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刻鐘之后,一隊不太齊整的兵從北口進入了谷中。游步楷見了笑道:“識其子便知其母,跟我耍詭道!”再叫過傳令兵道:“令:崔廿娘、蚩阿娻領(lǐng)本部于鸚鵡砬阻敵前鋒回援。另轉(zhuǎn)告將士:不可輕敵!”
這支疑兵出谷不多時,從北口進入了一支更不齊整的軍兵。游步楷怪道:“什么鬼?”思量半晌,便叫百子嫃:“領(lǐng)一百兵去拐角處攔截,打狠一點!”百子嫃剛稱是,一支號旗鮮明,甲胄齊整的千余兵馬便開進了谷中。游步楷笑道:“來了來了!”再忙壓低語聲道:“諸軍隱蔽!聽我號令!”待伏兵依次交口傳達完游步楷的將令,敵軍已經(jīng)全部入谷。游步楷冷笑一聲,拿弓在手,取一支鳴鏑,拽個懷中抱月,看得精準,一箭將開路先鋒的馬頓時射倒。隨鳴鏑而下的箭雨,也前部的馬匹都射殺了,也不免誤射了許多人。
趁谷中敵軍慌亂之際,游步楷便現(xiàn)身朗聲道:“降者免死!”谷中敵軍先看了游步楷及谷上倭軍良久,再面面相覷半晌,最后一個中年婦人的語聲說道:“這位將軍的韜略老身著實佩服!然則引倭奴來助同室操戈,怕不,無恥了些吧?”游步楷的刻薄也不是吹出來的:“無恥不無恥我有自知之明,不用新敗老嫗操心。更何況兵指姑爺,也不是一個無恥能說盡的。——夫?qū)⒈撸粦?zhàn)則守,不守則走,不走則逃,不逃則死。兵貴勝,不貴久,我可不是耐心人。老嫗自度之耳!”還要以強辯拖延時間的語聲,被游步楷的箭雨射得止住了,而后也只能是投降。
游步楷才下來俘虜了佳慧母親,卻有崔廿娘、蚩阿娻部兵來報道:“郭家鎮(zhèn)與出谷之敵夾攻鸚鵡砬!然二位統(tǒng)領(lǐng)與將士正從容固守!”游步楷聽罷,便對佳慧母親道:“煩勞叔母前往勸降!”佳慧母親卻道:“那兩支兵皆乃抗倭愛國志士,故老身無能為力,將軍恕罪!”游步楷憤然拔出刀來,等見眾俘虜?shù)捏@恐之色后,卻笑了笑,對百子嫃道:“送去見她女兒和姑爺。我?guī)е溆嗳巳テ搅斯益?zhèn)!”說罷,瞪了佳慧母親半晌,以作對抗。
正待上馬之際,從北口奔來三十余騎,打頭的是石珊對象及娉嬣姊妹。游步楷收刀迎住笑道:“你來沒用,還得佳慧來,不然我還得拔刀救人去。”武小嬣答道:“在后面。”話音剛落,石珊、佳慧、吉姒兒、卓儲姈都到了。石珊自來給佳慧母親松綁,好言安慰,而佳慧則被游步楷及他的五個徒弟帶到了鸚鵡砬。經(jīng)過佳慧的勸說,以及游步楷的軍事威脅,夾攻鸚鵡砬的兩支軍都停止了戰(zhàn)斗。可游步楷又用強大的軍力,依次讓兩支部隊都繳械投降。而后先讓娉嬣姊妹和卓儲姈清點管理,再對一言不發(fā)的佳慧道:“你怎么不為他們求求情?以為,我會把他們交給石瑋,石瑋再交給你,你給你娘,或自己留下建軍?那是不可能的。我此來塞北本就想招募兵馬,只是礙于和石瑋的兄弟之情才沒有打他的主意,而你和你娘,呵呵……當然是順手牽羊,假道伐虢!”佳慧沒有看游步楷,而是看著娉嬣姊妹和卓儲姈治軍,并不無感嘆地道:“大哥也算給我報了仇吧!”吉姒兒便問道:“不是你親娘?”佳慧搖了搖頭道:“正因為是,所以,我更不理解她。”仰天長嘆一聲,而后幽幽地吐出了心中的苦楚:“我父母離異后,我就好像成了多余的了!沒有人管你,沒有人關(guān)心你!無論你想做什么,都不會得到支持!他們明明有錢,可就是不肯幫你!想學(xué)點啥,為以后謀個出路,就是沒人理你!就是不供我讀書,還得說我不安分!嗯!他們才不管你哭不哭呢,就是說不行!有時候我真的懷疑我是不是他們親生的孩子!可不得勁兒了小時候!所以這些事兒我都記著,只要我活著我就都記著,除非我死了才不記著!所以對他們仇恨可大了!唉!——所以,大哥,謝謝你!”游步楷也跟著嘆了一聲,而后道:“大概我們小時候都一樣吧,只不過我是男孩,你是女孩。現(xiàn)在我不恨了,因為不是他們,就根本不會有今天的游必方。我受的歧視絕不比你少。用我道家的話這叫定數(shù)。用儒家的話,叫勞其筋骨,餓其體膚,苦其心志,空乏其身。反著看問題,會有不同的答案!”
