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聲濤以前和放假回家的張連城一起聊天，不止一次的就談起過張連城寢室里的一個特別不同于其他軍校生的男生曹連發。曹連發在學校里簡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識，就可惜整個學校也沒幾個女生，要不然曹同學可是鮮花叢中一點綠啊。

那個九十年代末21世紀初，改革開放了二十來年，經濟大幅度增長，人們的思想也發生了變化，在制度尚未健全之時，很多享樂主義、拜金主義、極端個人主義、權力意志主義、崇洋媚外思想、損人利己思想開始冒出頭來。

金錢一度成為人們頂禮膜拜的“神”，替代了無產階級思想，甚至也替代了眾多的宗教中的神祗。

曹連發是學校里“神”一般的存在，聽張連城說過，他每個月打游戲的花費就超過三萬，不過他的收入也不低，每天到他舅舅的酒店去半個小時坐一坐，就能領到一萬元的收入。美其名曰兼職，其實就是把打游戲的地方換成酒店辦公室而已。另外他還幫助家里翻譯一些什么英文文稿文件之類的，那個勞務費也起碼從萬字為單位計算，絕對比市場價高出數倍。

說起來，這好像就是曹家人為了讓曹公子能夠“自力更生”自己掙錢自己花的一個“過場”而已。

白天，曹公子無時無刻不在打游戲，所以他的三個筆記本電腦都會被他把電池耗光。到了晚上，張連城和另外兩個男生就負責幫曹公子練級同時也把筆記本電腦的電給充滿，以便第二天白天曹公子可以繼續打游戲。

曹公子最讓人稱道的是他幾乎從不盛氣凌人，總是金錢開路，大家發財。寧聲濤記起張連城曾經對他說過，有一次曹公子的股票賺了錢，于是拿出金卡讓寢室里留在學校過國慶節的室友去全市最繁華的地方刷卡，每個同學都很客氣的只刷了他兩三萬，張連城也刷了一臺戴爾的筆記本電腦，從此張連城算是擁有了第一臺屬于自己的筆記本電腦。

“這個事情跟曹連發有什么關系呢？他不是你說的跟你差不多高，還戴個眼鏡嗎？而且還有點胖。難不成他這個事情也能搞到名額？”寧聲濤不知道張連城提出來的學校選拔優秀學員去美國西點軍校跟曹連發有什么關系。

“最初我是沒有機會的，后來不知道為什么，第三次通知下來標準就變了。很多標準都變成區間段，而不是固定的標準。比如說身高就不再要求一米七五以上，而是一米七到一米八之間。眼睛的視力要求也變成了0.8到1.2之間。”

“為什么呢？”

“我也知道，他們說可能是為了給曹公子量身定標準。”

“哦。那這些標準你也沒問題咯？”

“是啊。所以我就從沒有資格變成有資格了。再報名的時候我也報了名。”

“可是你后來還是沒有得到這個名額，那是競爭太激烈了？”寧聲濤想標準一放寬，自然競爭就會更加激烈，說不定就是PK下來的。

“最后五個選出來的人，果然有曹連發。”

“這個我能猜到。你呢？各方面都不比曹連發差吧，至少專業成績和訓練成績等等要比曹連發好很多吧。”

“是啊。”

“勢力真是好東西啊。紅的可以變成白的，白的可以變成黑的。”

“也是，不是有句俗話說光棍不斗勢力嗎？”

“最可氣的是，曹連發居然不愿意去！”

“啊？”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就是不愿意去，有人說是他覺得這么去的話非常嚴格非常嚴肅，很不好玩，步步都受束縛和嚴管，他覺得很難受。其實他高中的時候去過美國，他要去美國根本就不需要軍校送他去，他暑假寒假自己都可以去。”

“哦。別人眼中的好機會，對他來說也算不得什么，人家家里有勢力，也不需要這個名額去趟美國來鍍金。”

“是啊。”

“那后來呢？”

“后來他的名額空出來，另一個叫做蘇魯的男生就頂替了上去。”

“也是通過選拔嗎？”

“不是，是推薦的。”

“誰推薦的？輔導員還是教官？”

“聽說是曹公子推薦的。”

“什么？”

“很大的可能是曹公子推薦的。”

“有證據嗎？”

“蘇魯是一個跟在曹公子屁股后面屁顛屁顛的家伙。”

“哦，他符合條件嗎？”

“只能算基本符合。他就是我們寢室里的室友。”

“啊？”

“我聽說，蘇魯找到曹連發說自己非常希望得到這個機會，以后回來分配的時候一定會作為一個重要條件對他今后分配產生價值。聽曹連發的口風說自己不想去了，他就厚著臉皮讓曹連發推薦他。”

