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來的理由并不是因為沔州告急,而是因為鄂州高陽玦發(fā)書求救。無心柳看罷書信,對冰雪等道:“高陽定遠告急,西方軍兩萬兵馬,又接連梁子湖水怪,大荒山妖魔夜襲鄂州城外軍營,致使折兵過半。所以派使者到沔州求援。”而后對游霄道:“你先令五百精騎回沔州,和冰雲(yún)三將馳援鄂州,我領(lǐng)大隊人馬即可就至!”游霄接令箭去后,又下令道:“急行軍,直奔鄂州!”
可當來到鄂州城下時,卻不見一個西方軍的士兵。冰雲(yún)四將和高陽玦卻都在,于是見了禮,無心柳便問:“怎么回事!?”高陽玦的回答是:“冰公子四位未領(lǐng)軍到時,敵軍就撤了。我派人去探,只見都難撤了,主力一路往南岳而去。”冰雲(yún)又道:“我們恐其中有詐,因此沒有追擊。”無心柳對冰雲(yún)四將的穩(wěn)重,予以了應(yīng)有褒獎,而后下令道:“冰雪、武小娉、吉姒兒馬上在險要安營下寨,以防敵軍卷土重來;冰雲(yún)、游霄、述律、完顏,各領(lǐng)三百騎掃平周圍五十里水怪、山妖!”
高陽玦見無心柳安排已定,便邀請道:“先去城內(nèi)府中喝杯茶,休息休息吧。”無心柳卻謝絕道:“還是算了吧,一會兒還要回沔州呢。”高陽玦只得叫桃三姐就地設(shè)席,招待無心柳和蚩阿娻。無心柳謝過桃三姐,便與高陽玦依主客而坐。說了半晌勝敗之事,又說了許多相關(guān)的人,無心柳再對高陽玦道:“我將步凱哥哥的兩個營安州騎兵留給你,再留冰雪、冰雲(yún)、游霄統(tǒng)領(lǐng)。”再湊近壓低語聲道:“如果他們不聽話,就拿步凱哥哥威逼他們!”桃三姐笑道:“有那么厲害嘛?看起來蠻好的。”無心柳也不好說是高陽玦戰(zhàn)功不夠,鎮(zhèn)不住三人及部下的悍將驕兵,所以只得裝出一副愛恨交織的樣子道:“看起來秀外慧中,老實巴交,——實際上一個個厲害著呢!我能想到的也只有拿步凱哥哥治他們!”高陽玦便舉杯以茶代酒道了謝。
送無心柳去后,高陽玦便對游步楷的三個衙內(nèi)道:“有勞三位賢侄留守!且到城內(nèi)府中,吃個便飯,也算為你們接風洗塵!”他這三個賢侄之中當然是以冰雪為主,另兩個只能看眼色行事。而冰雪是典型的謀戰(zhàn)派,自然要對高陽玦口中的“賢侄”二字進行忖度:“這又不是在私下,干嘛不用官稱?怕我們不服吧!”想清楚,就可以回答了:“那我們就打擾大叔了!——不過,在外面,大將軍還是直呼我們的名字吧。顯得公私分明,不至于鬧誤會。”高陽玦當然也聽得出來冰雪的話外之音,所以便笑著接受了:“言之有理言之有理!三為統(tǒng)領(lǐng)請!”冰雪卻道:“大將軍先請,末將把軍務(wù)接待一下。”高陽玦也趁機低聲對桃三姐道:“去給將士們準備一些牛酒,還有月餅,昨日是中秋節(jié),補上吧。”
與冰雪三人吃完午飯后,高陽玦便同桃氏姐妹來到中軍大堂。依官階坐定之后,高陽玦便道:“雖然有游步楷的四千馬步軍補充了守備,但我們自己還是要重建部隊。”桃三姐道:“這是當然,別人的兵終究是別人的兵。要想有腰桿子,就得有槍桿子。連無心柳都調(diào)動不靈,何況定遠。”桃六姐雖然和她的姊妹一樣眉清目秀,但卻是一身男兒裝扮,性格上也像個男兒,大張有余,而內(nèi)斂不足。當下聽罷桃三姐的話,便勃然怒道:“我們可不是無心柳那個丫頭!——這就去給他們個下馬威!”還沒有站起身,便被桃大姐叫得住了:“莫胡鬧!他們是友軍,不是敵軍!”再為了防止桃六姐和冰雪他們發(fā)生摩擦,便作了如下安排:“大姐和六姐再去蜀地看看。能招募多少是多少……在玄岳的待遇標準上再加一成。”
送走了姐妹兩個,桃五姐將自己的軍務(wù)交了桃三姐:“我想去南岳打探打探他們撤兵的緣由,這嗎忽然撤退,應(yīng)該是內(nèi)部出了問題。如果事實,我們大可以打一次反擊,挽回鄂州軍的士氣。”高陽玦點點頭道:“五姐言之有理。但要務(wù)必小心!安全第一,沒有了人,就什么都沒了!”瞬間憂郁下來的眼神,明顯想起了桃小七。姐妹兩個見了,也不免為三個姐妹傷心。好在高陽玦意識到了,便忙受了悲傷的心情,微笑道:“今日就不備酒相送了。三日后,與五姐同飲藍莓酒,以為接風!”桃五姐也綻開笑顏道:“一言為定,不許偷喝!”又對桃三姐道:“幫我看好這個‘小太白’!”桃三姐送走桃五姐,便對高陽玦笑道:“你打算怎么封我的口啊?”高陽玦忍住笑道:“你怎么就肯定我不能守約?”話音未落,門外卻進來不到:“玄岳欽差至!”
