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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劉興子埋伏徒力 冰子潤舌戰獲攻

再說藤興子收軍后,卻將那些擅自領兵沖鋒的將佐罵了:“沒有我的將令就敢擅自進兵!他們萬一是誘敵之計你們吃罪得起嗎?!”又緩了緩語氣道:“既然你們這么愛戴我,那今夜就去劫寨吧。鼓角大作,喊聲震天,擾他一夜不安。”又選了兩員將佐道:“你們領本部虛設營寨,詐作主力。不許探馬窺探。每日帶俘虜往敵營前戲弄,若敵出營劫奪,則詐敗之,再留下那幾個游步楷半死不活的徒弟。”而后又選了幾員將佐:“你們各領三千軍,往其余通向東岳的隘口、寨扎攻擊。佯作我主力。一旦攻克,務必保守住,等待我大軍趕來。”等諸將佐去后,她又來關押高陽玦的帳內,擺席請來崔廿娘和冰雪作陪。

高陽玦和冰雪倒也坦然自若,與她推杯換盞,談笑風生,如同摯友親切。只有崔廿娘不言不語,不吃不喝,不應不答。所以她起身走到身旁道:“你自己餓死了可不能算我頭上。——我真沒打算把你們怎么樣,只是現在不能放你們罷了。”剛搭住崔廿娘肩的手,被一雙怒目的崔廿娘甩開了:“你我并無交情!”她嘆了一聲道:“嗯!紅衣厲鬼惹不起!——你愛餓死就餓死吧,反正你師父也不缺徒弟。”崔廿娘依舊那般坐著看著恨著。所以她又道:“算你聰明!酒菜中確實放了毒藥,你可以給高陽將軍冰雪超度了!”于是崔廿娘便大口吃喝了起來,只不過就像是饑餐胡虜肉,渴飲倭奴血。她也不在意崔廿娘吃喝時看自己的眼神:“最老實的也教成了這樣,你師父真是誤人子弟呀!”崔廿娘又開言了:“家師教我大義,你身為蠻夷怎么知道!”于是她便沒事找茬地和崔廿娘聊了起來。

一面吃著,一面將假消息透漏給了崔廿娘。酒席宴上自然不會讓冰雪提醒崔廿娘,兒散席之后,便叫士兵:“你們送高陽將軍和冰小姐往萊州去吧。”也不由崔廿娘搶上前對她惡語相加,只叫士兵:“嘴給我堵上!”向高陽玦和冰雪話別,送出帳去,再對哭出來的崔廿娘道:“千里搭涼棚,沒有不散的宴席。你節哀順變吧。”而后讓士兵:“押回去換游家姐倆和桌儲姈來吃斷頭酒。”故意輕描淡寫般說的,卻更將崔廿娘嚇了個憤恨和無奈。

等游霄、游霓、桌儲姈來到,她又在臉上浮現出了微笑:“崔二實真不愧是崔二實,一嚇唬就哭了!還會不少市井光棍兒話,所以沒辦法!”游霄也不罵了,坐下拿起筷子指著菜品道:“就這些還請我們姐仨吃呢?看來你們倭瓜國窮的沒法沒法了!”說罷,還是不吃白不吃。游霓和桌儲姈也不客氣,坐下便吃。藤興子佯作不快道:“看看你們還有士家閨秀的樣子嗎?!”游霄睬都不睬:“有事說事,沒事走人。”藤興子坐在了游霄身旁,一面給三人倒酒,一面笑道:“我要說這是你們的斷頭酒,你還吃嗎?”游霄毫不遲疑,端起杯便一飲而盡,而后看著藤興子道:“要殺就殺,怕你不姓游!”藤興子撲哧一笑,而后又倒了一杯:“你本來就不姓游!”游霄也干笑一聲,而后怒目以對道:“我不姓你姓?你是我重重重重孫女兒對吧?!”藤興子嗔道:“我給你一耳撇子信嗎?吃飽了滾球!”游霄更加嬉皮笑臉:“就不!就這兒惡心你!有本事你殺了我!”藤興子自飲起來:“懶得跟你一般見識!”再對游霓道:“你們吃完了我送你們去我家。”姐妹三人面面廝覷半晌,由游霓問:“姐姐家不是在伊予洲嗎?我們去干嘛?”藤興子嗔道:“廢話!我不把你們藏好了,怎么哲鵬你爹娘?!”游霄質問道:“你這樣不覺得卑鄙齷齪下三濫嗎?!”藤興子淡然一笑:“我不覺得。有本事你碰死一個我看看。”游霄嗔道:“你家祖宗被項羽關了四年都沒自己碰死,我憑什么要碰死!”

一面說著,三人不覺吃罷。藤興子再說了幾句,便叫來士兵,押三人去了。自己將酒飲盡,便來領主力部隊悄悄往離營十里外埋伏。但十幾日下來,孟道轍的玄岳軍毫無動靜,而倭軍高層卻發來了十幾道撤軍令。由于藤興子固執己見,所以倭軍高層最后便仿諸葛瑾使劉備故事,將波多江氏一門良賤都打入了死囚牢,只叫其一個有資歷的家臣來傳令。藤興子萬般無奈,只得全軍向萊州去。因為怕途中遭到伏擊,所以便欲慢行,奈何倭軍高層下嚴詞催促速進。于是便被收攏了鴆軍星散部隊的西域四將,狠狠地打了一場突襲。她也不想戀戰,便叫一個小將:“領你本部押著這四個女俘斷后。”西域四將一則兵少,二則顧忌崔廿娘三人性命,所以只得截斷這支倭軍的退路,再去請大營派人來與之談判。

