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靜水流深
- 明月八荒
- 天穹上的菊云
- 3111字
- 2018-06-14 01:38:38
刀疤臉瞥了胖子一眼,沉聲道“樹大招風這個道理都不懂嗎,給我坐下來!”
他隨手拉一把就輕松把幾百斤體重的胖子直接拽回到凳子上,隨后他扭頭怒目瞪了眼一旁的瘦子,嚇得前者立馬慫回去收住了嘴臉。
對弈的那兩名老人其中一人往刀疤臉處瞥個眼角,隨后又繼續漫不經心的下棋。
那名坐在角落里的女子娥眉微蹙,面門上喝茶那副心思似乎沒之前那么好了。
懊熱的天氣,涼意的茶棚。
不知何時棚內氣氛忽然驟冷了許多。
刀疤臉他們三人都不自覺地閉上了嘴,茶棚恢復以往的寧靜。
這里一向都很寧靜,除了偶爾發出的落子聲還有燒開水壺鼎沸聲。
刀疤臉往那兩名老人瞧了眼,又往角落的女子仔仔細細打量一番。
從他進來這個茶棚這么久,就一直沒有停止過對棚內這幾人的窺探。
他沒有繼續發聲,是因為他現在心里沒有底。
他心里很少會沒有底。
胖子和瘦子都注意到了他變化,紛紛轉頭過來看著他。
許久,刀疤臉吸了一口涼氣,此時心里也有了底,十分確定的底。
他霍然長身而起,長舒了一口氣對著那兩名老人恭敬抱拳禮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居然能夠在此地巧遇上江湖八奇的兩位前輩,方才小人和手下們言語上若有冒犯之意,還請前輩們多多海涵。”
當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之前瞥眼過來的那名老人手上的棋子在空氣中停頓了下,隨后有力的落在了棋點,發出一聲比以往清脆許多的響聲。
他再次偏頭往刀疤臉處瞧了眼,隨后若無其事的轉視回去繼續專注于他眼下的棋局。
另外一名老人則是從頭到尾一直專注于眼皮底下的棋局,一點兒也不理會刀疤臉,仿佛根本就沒有把他當存在般。
刀疤臉再次閉上了嘴,不敢接著下文。
瘦子和胖子相互對視了一眼,事感不對,神色也開始跟著緊張了起來。
他們身體沒有動,心卻在不斷地跳個不停。
棚內很涼爽,可他們卻又開始大汗淋漓起來。
流出的是冷汗!
角落里的女子向賣茶翁招了招手,賣茶翁如往常一樣上前往她茶杯里添了些水。
女子對他道了聲謝,笑的有幾分靦腆。
可當她轉眼過來看著刀疤臉那幾人時,明眸里卻涌出了冷霜如雪的冷漠。
刀疤臉渾身抖索了下,那種被人冷眼盯著的目光讓他十分的不舒服。
女子沒有特地去裝扮,只不過輕輕松極地穿了件青素長袍,長袍的料子既不像絲,也不像緞,卻偏偏像是她的頭發。
她看著刀疤臉,眼睛里忽然又充滿笑意,輕柔聲道“幾位從何處來,要到何處去?”
她的聲音很好聽,婉轉悠揚,似水如歌,讓人倍感舒適,心曠神怡。
可刀疤臉卻并沒有露出如沐春風般享受,臉色反而是如履針氈般駭然恐懼。
一個人心里若是沒有恐懼,手也絕不會這么冷。
他的手現在比冰還要冷!
女子在等他的回答,喝茶的動作停頓在了空中。
刀疤臉見狀,生澀地咀嚼著嘴里的話道“小`````小人是受我們幫主委托,去``天泉山莊辦點差事。”
“哦?是不是要送一份禮物給天泉山莊的少莊主?”女子輕描淡寫道,繼續品味著茶杯中的甘醇。
刀疤臉連忙點頭,緊接著瘦子和胖子也識時務地跟著點頭。
女子的臉好像綻開的白蘭花,笑意寫在她的臉上,溢著滿意的愉悅。
她的嘴角上揚著美麗的弧度,可嘴部的輪廓卻忽然變得很冷,幾乎已冷得接近殘酷,原本明眸里的笑意此刻也變成了冷冽。
這是一種比譏諷還要更加尖銳的憐憫。
刀疤臉的臉色陡然變成灰黃,死了似的,喉舌此時已經被恐懼干結住,胸口激烈的心跳像是快要把他的胸膛給撕裂開來。?
他甚至出現了想直接怯弱跪在地上求饒的念頭,但終究還是忍住了。
身為龍吟幫的分陀主親信的他,絕不會輕易像狗一樣求人放過自己的一條小命那般恬不知恥。
“噗通!”
刀疤臉下一刻毫無預兆的雙膝跪倒在地,向女子五體投地瘋狂磕頭。
邊上瘦子和胖子被他這一行為愣得兩眼發呆,就連一向從容不迫的女子也是略感一愕。
他現在就像足了一條狗般恬不知恥地祈求茍活。
兩名老人還是照常繼續下棋,看都不看他一眼。
只要能活著,每個人都應該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哪怕是如此這般恬不知恥。
生命的意義,就是為了活著?
