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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葫蘆兄弟

寧聲濤在12歲以前,一直住在母親的單位房里。母親包桂蘭的單位是一家農業科研單位,有幾個研究領域在全省甚至全國都非常有名氣,影響力比周邊一些城市的農業科研單位更大。

當寧聲濤在學校學習的時候聽到袁隆平的名字和介紹,他不但對這個偉大的農業科學家發自肺腑的崇拜和尊敬,而且想起了原來自己母親單位也是和袁隆平的雜交水稻科研進行合作的單位,也因此對母親的單位以及單位中的那些叔叔伯伯們充滿了敬意。

1987年和1988年,袁隆平院士連續獲得兩個國際科學大獎。也許在那個電視機都不普及,網絡更是遠離普通人群的時代,信息的傳播受到條件的限制,從而使得大多數國人根本就不知道袁隆平這個人或者這個人在科學界的影響力。但在包桂蘭的單位里,本身就是農業科研機構進行農業科研的地方,更是有人還與袁隆平的科研團隊有著合作關系,所以,寧聲濤不但知道袁隆平,還知道了袁隆平的偉大。

聽到袁隆平獲得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頒發的年度科學獎和英國讓克獎的故事的時候,寧聲濤只有不到9歲。

袁隆平與寧聲濤在小學之前和小學一二年級接觸到聽說過的其他偉大科學家不同,他在寧聲濤的心目中的地位不同于錢學森、童第周、侯德榜、竺可楨、鄧稼先、李四光這些偉大的科學家,因為他從事寧聲濤母親單位的農業科研工作。

因此,袁隆平成為寧聲濤第一個學習的榜樣和人生的目標。在小小的寧聲濤心目中,自己的祖國是個偉大的農業國家,這個國家要振興,要強大,首先必須擁有強大的農業、發達的農業。那個時候還沒有學過高中政治不知道三大產業的寧聲濤第一次懵懂的明白了強國富民必須發展農業的道理。

母親包桂蘭不是農業研究人員,她是一位子弟學校的小學教師。這曾經讓寧聲濤很不理解,為什么母親不去搞農業科研呢?為什么母親不是農業科學家呢?

這個遺憾在他的舅舅和舅媽身上得到了彌補。舅舅包長青因為成分問題而加入了九三學社,但舅媽是真正的共產黨員,舅媽還是一位真正的農業科學家,領國務院特殊津貼的市政協委員。舅舅和舅媽都是農業研究第一線的科技人員,這讓寧聲濤非常驕傲,最喜歡去聽舅舅講述各種稀奇古怪的故事。每次到最后都會問舅舅:“舅舅!如果中國多幾個袁隆平那樣的科學家,是不是全世界都有吃不完的糧食呢?也不會出現以前那種餓死人的現象了吧。”

寧聲濤之所以總是問舅舅這個問題,完全是受到了父親的故事的影響。

父親寧原基本來是解放前地主的孩子,寧聲濤的爺爺兩妻兩妾,共有九個孩子,可是經過了困難年代之后,餓死了六個,只剩下二叔寧福海和五叔寧福永,其他的叔叔和姑姑都沒能活到新時代。

寧聲濤心想,要是袁隆平早點研究出超級雜交稻,自己的那些叔叔姑姑就不會餓死或者吃錯東西而死了。要是國家的糧食多的吃都吃不完,國家也不用搞什么計劃生育政策了吧。要是國家不搞計劃生育,那自己也就不會是獨生子女那么孤獨了吧。

小小的寧聲濤最喜歡問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常常引起老師和同學的厭惡和鄙視。好在他回到家中,總是能夠得到父親寧原基和母親包桂蘭,以及舅舅包長青的理解和呵護。一個小孩子的思考如果得不到大人的理解和引導,要么跑偏,要么就會受到嚴重束縛,從而變得毫無想象力和創造力。

當寧聲濤后來自己做了父親,母親包桂蘭都還喜歡給他老婆和女兒說寧聲濤小時候就特別愛問一些出格的問題。比如:“媽媽,為什么你可以打我,我卻不可以打你,是不是大人都可以打人,那我以后長大了可不可以打你?”又如:“媽媽,為什么岳飛的母親會在岳飛的背上刻上‘精忠報國’的字,你卻不在我的背上刻上‘為人民服務’呢?”再如“爸爸,為什么我要跟著你姓寧而不跟著媽媽姓包呢?我不是你們兩個人的兒子嗎?”諸如此類的問題。

寧聲濤曾經在讀小學一年級的時候看到了動畫片《葫蘆兄弟》,然后就總是纏著父親問:“爸爸,為什么葫蘆里面會蹦出一個葫蘆娃呢?為什么葫蘆娃可以噴水噴火呢?我可不可以噴水噴火啊。學校會不會教我們噴水噴火隱身刀槍不入千里眼順風耳呢?”