眾人會合后,游步楷將倭軍的指揮權(quán)還給了石珊:“可惜也不是你的,不然我就不還了!”石珊笑道:“不知是誰說不切來著?”游步楷笑道:“我也忘了是誰說的。——回家回家,去看看我那兩個新徒弟刀可磨好!”但娉嬣姊妹卻打消了他的興致:“兩個小妖惡習(xí)不改,在敵軍攻打營盤時趁亂放火殺人,已被奴姊妹斬首號令。——請師尊責罰!”游步楷笑道:“起來起來!這話說的,好像我是喜新厭舊的人。再者說,好在是此時發(fā)作,如果到了我們營,我又好弄險,那時候,就麻煩大了。——以后我不在,還是這樣,由你們姊妹決斷。”又拿出一顆舍利給卓儲姈道:“當然,兵事還是要聽你們七師弟的。”娉嬣姊妹當然聽懂了,可卓儲姈半晌才笑了,取下馬鞍上的水囊跪奉游步楷道:“師尊請用!”游步楷喝了水,對娉嬣姊妹道:“倚月九女,德才并取。記得多給我念叨。”氣得吉姒兒佯作對崔廿娘高聲道:“別記了,我們是二等徒弟,不稀罕我們!”游步楷上馬道:“術(shù)業(yè)有專攻,日后我使你做先鋒。讓你成為女張飛!”
佳慧母親雖然被俘虜了,可并沒有松口的意思,弄得石瑋惆悵,佳慧無奈,石珊煩惱得連孩子都嚇退了。而游步楷卻道:“我看干脆就,君不名臣投外國;母不慈子走他鄉(xiāng)。兵也不還,彩禮更沒有。”石瑋苦中作樂道:“哥,我可知道你為嘛還是光桿將軍了,忒毒!”石珊對象也道:“不相往來是小,日日來鬧咋整?”游步楷脫口便道:“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只嚇得佳慧立刻求情:“大哥千萬不可!”石瑋笑道:“別當真,大哥不是那種人!”游步楷嗔道:“你們想什么呢?!我說的是‘先斬后奏’,跟你姐一樣……”石珊嗔道:“去!怎么好話從你嘴里說出來就變味兒了呢?”又道:“不過我也是這么想的。”石瑋和佳慧不僅有羞澀,也有堅決的反對。游步楷嘆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放一萬年再說吧。”石珊起身道:“還是吧阿姨放了吧。”游步楷也跟著起身道:“可怎么放?我可是吞了她的部隊的。”石瑋建議道:“還是一起都還了吧。”游步楷先罵道:“你個敗家玩意,那是我們斬獲的,還什么還!”再緩下語氣道:“那行,都還了!——從出山就沒打過這種白費力的仗!——也不算白費力,至少讓人知道了馬王爺是三只眼。”
佳慧母親走了,不僅帶走了她的兵馬,和所有武器裝備,而且還拿走了一千兩白銀。不過營門口的游步楷沒有發(fā)嗔言,只笑道:“總算‘贖身’了!”老舅卻道:“還有彩禮呢。我們這的規(guī)矩。”游步楷笑道:“那我就帶著我七個徒弟,按照我們那的規(guī)矩去要陪嫁。”石瑋勸道:“老大,彩禮不能不給,我們這的風俗!”游步楷嗔道:“你知足吧,我沒學(xué)草原人搶親就不錯了!”石瑋只得賠笑道:“可汗息怒,可汗息怒!”游步楷正欲編排石瑋幾句,一只信鴿飛落于武小娉肩上。游步楷便慨然嘆道:“山海關(guān)開了!我們喝不了你們的喜酒了!”只叫衛(wèi)士:“備馬!”可看了飛書的武小嬣卻道:“令:游必方于閏六月初八前還玄岳,不得再度誤期。——玄岳留守元帥文聘。”游步楷一面要飛書,一面用狐疑的目光看著他七個弟子道:“上午是誰的主意?”七個師兄弟認的認主謀罪,認的認實施罪,可游步楷并沒有因為他們的團結(jié)和孝順而大開法網(wǎng),只叫衛(wèi)士們:“拉下去打八十軍棍!”這三十個衛(wèi)士也不是無謀之輩,聽罷后當然是第一時間跪下告免。石瑋、石珊當然也幫著勸。游步楷雖然還是假模假式地駁回了數(shù)次,但終究見好就收了道:“姑念初犯,又有同袍和姑姑、二叔為你們求情,因此暫免處罰。——日后再犯,決不輕饒!”
閑下來的游步楷,又仰望著傍晚的天空:“塵與土,云和月,此身非我唯離別。常笑宋詞無壯氣,原來未曉離愁意。聚散真?zhèn)€太容易。夕陽西下,殘霞紅萬里!”并沒有說出聲來,身旁也沒有人陪伴。因為石瑋與佳慧往黑山科橋去了;石珊帶著晚飯沒怎么吃的孩子去黑山科鄉(xiāng)買牛肉面了;石珊對象和老舅在籌備石瑋的婚事;娉嬣姊妹七人也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