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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牛斗之墟

  • 關隴
  • 龍湖泛舟
  • 3196字
  • 2018-05-29 22:36:08

“又發呆了嗎?”張韙感覺到幼弟有些異常,不由在他額上摸了摸,入手處并無異常。若不是看幼弟神情并無痛苦、且從小無數次呈現出這一面,自己早已經帶著幼弟直奔家中。然而他知道,當初連宮中御醫也無法看出這年僅五歲的小弟具體出了什么狀況,他只能將擔憂放在心上。

如果說有一個人知道,那一定是父親。父親對三弟實在是太過于偏愛了,且對于幼弟癡呆的狀況也并不急迫。他總是在三弟犯傻的時候,以“生死有命急也無用”為理由,來安慰母親。

張韙搖了搖頭,將亂七八糟的想法驅逐出腦海,不由自嘲地笑道:“真是近朱者赤,和三弟在一起久了,恐怕連我也會變得癡呆了。”

他想到妻子鮮于氏身懷六甲,來年自己也是做父親的人了,一時之間又是興奮又是忐忑,對張韜更是憐惜。

出得莊園,王濟對張韜的的印象不錯,便邀請他前往王府做客,被張韜禮貌地回絕了。他現在只想回到家中,也許王濟對自己很好,然而王濟、王愷等人本質上并無不同。

再加上他砍伐了和嶠的李樹,讓張韜對他的評價又低了幾分。

這是一個外寬內忌的人物,當你不如他的時候,他非常樂意表現自己的仁慈。甚至會為了你做任何事,一旦你在某方面超越于他之上,那么你的麻煩也就來了。

他會想出任何方式來擊敗你,直到你失去了挑戰或威脅。和嶠如此、王愷也是如此。他看得出石崇對待王濟的時候,亦是恭敬居多。

石崇在后世以巨富出名,乃是大晉第一富豪。然而此時雖然在洛陽小有名氣,畢竟失去了老爹石苞的庇護。他還在積累財富的路上,論有錢,并不如王愷與王濟。甚至于,那個未曾露面的中護軍羊琇以及吝嗇異常的和嶠,恐怕財富也在他之上。

張韜坐在馬背上,背倚在二哥懷中一路向家中走去。經過義井里時,只見里中在太陽下金光四射,偶爾傳來馬匹嘶鳴聲。

張韙扭轉馬頭走了進去,指著眼前的圍墻道:“這馬場金埒全部用錢幣砌成,王武子數次敗于王君夫,便以養馬為名在此處馳射,今日終于一償所愿。”

張韜看了過去,只見金埒內壁上布滿了無數斑點,那是箭頭留下的痕跡。這個王濟,心眼之小并不下于和嶠。只是為了出口氣,竟然花費了如此大的功夫。

——〇〇〇——

富城縣坐落于富水以西,隸屬于揚州豫章郡。伐吳之役中,縣城被平南將軍胡奮麾下大軍摧毀,如今只剩下了斷壁殘垣,向人昭示著戰爭的殘酷。

此時此刻,幾名皂吏懶洋洋地倚在殘壁上,一邊不斷吆喝著不遠處的幾十位民夫,一邊擠在一起無精打采地說起話來。

富水縣城由于在鄱陽湖南側,首先便被渡江大軍占據。孫吳時期,他們便屬于縣城的小吏日常維持著治安,吳主孫皓投誠后,他們也搖身一變成為大晉治下的一員。

其中一名老吏約莫五十歲的年紀,旁人都叫他吳老三。他這一輩子做了將近三十年的胥吏,從未想到臨到老來,還會有改換門庭的一天。

不遠處的幾十位民夫揮舞著工具,不停地挖掘著。吳老三對著幾位同事,壓低著聲音道:“你們說縣尊要在此處尋找何物?郡里其它縣城,都是以前的縣尊繼任。咱們縣卻從上面派下來一位,依我看尋找之物絕對非同小可!”

另有一位叫做李四的小吏看著不斷挖出的土方,神秘兮兮道:“老話說的好,尋物要掘地三尺。可是你們看看,看看,這里何止有六尺之深!”

吳老三嘆了口氣:“已經兩個月了,為了尋找此物,縣尊連縣衙都搬去了豐水西邊。這老縣衙,算是徹底廢棄嘍!”

他在縣衙中當差幾十年,總有著一種深厚的感情。看著熟悉的縣城淪為廢墟,禁不住產生了淡淡的傷感。

“爾等為何在此交頭接耳!本令吩咐下去的事情都有眉目了么?”正在此時,一位四十余歲的中年人走了過來。

“見過縣尊!因二月有余未曾有所收獲,是以我等在此商議,是否需要更換地點再行發掘,免得錯上加錯誤了縣尊的大事!”李四垂涎著笑臉,急忙湊了過去。

“這樣么?爾等暫且停下吧,等本令斟酌之后,再作打算。”雷縣尊皺著眉頭,繞著深坑轉了幾圈,臉上露出思索的神情。

數十位民夫誠惶誠恐地站在那里,并沒有因為可以停下而歡喜。

他們對深坑有著本能的恐懼。這里原本是縣獄所在地,兩個月中他們已經從深坑中掘出七八具白骨,這些白骨尸首不全,很明顯是遭到了意外。

然而縣尊對這些白骨并無興趣,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來,他要尋找的并不是這些東西。民夫們不知道自己最終是否也會是同樣的下場,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禱。