這次來的還是劉麗莎,傳達的命令卻是:“玄岳元帥令:荊州、沔州、鄂州兵發(fā)南岳,尋找戰(zhàn)機!”軍人以服從為天職,所以接了命令之后,高陽玦才問:“我軍方二敗南岳,何故在敵莫名其妙的退卻之后而追擊?”劉麗莎湊上去一步低聲答道:“元帥府收到密報,敵軍發(fā)生高層火并。元帥、副帥決定先行發(fā)三州之兵,如若不然,也可撤回。”高陽玦聽罷,和桃三姐互換了個眼神,再由桃三姐唱白臉道:“可鳥無頭不飛,沒個主事的怎么行?三州節(jié)度使大將軍官階一樣,職務(wù)相等,恐怕會鬧些不愉快的。”劉麗莎卻笑道:“長史大可放心,此次由孟道轍統(tǒng)領(lǐng)三州軍馬。孟道轍使命稍后便至。”又說了幾句,劉麗莎便告辭回玄岳去了。
高陽玦的第一道命令卻不是整軍待發(fā),而是:“快去叫大姐、五姐、六姐別去了,過來升帳!”桃氏姐妹不過是回個自的房間收拾行裝去了,所以桃三姐一去叫,便都又換上戎服趕了來。桃三姐不僅去叫了自家姐妹,還使人去叫來了鄂州三營統(tǒng)領(lǐng)和冰雪三人來。可高陽玦剛宣布完玄岳元帥府的命令,所有人想要避免的摩擦便發(fā)生了。游霄的個性當然很爽朗,現(xiàn)在又是得意之時,因此發(fā)表己見的語氣和措辭,自然不無得色。所以惹怒了新敗的鄂州系將領(lǐng),由桃六姐冷哼道:“哼哼……匹夫之勇爾爾,別忘了西楚霸王項羽!”好在高陽玦和冰雪及時喝住各自的人,才不至于太過難堪。但會還是要繼續(xù)開的,畢竟要選定去留部隊。游步楷系這次搶著發(fā)言的卻是冰雲(yún):“請大將軍以得勝之兵南下!”桃六姐當然不甘示弱:“請大將軍以必勝哀兵取南岳!”高陽玦和冰雪這次并沒有馬上喝住己方的人,因為既有私心,也知道雙方是在為爭吵而爭吵,為反對而反對。
幫著暫時解圍的,是孟道轍派來的人。因為關(guān)系到進軍路線,所以眾將佐都留下了。且說孟道轍使者道:“副帥已率荊州軍往朗州。望大將軍即刻發(fā)兵,與無大將軍克岳州。促使三部會師潭州城下。”
使者去后,高陽玦并沒有馬上停止休會,而是借送使者,與冰雪出中軍大堂,來至東花廳尋求妥協(xié)。其實冰雪也想迅速化解這場風波,所以坐定之后,她便先賠了話,再問道:“叔父不必以小侄等為念,小侄等聽憑調(diào)遣,絕無怨言!”高陽玦當然也要致歉一番,而后用商量的語氣道:“其實你們應(yīng)該是鄂州軍的編制,可你也看見了,桃六姐的秉性如此,叔父也無奈于她。不如這樣,叔父上表元帥府,讓你們以唐州軍的名義隨我們南征,當然由你代行你義父的兵權(quán)。你看怎么樣?”冰雪知道高陽玦出于真心,但同時也清楚,憑自己和弟妹的能力威望,還不能與高陽玦平分秋色,固然高陽玦戰(zhàn)績平平。因此她答道:“這絕對不行!我義父知道了,非給我們沒完!——侄女還是那句話,一切聽憑師父調(diào)遣,絕無怨言!”高陽玦既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諾,所以作為回報,他也相應(yīng)的讓步:“你們畢竟不熟悉鄂州,而且對付水怪、山妖,鄂州的半個營也就足夠了。”