“曹連發真的推薦了，他的推薦這么有用？”

“很多內幕我就不知道了，不過蘇魯確實求過曹連發推薦，曹連發確實答應過他。至于學校里怎么用蘇魯頂替了曹連發就不是我清楚的了。”

“你跟曹連發不是關系挺好嗎？你為什么不讓他推薦你呢？”

“我聽說其實我的總和總分排在第四的，后來第五也保留了，曹連發就是把我的名額給占了，結果又給了蘇魯。”

“啊？太不公平了吧。”

“公平是有條件的。你相信絕對的公平？”

“嗯。也是。”

“我還聽說曹連發喝了酒之后說本來他也想推薦我的，但是我上次游泳訓練的時候居然超過了他，而蘇魯卻一直和他齊頭并進，是個信得過的兄弟，所以他就推薦了蘇魯。”

“不是吧，這么沒有天理？”

“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這次不僅是院上公布了人員名單，而且大學也公布了名單，就算有人病了死了也不可能更改了，就算要換人，也只能頂著別人的名字和身份去，不可能再換名字和身份了。”

“哦，也沒什么。畢竟很多人都沒有去嘛。那你們之前的那些畢業的學生，無論多么優秀，也沒有趕上這個交流機會啊。不用計較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哪兒能事事如意啊。”

“我就是覺得，現在這個社會風氣不好，競爭太不公平了，以后我們進入社會，恐怕也要受到這個社會風氣的影響。”

“社會風氣是大環境，沒有人能夠輕易改變的，如果你要改變，那你就要成為社會精英，能夠影響游戲規則。”

“也是啊。好了，找個人說了以后呢，稍稍要好些。以后總會有我能夠抓住的機遇吧，不是每次都那么倒霉的。說說你的事吧，你不說你也正想和我說說你的事情嗎？難道你談戀愛了？”

“啊？你真是神算子，你怎么能猜到呢？”

“隨口一說嘛，你們大學里女生多男生少，談戀愛很容易嘛，我們這里男生和女生比超過了15比1，有些專業是50比1，有些班級甚至只有男生。”

“嗯。我最近認識了一個女生，她對我很不錯。”

寧聲濤在電話里把和文雨聲從最初第一面相見開始做了詳細的介紹。其實他也是想讓張連城幫助自己衡量一下是否應該和文雨聲繼續交往或者深入交往下去。

“我覺得這沒什么啊，你也不是橫刀奪愛，而且現在不是自由市場競爭嗎？你可以選這個女生，也可以選那個女生，而女生呢？也有權力選這個男生，還可以選那個男生。只要沒結婚，就都是合情合理合法的嘛。”

加上張連城，包括周律堂、李衛康、鄭旗年、王恭書、嚴杰、吉旭東、吳墨臨等等幾乎所有知情人都覺得寧聲濤踩了馬屎，走了好運，都支持他和文雨聲發展下去。就連趙至剛都曾經別扭的在一起打飯排隊的時候說了一句：“如果她喜歡你，你好好照顧她！你確實比我更適合她，我根本就不是寫詩填詞的材料。”

江泳博的支持讓寧聲濤和文雨聲在三人一起去了溪山公園玩了大半天的當天傍晚就擁吻了。

張連城的支持讓寧聲濤開始思考難道真的應該和文雨聲好好戀愛？

張連城最后的一句話提示：“我覺得，雖然現在的人很現實，很讓人覺得無恥，可是如果每個人都這么無恥，那就是社會的游戲規則，那就是白，你不適應就是黑。你說的文雨聲家庭情況怎么樣？我希望起碼是門當戶對的，當然如果她的家境比你們家還更好，那就更加理想了。不管你有多大的夢想，可是起飛的時候需要大量的條件。沒有基礎的夢想就是空氣，什么意義都沒有。你要寫書，如果她們家有出版商，你就可以隨便出版書，你要寫劇本，如果她們家有電影公司，就可以拍成電影。人啊，必須要向現實低頭。昂頭是要有巨大代價的！”

寧聲濤雖然仍然不同意張連城的話，不過對于張連城和江泳博自讀上大學以后變得更加現實，再也不談什么空想的理想還是感到一絲涼意。人是不是沒有身份沒有地位就一定要學會屈服學會務實呢？

從張連城的電話里的遭遇來看，如果他懂得巴結有勢力的人，說不定就撈到了去美國的好機遇，從他的語氣來說，他既鄙視那個撈到機會的跟屁蟲蘇魯，但是也不無羨慕和垂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