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聲濤認為自己在趙至剛的新女朋友文雨聲面前并沒有展現出什么合適的風度淵博的才華，他在2000年國慶節中并沒有哪怕一分鐘想起過文雨聲，當然也沒有想過這個富家女孩能夠把自己放在眼中。

從不喜歡聽自己說普通話到不喜歡自己愛吃的菜再到不喜歡自己滿身的煙味，在短短的幾次接觸之中，寧聲濤對文雨聲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當然更談不上好感。他甚至認為這個女孩有些瞧不起趙至剛的農民工家庭出身和自己的工薪家庭出身。

國慶節一過，寧聲濤從寧堅返回學校，在國慶節之中，難得的是張連城居然破天荒的回了一次寧堅，之前無論是國慶黃金周還是五一黃金周，他從來都沒回過寧堅老家。一是距離遠，二是軍校管理嚴格。到了大四了，也許是馬上面臨畢業找工作，張連城居然回了一次寧堅。

和張連城一起，寧聲濤并沒有特別的活動要去做。他們能夠從早晨一起走路走到晚上，當然他們會不斷的就自己研究的或者最近看過的書進行思想上的辯論。在這一點上，寧聲濤一生中最喜歡聊天的人就是張連城和周律堂，他們都是可以一起邊走邊談，海闊天空，從蝸牛到犀牛，從細胞到星球的談論各種思想各種知識各種見解的人。

可以說，張連城在寧堅待了兩天半，就有兩天時間是和寧聲濤形影不離。來去的火車需要四天，對張連城來說，這個國慶節是整個大學四年里最充實的一個國慶節。其實對寧聲濤來說，又何嘗不是？

在張連城處得到友情充實和營養補充的寧聲濤并沒意識到一個重大的變化即將來到自己身上，國慶節返回學校就會發生一件讓他感到左右為難的事情。

當趙至剛把四盒巖花香煙放在寧聲濤面前時，他并沒有反應過來到底是怎么回事，直到趙至剛又把一種腌制的包裝精美的鵪鶉和一些果凍樣的食品擺在桌上時，他的大腦才剛剛啟動。

原來文雨聲國慶節也回了老家，來的時候趙至剛去火車站接站，拉了一大包的東刻土特產，這些土特產部分是文雨聲帶來給寢室室友們分享的，還有一些就是給趙至剛并且委托趙至剛和寧聲濤平分的。

寧聲濤完全不想要，雖說這些土特產在那個年代還不是所有的超市商場便利店都可以買到的商品，但自己這么和人家無親無故、沒什么交情的實在不好意思收。再看著趙至剛那陰冷的臉，更是覺得自己很不適合收這些禮物。

趙至剛是個耿直的人，還是直率的性格，他不管寧聲濤收不收，就是一門心思要給。寧聲濤說你就說我收了不就得了，可趙至剛非要寧聲濤真收下，否則就覺得自己在欺騙文雨聲。

寧聲濤并沒有和趙至剛平分文雨聲給的禮物，他只收了四包香煙，其他食品都讓寢室里的室友給分了。

周律堂一邊吃著分的鹵蛋一邊說：“你娃運氣好哦，別人獻殷勤，服侍的巴巴適適的才換來這些一些禮品，你什么都不花，直接撿現成哦，我和衛道學都沒得分，為什么剛炮要和你分呢？你是那妹兒什么人？替補男朋友么？”

周律堂心中可能也感覺奇怪，要說趙至剛得到人家女孩子的禮物可以理解，畢竟趙至剛付出很多，也是人所共知的在追求人家。就是寧聲濤私下說起文雨聲也是沒一句好話，沒一次表達過好感，文雨聲就算要分禮物也應該讓趙至剛分給他和李衛康嘛，因為兩人畢竟在兩三次接觸的時候都表現的比寧聲濤好很多，客氣很多。

寧聲濤問理由，趙至剛說是表達謝意。

什么謝意？寧聲濤真是想不起來。

“上次她說要去圖書館借書，我不是沒有辦借閱證嗎？她是新生借閱證也還沒辦下來。于是就說找你借借閱證。”

“哦，我想起來了，你找我借借閱證，當時我就非常吃驚，你進大學兩年了，從來沒有交申請辦借閱證，也從來不去圖書館。你說文雨聲要借書，喜歡在晚上睡覺前看看書才睡。我就問你她喜歡借什么書。你說她說了一些，都記不住，就好像記住一個張什么愛的。我也想不起是誰還是什么書名，你又想起來說有個叫張愛萍的上將，那個作家好像就是張愛什么。我才告訴你可能是張愛玲。于是我就說你從來不借書，也不知道借書的程序手續和具體地方，干脆我幫她借，你拿去給她就是了。”

