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飯，該是肖博到家的時間了。

我在想，肖博今天是不是不回家了。但如果他回家，那他一定是已經想好了如何解決這件事情。

正想著，肖博開門回來了。

飯桌正對著大門口，剛進門的肖博一抬眼，正好和我對視上。

我裝作不在意地樣子滑走目光，高聲對小百說：“你去帶著弟弟看一會兒電視吧。”然后走進廚房開始收拾碗筷。

其實，我內心迫切地希望他說些什么，總好過心這么懸著吊著。

肖博脫鞋走進屋子，放好鑰匙和外套，然后走進衛生間去洗手，每一步都做得有條不紊，很機械。但其實他這樣的動作給我一種七步成詩的感覺。

他是在想著如何開口，什么時候開口。

于是，我給了他一個機會。我停下刷碗的手，拿了一杯水，走回到桌子邊，坐了下來。

肖博順勢坐在了我的對面。

我低著頭，把玩著自己的水杯。

水杯是宜家買的，很便宜的那種透明玻璃杯。雖然便宜，但很高很厚重，用起來極有手感，剛好可以用兩只手握住，非常適合易冷場的時候用，可以給尷尬的無處安放的雙手一個合理的去處。

我等著肖博開口。

“……安芮。”肖博的聲音沒有底氣，明顯地心虛。

我抬頭看向他。

這些年，他稍微胖了些，但在我眼里，他還是我們剛認識的時候那個樣子。

高高瘦瘦，長方臉龐，高鼻梁，濃眉長眼，帶著眼鏡。濃厚的理科男氣質。

噢，我還是愛著他。

這些年，我也看過長得帥的，可在我眼里，仍然是肖博最帥。

他處理工作的時候帥，他修理家里電器的時候帥，他安裝燈泡的時候帥，他哄孩子們的時候帥……

噢，我想我還是愛著他。

我想我以后可能找不到比他更帥的人了。

我定定地看著他。

我將我對他的留戀自心底釋放出來，讓它們從我的眼中傾瀉，希望肖博能看到，體會到，并被打動。

但肖博卻低下了頭。

“安芮，你怎么想？”

“……不知道，那你想怎么樣？”

“我…我們離婚，吧……”

我的眼睛霎時濕潤，鼻子酸酸地，呼吸會刺痛。

就這樣結束了嗎。

我還記得肖博喜歡揉揉我的頭發，說：“你這個小腦袋。”

我有的時候會在腦后扎一個馬尾，他總是喜歡在后面輕輕地扯一下，看著我微微吃痛的樣子，他愛憐地一笑。

看電視的時候，我們肩并肩坐在沙發上，肖博不愛吃零食，卻喜歡幫我抱著零食袋子喂給我吃，雖然我覺得不舒服，但還是表現得乖乖的，像小貓一樣。

睡覺的時候，肖博喜歡讓我枕著他的胳膊，然后我假裝睡著，他會時不時地偷偷親一下我的額頭，我的心里甜滋滋的。

我們第一次去我家，肖博總是粘著我。我去廁所的時候，他也要站在門口和我說話。

還有，我們剛工作那幾年，所有的積蓄都交了房子的首付，每個月要還好多的貸款，為了交通方便，我們買了一輛電動自行車。我們經常騎著電動自行車去超市采購，我坐在后面，迎著風，感覺好像坐敞篷跑車，相當滿足。

現在想來，那個時候他肯定是愛我的。

但現在都結束了，那些都僅是我一個人的回憶了。

肖博應該不會再去想起來這些，因為他的心已經被別的女人滿滿占據，他和她的美好，完全替代了我在他生命中的過往。

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已經不再屬于我，我的心里五味陳雜。

我很想瀟灑地說：“離就離唄，你以為你是誰啊。”

但我說不出來，因為眼淚已經開始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我掩住口，不想哭出聲，我怕孩子們看到會害怕。

在他們的眼里，大人是不會哭的，如果哭了，那一定是有驚天的大事發生。

我使盡全力讓自己停止哭泣，以至于開始抽噎。

“……你，你有，想過孩子，孩子們嗎？”我說，“他們怎么辦？”

我想用孩子留住肖博，然后再慢慢地奪回他的心。

肖博很愛孩子們，甚至有些寵溺，平時都是我呵斥他們，肖博總是對他們很耐心很溫柔。

我想肖博一定會不舍得孩子們的。

肖博說：“孩子歸我撫養啊。”

我氣結，心徹底涼了，殘存的一絲留戀也全部煙消云散。

肖博打得好算盤。

孩子歸他，那房子和車自然也要歸他。本來房子和車寫的就是他的名字，這樣就更加順理成章了。

當初買房子的時候，我和肖博剛參加工作，手頭沒有多少積蓄，連首付款都湊不齊，后來我父母拿出養老錢給了我們20萬，肖博父母拿了10萬，再加上我們攢的10萬，這才湊夠了首付錢。之后幾年，我父母又陸陸續續地拿出一些錢來幫我們提前還房貸。

當時房本上只能寫一個人的名字，我說那就寫肖博吧。后來，房本上可以加人名了，身邊的朋友都勸我把自己名字加上，我嫌麻煩，也篤定我和肖博會攜手一生，就一直沒有加上。

我的危機意識敗給了愛情，所以現在現實給了我殘酷的教訓。

沒有什么是一生一世的，只有攥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全的，包括愛情。我可以大方地給予，也可以隨時能收回。

“苗佳佳同意和別人的孩子一起生活嗎？”我提出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肖博支吾。

我敢肯定，這件事，肖博和苗佳佳還沒有商量好。

既然這樣，那事情還有轉機。只要苗佳佳不同意，那肖博要孩子撫養權這事就沒戲。

誒，我已經清醒了許多，這悲哀地說明，我也已經開始放棄這段感情。

我是念舊的人，我會覺得了卻一段情感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

怎么愛著愛著，就可以突然不愛了呢。

愛情到底是什么東西，是一種有邊緣的物體？

說整個沒有了，就整個都沒有了。

難道就沒有一絲一縷能入了骨入了髓，然后糾纏一輩子都無法肅清。

肖博啊，這個我以為會一起白發的人，我們真的緣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