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水鄉，水鄉在山里，山清水秀，溪水潺潺。

白飛羽與宇文摘星趕了幾天路，路經此地，在這里稍作休息。

白飛羽是一個不喜歡詢問別人問題的人。

他知道這里是個有山有水的好地方，但卻不是一個可以隨時歇腳的好留處。

這里是天泉山莊的勢力范圍！

宇文摘星知道他的想法，淡笑道“這里有最出名的肥沱，可鮮美了！我知道附近有家老店手藝不錯，帶你去嘗嘗鮮。”

白飛羽無奈地點了點頭。

一家臨近溪水邊的小店家納入他們兩人眼中。

店鋪人源絡繹不絕，在這個偏僻的地方很是引人注目。

老李是個上了開六年紀的人，他被人叫做老李的時候還很年輕。

可是現在他已不是當年那個年輕的他。

每天他總是用著越漸發昏的老眼，看著店鋪路上途徑此地的形形色色的行人，總在用盼望的眼光在等待什么，像是會有什么奇跡會忽然出現在這他隱居了幾十年的地方一樣。

他永遠也想不到那個奇跡竟真的在今天出現在他眼前。

他看到了一個風塵仆仆的年輕人，穿著一身灰撲撲的衣裳，正向往著此店行來，而他背后還緊跟著另外一名干凈素雅白衣的年輕人。

那名白衣年輕人手上那把泛光著戮氣的白劍，頗為引他注目。

蒸籠冒著熱氣騰騰的白煙，迷漫了老李的老眼。

他只能看得見那名白衣的年輕人身上有種他很熟悉的感覺，是種與曾經的他相有的特別。

“客官。”老李問“今天小店的鮮魚剛好都賣完了，可是還有些魚羹和上好的白湯，客官你想吃什么？”

宇文摘星聽后臉色頗為失落，但眼神旋即并發光彩“老店家如果我能自帶食材過來，可否幫忙料理？”

老李點了點頭，說道“自然可以，不過加工后與店內賣相價錢依舊。”

后者笑道“這是肯定。”

他轉身對白飛羽繼續道“你在此處等我下，我去去就回。”

白飛羽默默地看著他離去。

他回頭打量了這家名不起眼的小店鋪，這家店鋪不過有著幾根沉淀的圓滑柱子就撐起的禾草盛棚子，年代久遠到朱漆剝落的李氏字號招牌，還有陳舊到坐上去便發出“吱吱”響的桌椅，整個店面甚至連一家十里的驛館裝潢都比不上，說它是簡陋到不如牛棚也不未過。

可是就是這樣的一家如此簡陋的小店家，卻是山中路途艱辛路客源難得休息滯留的好去處，因為這里不僅有著遠盛聞名的老字號肥沱，更多是在于它位臨于山腳下的溪邊，此地嵯峨黛綠，蓊郁蔭翳，與碧天上那縹緲的幾縷云恰好構成了一幅雅趣盎然的淡墨山水畫，頗為賞心悅目。

這是一家靜謐舒適的小店，幾乎每一個來過的人都會給予這樣的評價。

白飛羽走進這家店鋪，選了一個靠近溪邊的位置坐了下來，依坐在攔欞旁，他掃眼望去這里的鳥鳴山幽還有碧玉溪流，雙眸里難得露出清靜安寧。

他許久都沒感受到這般的靜心。

老李端了一碗飄香的白湯上前放在了白飛羽桌前，笑呵道“客官想必是路途勞累，雖沒法子品嘗店內的招牌肥沱，但這也是小店的招牌之一，請慢用。”

老李笑得臉上每一條皺紋都打起了拆子，容止端詳給人一種非常和氣的樣子，讓人無法心生拒絕之意。

白飛羽雙眼凝視著前者，手中的劍卻沒有松緊半分。

他淡言道“謝過老店家。”

隨后他僅用左手端起老李遞過來的溫熱白湯，微攏眼皮將其送入口中咕嚕了幾口，又放回了原位。

確實鮮美無比！

白飛羽低頭呆呆地看著眼下的白湯，醇香濃厚的味道，潔白無比的湯底。

若是人心也能這般一眼看清，該是多好。

他輕嘆了一聲，斜視著又去忙乎別人的瘦骨嶙峋老李的身影。

在這條幽靜小徑上，忽然出現了兩名一胖一瘦的露背紋路身影，胖子下身綁著草藤編甲，腳著麻繩墊鞋，背后背著一把厚背薄刃的大刀：瘦子則是下身僅著著一條提膝麻褲衩，而腰畔背后交叉著兩把指虎刃，腳著黑皮布履；兩人大搖大擺，一路上唬開擋在他們直路面前的路人，氣焰十分囂張。