回到中軍大堂,叔侄兩人便制止了還在爭吵的雙方,再由高陽玦以命令的形式,宣布了結(jié)果:“鄂州軍留后參軍桃大姐,與弟一營五百兵守城,其余兵馬皆出征南岳。”鄂州系將佐嘩然,是必定的結(jié)果。但半晌制止者,卻是桃六姐:“都閉嘴!難道五百人就不敢守鄂州城了嗎?!”因為她知道,這是高陽玦的決定。
散帳之后,高陽玦又留下鄂州系將佐,做了思想工作。桃六姐聽罷道:“哎呀,三姐都說啦!他們跟著游將軍、無將軍打了不少勝仗,又何況無將軍也去,你讓他們?nèi)ヒ埠孟驘o將軍交代。”桃五姐笑道:“嗬!覺悟蠻高的呀!是不是想當前部先鋒呢?”桃六姐直言不諱地道:“是又怎么了?舍我其誰也!”高陽玦便發(fā)了令箭笑道:“好好好!桃大先鋒就領(lǐng)第一營五百兵馬先行開路!”桃六姐雖然接了令箭,但還是拿鼻子低低地哼了一聲:“哼,瓜娃子!”可在她的那雙明眸之中,流露出的不僅僅是颯爽,還有對高陽玦的傾慕。高陽玦并沒有望著她出門的背影而浮想聯(lián)翩,只是有條不紊地和文案打點將印兵符,收拾著放入行囊。
等大隊人馬準備停當,一身玄甲的高陽玦,便向留守的桃大姐辭別,上馬發(fā)令道:“進軍!”桃六姐既然如愿做了前部先鋒,那沒如愿的游霄當然又不爽了。因此高陽玦將自己的中軍設(shè)在了游步楷系里。游霄當然還是沒回話:“跟我爹爹那當衛(wèi)士。跟我姑姑那當衛(wèi)士。跟叔父您這我們怎么還當衛(wèi)士啊?我們哪里像衛(wèi)士啊!”高陽玦笑道:“錯了。叔父可沒拿你們當衛(wèi)士。——如果你們不想叔父在這,那叔父走就是了!”冰家姐弟忙道:“小侄不敢!小侄不敢!”游霄卻道:“發(fā)個牢騷而已,叔父當真干嘛?!”高陽玦未及開言,便見報馬由前而來:“先鋒在太乙洞發(fā)現(xiàn)兩具一男一女玄岳將佐尸身。所佩劍上衣鐫‘吳霔’,一刻‘彌霖’。”
高陽玦和桃氏姐妹都為之一驚,更何況是身為師弟妹的冰雪三人。讓桃三姐留守中軍,高陽玦五人便隨報馬飛馳來至太乙洞。桃六姐并不是捕快出身,所以現(xiàn)場早已被破壞。尸體的確是吳霔和彌霖。問第一發(fā)現(xiàn)人時,得到的回答卻是:“彌統(tǒng)領(lǐng)的劍插在吳統(tǒng)領(lǐng)的胸口,而吳統(tǒng)領(lǐng)的劍握在彌統(tǒng)領(lǐng)的手中。”冰將軍當過捕快,司馬文俊更是當過縣尉,因此得了點真?zhèn)鞯谋阕銎鹆丝彬灐?彬灹季玫贸龅慕Y(jié)果,卻是彌霖用自己的劍殺了吳霔,而后用吳霔的劍刎頸自戕。但長嘆一聲后,卻沒有將真相說出,而是潸然哭道:“看來是我?guī)熜趾蛶熃阕反炭椭链耍瑤熃阒辛速\人的迷心之法,誤殺了師兄,醒來之后懊悔難當,因此自刎殉情!”游霄也畢竟和彌霖同門一場,當然不想讓彌霖以叛徒的身份死去,所以對之情的高陽玦下拜道:“我彌霖師姐雖無大功勞于玄岳,然而畢竟跟隨我爹爹南征北討,希望大將軍能讓末將三人安葬兩位師兄再趕大軍!”高陽玦當然也不是無情之人,不僅答應(yīng)了游霄的請求,還留下了幾個裝拋石機的木匠打造棺槨,再對冰雲(yún)耳語道:“把他們的兵器帶回去給你義父吧,他是個多情的人,不會計較彌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