爸爸很有耐心的說:“葫蘆里面沒有小孩子。葫蘆是一種植物,也是一種果實。等以后我給你買兩個葫蘆你就知道里面沒有小娃娃了。葫蘆里面的小娃娃是動畫片里面編造出來的,是一種抽象的夸張的擬人。你看看其他動畫片,是不是里面的動物也可以說話啊。但是你在生活當中可看見了牛啊羊啊雞鴨兔子說話呢?”

“可是牛為什么就不說話呢?”

“牛是動物,動物不能說話,說話的都是人,人比動物更聰明更厲害所以才能說話。”

“哦,人可以說話,動物不可以說話,可是為什么我們不能教動物說話呢?隔壁王阿姨家的小弟弟最初就不會說話,現在一歲多了,就可以說話了。我就聽到王阿姨和劉叔叔經常都在教劉威說話啊。看來最初人和動物都是不會說話的,要有人教就可以說話了。”

“動物是不能說話的,教也教不會的,它們和人類是不一樣的。它們沒有人類的大腦,沒有思維沒有表達能力。”

“但是它們會叫啊。”

“它們會發聲會叫就是它們的語言了,人類的語言多復雜,你看你學了多少拼音,還要學多少的字。中國字就有好幾萬個,發音也很多不同。動物的叫聲就只有幾種類型,它們無法像人類一樣組織發出語言的音節和音調。”

“哦。那好吧。我想這也就是為什么是我們養雞養鴨,養豬養牛,而不是豬牛羊雞鴨來養我們的原因吧,我們比動物更高級,動物比植物更高級。”

由于喜歡思考,喜歡讀書,喜歡說話,喜歡提問,寧聲濤很快就在一堆6到11歲的小學生孩子們中間嶄露頭角,成為孩子王。其他孩子總是圍著他轉,因為他能想出很多別人想不出的玩耍方式,帶給大家全新的體驗和快樂。

在農科院子弟校出現生源危機而停辦之后,所有的孩子都必須乘坐院里的大客車去城里小學讀書。為什么辦了幾十年的子弟校會出現生源危機呢?計劃生育政策越來越嚴格,有著不錯的工作和單位的人們除了極少數,誰也不敢多生孩子,以免丟掉飯碗失去工作。

可是,農科院這種特殊的單位需要大量的農業研究用地,因此單位位于城市郊區,單位周邊都是真正的農村。于是奇怪的現象就出現了,農科院的科研人員、工人們一般都是一個孩子,周邊的農村卻往往都是兩到三個孩子。

最初,寧聲濤因為沒有弟弟妹妹沒有哥哥姐姐,還被告知如果不是自己的哥哥夭折了,自己就得不到出生的機會,心中感到很不理解,甚至很氣憤。直到三十多年以后,他才明白了這個淺顯的道理,也明白了動物世界中為什么食肉動物的數量永遠少于食草動物。

雖然絕大多數孩子都圍著寧聲濤轉,以他為孩子之王,但也有少數孩子不喜歡和寧聲濤一起玩,甚至總是和他唱反調。寧聲濤那個時候完全沒學過政治,不懂得階級和階層的知識。也是直到二十多年以后,他才明白了自己小學時候為什么會無法團結所有的孩子的原因。

以楊軍、李波、周東為首的一群孩子總是與寧聲濤、周濤、鄭宇、張勝、鄧友華這群孩子相互敵對,相互攻擊,玩不到一處,一起玩的時候總是要以打架結束。

農科院本身就是一群知識分子和另一群招收的普通工人為主要人群的一家科研機構。楊軍、李波和周東等八九個孩子的父母主要都是院里的工人。不但父母學歷不是很高,他們的學習成績也很一般,因為他們對待學習和知識的態度就很不真誠。寧聲濤和鄧友華等十三四個孩子的父母主要都是院里的科研人員或管理人員。

當動畫片《葫蘆兄弟》在黑白電視都沒有普及的時代熱播的時候,更多的孩子還是通過小人書和一些玩具認識到葫蘆兄弟的。

讓寧聲濤一輩子也忘不了的是,以他為首的一群男女孩子喜歡穿藍色衣服,以葫蘆兄弟中的六娃隱身娃為自己的膜拜對象。很快的,就出現了以楊軍為首的一群男女孩子喜歡穿黃色衣服,以葫蘆兄弟中的三娃金剛娃為自己的膜拜對象。兩幫孩子人數雖然不同,但寧聲濤的“隱身幫”男女數量差不多,而楊軍為首的“金剛幫”男多女少。于是,兩幫到是每次打架都基本上勢均力敵。女孩子除了少數一兩個,更多的都是在一旁做啦啦隊。

長大以后的寧聲濤看到籃球比賽上的啦啦隊的時候,總是禁不住想起十幾年前兩幫孩子打群架或者玩打架攻城游戲時站在一邊的小女孩啦啦隊的景象。經不住又是一場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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