他們一路往這個簡陋無比的店鋪走來。

老李愣了愣，瞇起了昏花老眼。

他很少看到這樣的人來這里，而且一般來這里都不會有什么好事。

胖子和瘦子徑直走進了店鋪內，還走到了老李面前，胖子從懷里掏出了幾顆金疙瘩丟在一邊的剛擦的發亮的茶桌上。

老李看到茶桌上那幾顆金燦燦的金疙瘩，深邃的老眼也跟著圓了起來。

“客官你這是？”他問那個站在他面前高丈身影的胖子“客官你難道想要吃肥沱？可是今天店內都已賣完，老身也是無能為力，還請收回金子。”

“金子？什么金子？哪里來的金子？我連一個金子也沒看見。”胖子故作假裝說道。

店內其他客人都止筷下來，紛紛好奇投目過來。

“客人你可別說笑了。”老李笑瞇瞇看著眼前這個故意裝傻的胖子“客官你看這不是金子是什么？”

說著老李還故作假裝的請手示意一旁茶桌上那幾顆金疙瘩，配合胖子的拙劣演技。

“我只看到了受人錢財，替人消災的刑一刀。”胖子冷冷說道“只可惜錢財要是不到位的話他是不會出手的，而我今天也只能帶這些過來。”

老李半攏著褶皺的眼皮，背手弓腰目光灼灼地盯著胖子，臉色也變得不像之前那般平近易人，而是從來沒有過的平靜。

“我明白你的意思。”老李忽然嘆了口氣。

“你要我出手，就應該知道規矩，況且老身已不涉武林多年，現狀又是何故？”

“因為他！”一邊的瘦子坐不住說道，舉起手臂直指向去靠近攔欞靜坐的白飛羽。

白飛羽微皺眉宇看著胖瘦兩人，手中的茶杯也停頓在了空中。

他的劍一直都在緊緊握著。

老李滿是皺紋的臉龐上，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故作平聲問道“素聞天下第一快劍有飛劍客美譽的白飛羽出劍迅雷不及耳，許多人在眨眼剎那就已一命嗚呼，是否有這樣的事？”

胖瘦二人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

老李罷了罷手，搖頭道“那確實除了老身，江湖上似乎沒有比老身更好能擊敗他的人選，也或者說其他那些人選你們也確實請不動，請不來。”

老李目光微微后移白飛羽，一雙昏花的老眼睛忽然充滿了詭譎的笑意。

這是種充斥著偽裝的笑意。

胖子也尷尬的笑了笑“這個倒是真的一點都不假。”

“可是。”老李話鋒一轉，笑意的老眼變得炯炯有神而毒辣“你們請老身的代價是這些，也未免太過于欺人太甚？”

他再也看都不看一旁擦亮茶桌上的那幾顆金疙瘩，任憑它發出比以往更閃亮的熠熠生輝。

瘦子解釋道“我們莊主表示愿意賣給老前輩一個人情，只要以后我們天泉山莊能力所能及的，赴湯蹈火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

“哦？那這樣的話聽起來倒是不錯。”老李態度緩和了些，一手捋了捋下巴半徐蒼白的胡須，但卻又搖頭道“只可惜老身還是無法答應你們的請求。”

“為何？”胖瘦二人幾乎同一時間脫口而出

“老身的刀現在只是拿來殺魚的，有腥氣。”

“這個好辦。”胖子笑咪咪道，隨后吃力地抽出他背后的那把四尺長的厚背薄刃大刀，雙手恭敬地遞向給前者“老前輩你可以用我們莊主專程為您從昆侖山脈采取的流云精鐵，精心所鑄成的好刀。”

老李微攏著眼皮俯視著前者遞過來的刀，緩緩張手過去一把就握住了那把大刀的刀柄，單手便輕松橫舉起來。

胖子眼中帶略帶驚訝地看著前者，偏頭與身旁的瘦子對視一眼。

“確實是把好刀。”老李漫不經心說道，旋即枯瘦的右手隨意揮舞了幾圈刀風，掠起陣陣風嘯凌厲。

店內其他人見狀都嚇得如潮水般退去，生怕被牽扯其中。

很快店內，就只剩下他們四人，還有徐徐上升的裊裊炊煙。

白飛羽面無表情地看著老李，緩緩將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上。

老李轉身過來，他的臉龐上陡然涌現一抹冷笑，眉宇之間充斥著陰厲之色，已完全不是之前那副熱情好客、和藹笑眼的平易樣子。

“天下第一快劍飛劍客白飛羽？”他冷笑道，猛地將手上的那把大刀直豎立在地面上，刀尖處地面因此砸出了幾條裂痕。

白飛羽沒有應他，還是面無表情地保持著沉默。

他一向都很少話，因為劍會幫他說話。

他從座位上站起了身子，一身干凈素雅白衣，手上從頭到尾都緊握著那把微微泛動著戮氣的白劍。

他的劍未動，心也未動。

白飛羽抬眸看著前者的刀，雙眸如鋒刃般清澈冷酷。

“出手吧。”老李平聲說道，他的刀未動，心卻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