“求夫人饒命!夫人饒命!小的有眼無珠,求夫人把小的當是狗一樣,放過小人吧!”
刀疤臉嘴里不斷在歇斯底里嚷嚷著饒命,一邊還在瘋狂磕頭,直到把頭磕穿了也沒有停下。
女子的態度恢復了以往的溫文爾雅。
瘦子和胖子兩人已被刀疤臉弄得一臉糊涂了!
“頭兒你在干啥兒玩意?”胖子摸不著頭腦細聲道。
刀疤臉猛地抬起頭向他們二人惡狠狠瞪了眼,急促聲道“還不趕快跪下來!你們兩個是想找死嗎!大名鼎鼎的容蘭夫人你們也膽敢在她面前放肆!怕是九條命都不夠活!”
被前者他這么一提醒,頓時胖瘦兩人才事感事情的嚴重性,趕忙手忙腳亂地也跟著屁兒顛地“噗通”跪膝在地,嚇得渾身發抖頭也不敢再正視那名女子。
屋里忽然又靜了下來,連那名賣茶翁都忘了提起燒開的水壺,任由其蒸汽發出“呼呼”的鼎沸聲。
兩名下棋的老人停止了對弈。
容蘭夫人,這個名字本身就有種令人攝服的力量。
外面驕陽似火的陽光正灼燒著茶棚外干澀的大地,卻無法涉及這個小小茶棚半分。
她的聲音很好聽,笑得更好看,態度也很溫文爾雅,裝束也很清淡。
可誰能料想到從一開始這里的所有寒意,竟都是從她身上而來!
從這名看似普普通通的玉軟花柔女子傳來!
“你既然能認出我,就應該能看到你的結果。”她的聲音變得尖銳了些“不過今天我就給你們一個機會,東西留下,命可以帶走。”
對弈的兩名老人這時候都不約而同斜著眼角瞥了一眼他們三人。
他們都在等待刀疤臉他們的答案,也或者說不同過程同一結果的答案。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讓刀疤臉三人根本沒法選擇的抉擇。
刀疤臉不甘心地愁眉皺臉起來,內心掙扎了一陣子后,隨后緩緩站起身子,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了女子面前,把身上一直妥善保管好在自己懷里的一只樸素的花梨木盒子掏了出來,恭敬地用雙手捧著遞給前者。
女子面無表情看著這個盒子,隨后卻一個拂袖鞭過去直接把他手里捧著的那只木盒子給掀翻在地。
盒子本身并不堅固,又加上女子的故意,所以盒子剛一摔到地面便直接摔破了幾處口子,隱約地露出里面的東西。
在這周圍強烈耀光環境的照耀下,幾乎能看清里面到底是何物,像是一塊布料的一角,又像是帛書的一角。
雪白的紙底,拙劣的字跡。
女子目光銳利的盯著這只摔穿幾處口子的梨木盒子,盯著那越發清晰明目了然盒子里面的東西,隨后便轉頭回去再也看都不看一眼。
她端坐在茶桌前,神色冷冷地看著刀疤臉,衣衫淡如春色,眸于卸亮如秋星。
棚里的寒意比之前更加濃烈,甚至已接近十月蠟冬!
刀疤臉被嚇得臉色白紙一般蒼白無色,再次“噗通”地癱跪在地。
他現在仿佛置身于寒天飛雪天里的冰窟窿!渾身冷汗淋漓抖擻不堪。
“一只如此容易摔穿的破盒子,也是你們龍吟幫送給天泉山莊少莊主的禮物?”
她的話語如冰錐般鋒利,直接扎進了他正劇烈跳動的心臟!
后者渾身劇烈顫動了一番,當即吐出全部的一五一十。
“是`````宇文摘星他在我們來的途中劫走了盒子,小人```怕回去后被幫主責罰,所以一歪念````”
刀疤臉講到這,已經無法繼續講下去。
因為他感到喉嚨處被股無形的迫力鉗制住聲帶,讓他無法繼續發出一言一字!
他甚至連呼吸都十分吃力,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般難受!
女子的目光越發銳利,她雖然沒有繼續提問,但是雙手卻漸漸合攏提緊。
“宇文摘星?那個江湖盛傳的盜竊小輩?”邊上其中一名老人此時插話道,枯瘦蠟黃的幾指輕捋下巴那一縷稀疏的山羊胡須“聽聞前不久他夜闖天泉山莊打傷了數人,搶奪了天泉山莊的鎮派功法無相七傷拳揚長而去,可謂是飛揚跋扈。”
對坐的另一名老人頷首,帶著徹骨的寒意道“聽說他與白飛羽兩人關系甚好,幾乎形影不離,想要對付他,恐怕頗為棘手。”
女子冷聲道“白飛羽?那個不過在當年本座手下茍且偷生逃過一劫的小輩,何足畏懼?”
她旋即再次冷眼凝視著地上的刀疤臉“你說的可是屬實?”
刀疤臉頭都不敢抬起來看她,又開始瘋狂磕頭“小人句句屬實,如有半字虛假,天打雷劈!”
“哦?那恐怕天打雷劈,都不夠你死幾回了。”
一道悠悠清揚男聲從刀疤臉等人背后傳來,帶著溫玉的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