隱現出一道長影戟立，似槍、似棍、似矛，內斂冥芒，幽幽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