不過多久,冰雲與北國四將領兵趕了來。這很讓西域四將高興了一場,而后就是滿腹的疑惑:“你們不是同我們一樣赳赳武夫,誰和倭奴談判?”冰雲笑道:“沒有張屠戶,還有冰屠戶呢!”半信半疑的當然大有人在:“你先試試看吧,不行再回去搬請。”冰雲也不計較,只與八大番將打馬上前,喚敵將答話。

敵將見遭玄岳軍圍困,便早沒了生還之念,只是為了拖住追兵,所以才會拿人質作為周旋。而冰雲身為將門之后,當然深諳絕地之人的心思,所以一開言便是:“將軍亦有骨肉至親,何不將心比心,設身處地思之。若將軍肯行仁義,我等安敢不以德報德。為我姊妹計,為兩軍士卒計,懇請將軍高抬貴手,我等也讓開路徑。”經過兩個多時辰的軟磨硬泡,敵軍與他達成了一個方案,不是放人,而是歸降。

這很是讓八大番將驚訝:“有文化,真可怕!”也不拆散整編,直接就給安了個管領:“子潤,你來吧。”冰雲笑道:“行行行!那還是叫順義營?”述律修武道:“那是自然!要不是順義營死戰,我們幾個早完了!”由此九將便都傷懷半晌。冰雲回過神便道:“都別難過了。還是正事要緊。”說罷,便打馬進了倭軍陣營,問候了崔廿娘四人,再來和這小將折箭盟誓。儀式完畢,崔廿娘也將藤興子的話告知了八大番將,又囑咐道:“妾怕加劇姒兒三個傷勢,所以不敢告訴。諸位將軍也莫說與無將軍聽。”差士兵送崔廿娘四人后,再來對冰雲說了。冰雲聽罷之后,起初也是大痛不已,可轉念一想:“其中有詐!無故殺人可疑;無益殺人可疑。就算想讓游將軍心疼,那也應該帶到萊州城下開刀問斬吧?”再找來新降將士問了。新降之軍雖然不知細節,但都沒有看見游霄三人的尸體,又將藤興子的伏兵之舉說了。所以冰雲由此斷定:“絕對沒有危險她們姐仨。”又差一個親兵去追崔廿娘告訴。完顏恤品又道:“你也一同回營,請都督明示我們下一步的作戰。”

帶著軍士去后,曹思遠卻道:“我們往萊州去吧。都督的將令估計也是這般。”另外八人雖然都認同,但玩笑卻是必須的:“你不應該叫思遠,應該叫阿瞞。‘奉天子以令不臣’。”玩笑幾句后,便各自上馬,領軍向萊州去。行了不久,那個士兵便趕了上來:“都督將令:請諸位將軍回營休整,明日往萊州助戰!”冰雲便問八大番將:“是回營是不回營?還是再請將令?”已經是政治問題的問題,自然引發了一場討論。西域四將只要往萊州,由史思衰道:“兵貴神速,哪里等得。”完顏恤品道:“然也不可不顧忌都督的感受。難道真要讓游將軍‘三分天下有其一’?”康思病道:“你以為誰看不出來游將軍是站在無將軍那頭的。派人回去請令好些。再不準,那就只能讓游將軍日后處理了。”冰雲見八大番將都要往萊州,便只得毛遂自薦回營請令:“你們且行,如果我說服不了都督,也就只能把責任推你們身上了。”伊勒德笑道:“你敢說我們就敢當。”

冰雲回到大營,卻見彌霖陪著無心柳也往中軍去。上前將自己的來意說了,又摻真帶假將游霄三人的消息說了,再才問道:“姑姑來中軍有何事情?”臉上與其說是關切,不如說是擔憂。無心柳見了便嗔道:“還管上我了!來沒事找茬行不行?”冰雲笑道:“那早知道我多帶些人來,一起幫著沒事找茬。”無心柳又嗔了一句,才將實情說了:“是都督叫我來的,要商議明日兵發萊州的事。”冰雲這才恍然大悟:“怪道先讓我們回營休整,原來如此!”將始末說了,再假模假式地問無心柳:“我們要不要先撤回來?”無心柳想了想道:“不用吧……口糧不夠另當別論。”冰雲答道:“路途也不遠,還有馬奶可以救急。”

來中軍帳內禮畢,冰雲便向孟道轍說了。孟道轍道:“我只是怕你們疲乏,又糧草不足。——那我再撥給你一千兵,你們就當前部吧。”冰雲接了令箭,自去領兵要糧不提。只說孟道轍問無心柳道:“傷勢是否已無大礙?”無心柳是有點洪水就泛濫;有點陽光就燦爛的主兒,所以已無大礙的她,又跟打了雞血似的,意氣風發,滔滔不絕,只差往校場跑馬舞槍了。所以孟道轍便將守營的大任交給了她,又安排了幾個副手。無心柳自知自己敗兵折將,沒有受嚴重的處分就已經不錯了,而且自己傷勢尚未痊愈,能得到守營的任務,真的是很好了。

北方的晚風,讓南方人感覺好不料峭,固然已經是末春時節。半輪明月掛在西邊天上,長庚星點綴一旁。無心柳就在風中,依舊沒有粉黛的痕跡,所以給人清純之感也如初。如游步楷第一次見到她時一樣。一件灰色長袍,挽一個隨意發髻,插一枚簡易木簪。但沒有花般的笑靨,只有不展的愁眉。桃花已謝,人卻呆立著。良久,等待的客來了。卻不是別人,正是孟道轍。一切都已改變,所以兩人的距離和舉止也都已改變。孟道轍任晚風料峭,也不能再幫她添衣,因為已隔天涯。無心柳低低地語聲將心間的話都說了,不時嫣然一笑,轉而又哀婉嘆息。孟道轍的表情也隨著而動,最后,只有一句承諾:“我絕不再辜負你!”說罷,決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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