“是啊。我本來給她說我認識的朋友當中就你和周律堂喜歡去圖書館，周律堂最近正在忙著追女孩子，很少回老區圖書館去，就干脆找寧聲濤借個借閱證吧。”

“我都讓你不要說是我去老區圖書館幫她借的書，你最后還是告訴了她。我還想讓你在人家女孩面前討個好，你都沒討成。”

“其實我最初就說是我去借的，不過她問我圖書館的位置，進去以后應該在幾樓看書，到哪里去借書辦手續，手續都有哪些，我一個都說不上來，只好把你坦白了。”

“真是個疏忽，誰知道她會問這些，早知道我就給你講清楚了，要不就讓你自己親自去辦一下，給她一個好印象。要不然也可以給你講一下怎么借書的，說謊也可以更圓滿。”

“就是啊，我也不知道她會問這些，她說她以后自己的借閱證辦下來之后要自己去借，所以要問我們這些老生好增長經驗。”

“好心沒辦成好事。反而讓你在她面前變成一個說謊討好的人。”

“沒辦法，誰叫我兩年時間一次都沒去過圖書館呢。”

“那獼猴桃你肯定也坦白了吧。”

“是啊。沒辦法。她是個細心的人，而且腦子很靈活。”

“我幫她買的獼猴桃讓你說你是買的，最后也被她知道了吧。”

“她說她喜歡吃獼猴桃，我又沒吃過，還以為是桃子的一種呢，后來她給我說獼猴桃是像李子那么大的毛茸茸的青皮那種水果。我就說從來沒見過嘉首有賣。她也就沒說什么。后來我回寢室問大家吃過獼猴桃沒有，你就說你在姨媽家山里帶了一麻袋的獼猴桃出山，結果在汽車引擎蓋上烤融了。我又問那嘉首有沒有賣獼猴桃的，你就說你見過，但是很多水果攤都沒有，屬于比較少見的。說你幫我留意著，看到了就買，買了就算是我買的。”

“是啊。運氣不錯，當天晚上說的第二天上午我就在運動場外碰到人家挑著賣，就給買了五斤。”

“獼猴桃比桃子可貴多了，我要給錢，你又不收。還讓我告訴文雨聲說是我買的。”

“后來她又怎么知道的呢？”

“我自己告訴她的。”

“你真是的。不懂得討好人家。”

“第一，我怕穿幫，萬一又被她知道了算我騙她，那實在是得不償失。第二，你們似乎很不對付，她對你也沒什么好感，我看你對她也沒什么好感，因此我想讓她知道我這個兄弟其實對人挺好的對她也很不錯。我想著說是你滿城去找，專門為了給她買獼猴桃去穿大街逛小巷，那她一定會改變對你的看法。這樣有助于以后你們的關系，當我們真的在一起的時候，我不希望得了女朋友得罪了兄弟嘛。”

寧聲濤聽到這里的時候內心是很激動的，他知道趙至剛是什么樣的人，也知道趙至剛對自己的感情是豐富的真實的。

寧聲濤沒抽過東刻的地方煙廠生產的“巖花”牌香煙，而當時他又正在統計著自己抽過的煙的品種，抽過一支到十來支的牌子是一類，抽過一包的就算是完整的抽過了這個牌子的香煙。因此，他對文雨聲要趙至剛分的其他東西興趣并不大，對自己沒有抽過的香煙確實有點渴望。

“巖花”牌成為寧聲濤一個記事本上自己已經抽過的香煙牌子的第五十二個牌子。其他抽過別人散的或者自己沒抽夠一包的還有三十八個牌子，不如翟書明曾經散給他抽的“銀河”牌，他就只抽過五次五支煙而已，自己還打算去蓉景找這個銀河煙再抽上一包呢。

寧聲濤記錄的香煙牌子只記大牌子，不記小牌子，比如說云煙就有好多種，從10元一包到48元一包的都只算云煙一個牌子。他自己內心的目標是只要能達到500個牌子自己就可以戒煙了，意思是什么煙都抽過了，也不留什么遺憾了。

正在抽著“巖花”香煙，內心里思考著一定要減少和文雨聲的接觸，以免三個人尷尬，和文雨聲想處，是順著她呢，自己憋的難受；不順著她呢，雙方尷尬還把趙至剛也搞得狼狽。而且要真是完全順著女孩，趙至剛會怎么想？萬一女孩又表達出什么謝意好意的，也是很麻煩的事情。寧聲濤思前想后，決定無論如何都要避免再見到文雨聲，避免和她發生沖突或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