還好,雷縣尊看完之后,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民夫們松了一口氣,那些胥吏卻是更加驚疑。

很明顯,沒有得到吩咐,他們并不敢遣散民夫,誰知道縣尊老爺何時會用?只要一日沒有得到縣尊老爺想要的東西,他們便一日得不到想要的休息。

想到此處,他們不由在心中大罵開來。

夜色逐漸黑了下來,富城縣的百姓已經悉數搬到了豐水以西居住。原本無人的城墻內卻在此時出現了一條人影,那條人影走了進來,直奔深坑而去。

他繞著深坑,不時地抬頭看向天空,兩相對比下,喃喃自語道:“依照牛斗之間的星象,該是此處才對,難道真的錯了嗎?若是尋找不到那物,我該如何向神上使交代?”

他掐著指頭不停地盤算著,然后跳入深坑之中,雙手不停地在土壁上摸索著。

那深坑由于已有四五尺深,滲出大量地下水。可他渾然不覺,只是皺眉道:“再挖三尺看看,若是還未成,再尋它處。”

————〇〇〇————

張府書房之中,夏侯湛肅立一旁,張華看著手中密報,不由皺著眉頭道:“雷煥居然到現在還毫無進展嗎?”

“江左初平,雷左使不敢大張旗鼓,只能依靠重建新城的幌子暗中挖掘,以免被刺史彈劾。能夠探知下落已屬不易。還請叔父耐心等待。”

“也罷,那東西已經丟失近百年。頃刻間想要找到也確實難為了雷左使。”張華見說,當下轉移話題道:“齊王最近有何動靜?”

夏侯湛輕聲道:“齊王自從為景獻皇后守喪以來,謹守禮節謝絕賓客,已經很久沒有消息傳出了。”

張華皺著眉頭道:“如今東吳已滅,陛下對齊王更加忌憚,若是不能更上一步,只怕齊王之禍會在旦夕之間。外患除而內憂生,我原本以為陛下滅吳之后便會勵精圖治,將世家之禍消除于萌芽之中。誰知前些日子,陛下盡遣諸王就藩。是我低估了陛下對齊王的顧慮啊!”

“難道太子當真難以繼承大統?”夏侯湛看向張華,眉目中充滿疑惑。

“楊駿輕佻,賈氏驕縱,四海離心,諸王強橫。太子若是中人之姿,有齊王掌國政,我等輔佐之,亦未嘗不是國家之福。然則太子宅心仁厚,如何能夠掌控全局?一旦陛下百年之后,齊王上位是唯一的破局之路。”

“太子既不賢,陛下是否會立南陽王(司馬柬)為太子?”

“南陽王非長子,太子既在,安有廢嫡立幼之理?否則陛下何以面對齊王?”

夏侯湛聞言不由陷入沉思。陛下堅持長幼有序、立長不立賢,乃是對抗齊王法統的最有力武器,所以即便太子癡傻而南陽王沉敏有識,亦不能有所改變。否則便是動搖自己繼位法統,百年之后不得不將皇位傳于齊王。

想明白其中關節,他不由對張華暗暗欽佩。

朝中關系錯綜復雜,然而張華條分縷析,動靜之間,如在掌中。只可惜,這位叔父棄神上使于不顧,不愿掌控大教再興風浪,想到這里他對張華的人品更是心悅誠服。

“叔父莫非真要扶持齊王上位?”夏侯湛有些擔憂道,“若是陛下知道叔父意向,恐怕會受不測之禍。”

“我一向覺得讓齊王留在朝中輔佐太子,乃是兩全其美之策。然則荀濟北等人豈能容得下齊王?既然我等已無退路,便只能矯枉過正。”

張華看向夏侯湛,沉默半晌方才道:“孝若,我欲向陛下推薦你為南陽相輔佐南陽王,不知你意下如何?”

“叔父的意思是?”

“南陽王若能繼承大統,雖說于禮不和。在齊王難以上位的情況下,終究不失為一條中策。若南陽王有心,我當鼎立扶持。否則,亦只能矚意齊王。”

“小侄但憑叔父驅使!”

張韜與二哥張韙返回府中時,天色逐漸黑了下來。

今天的事情對他的刺激非小,雖然五年來聽過種種奢靡之事,然則畢竟是道聽途說。像今日這般直接目睹全部過程的,卻還是第一次。

前世之時,他不理解玄學到底是什么東西,好像那是個藏身于中古時代過時的玩意兒。除了渾身的神秘感,也沒有什么值得大書特書的地方。

今日接觸王濟之后,他逐漸有所領悟。任何事物的流行都有著當前土壤的支撐,因為這是彼時時俗的反應,來自于整個社會狀態的集中反饋,玄學的產生與流行,當然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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