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一直挺喜歡她的，也很想追她！”

華子眼睛幾乎瞇成一條縫，說這句話的時候，只是眼珠子往浮云的方向轉了轉，抬起左手指了一下。

微紅的臉頰上帶著猜不透的笑容，隨意擱置的雙腿還在不停抖動。

他望向華年，似乎在等待著什么樣的答復。偶爾直接用衣袖擦拭著臉上流下的汗水，就像極力掩飾著酒后內心的狂躁。

抓了幾個瓜子細嚼慢咽的華年，并沒有因為這句突如其來的話而打亂方寸。

只是不經意間看向我的眼神里，有詢問、有堅信、還有寒意。

我輕輕沖他搖了搖頭，讓他明白這不是任務的“一環”。然后從隱形人一樣四周游蕩的索菲雅口中，得到相同的答案。

印象中幾乎不怎么吃瓜子的華年，將手里剩余的幾個放回干果盤。

用紙巾擦著手，臉上露出一個十分真誠的笑容。

“嗯。我覺得，這話不應對我說?！?

華年平靜地說著。

仿佛讓他吃驚的，根本不是華子會喜歡浮云這件事情，而是直接把這句話對他說。

因為沒幾個人知道，華年和浮云現在會在一起。

從始至終，曉紅不會說，美人也不會說。

就顯得華子這番舉動，更像是對眼前這位同學，以及這個浮云“曾經”的前任，以示尊重。

華子拍了一下華年的肩膀，右手沒有拿開。

可在他眼里交流感情的勾肩搭背，都會被華年視為盲目地挑釁。

華年沉默著，笑容愈加詭異。

似乎在等著華子的下文。

果然。

胸無城府的華子，今天沒打算沉住氣。右手從華年肩上收回的時候，像道出心聲一樣訴說著往事。

“我跟她，小學到初中都是同學。陳穎開始給張俊寫信的時候，說實話我挺羨慕的。

以為到了初中，總會有機會表現自己。

可青春期的男生，對她有意思的人并不少，老朱、趙樂、劉剛......可是大部分沒她學習好啊。

像我們這些嚴重偏科的，能拿出手的成績只有物理和化學。

毫不夸張的說，每次考試，化學和物理總有一個單科全班第一。

可是初三你來之后，處處壓我一頭。

化學75分的試卷，我考74，你就考滿分。

物理75，我考70，你就拿74。

語文數學英語更是比都不敢比。

即便如此，我也把你當最大的競爭對手......”

華子說話的時候，仿佛傾瀉著多年來積壓在心中的怨氣。

說到最后，表情里透著輕松。

華年一直沒有打斷華子的話，看得出他仍然把華子當同學。只是他心里是否把這樣的華子當做競爭對手，或許只有他清楚。

“謝謝。當初能把我當做競爭對手，只不過我可沒有想過處處壓誰一頭?！?

華年沒有絲毫做作和偽裝，言語間云淡風輕。

當年之勇，一笑而過。

相比華年那些歲月的無怨無悔，華子回憶里的青春，只剩下飽滿的遺憾和孱弱的努力。

“張俊你最近還聯系著沒有？”

華子轉移了話題，沒有再三糾纏。

“前段時間還跟他一起去相親，一年也就見個幾次面?！?

表面看上去華年在闡述一個簡單的事實，可經過剛才與華子的接觸之后，他意識到現在的華子，已經是一個被孤獨摧殘到快發狂的“危險人物”。

談及張俊時，刻意回避著他們鐵桿一樣的關系。

他這個“爛好人”，不想讓對方誤認為，是自己奪走他的一切，改變他的人生。

盡管如此，華子接下來的話，依舊讓華年錯愕了很久。

“悔不該，當初不好好學習。

喜歡的人被你搶走了，關系好的也被你搶走了?！?

“......”

華年沒有接話。

因為華子心結就是個死結。好在扭曲的歲月里，這些潛藏起來的陰暗，都沒有被發酵成無法化解的仇恨。

見華年話不多，華子卻像打開了話匣子。

“可能我就是習慣安逸，不管干什么工作，待在一個地方就不太想動。

你看美人，家在興州，老婆孩子也在興州，自己都開店了。

我還住單身宿舍，在別人的4S店里上著時忙時閑的班。

哦對了。

你現在在哪呢？干啥工作？”

“大學畢業回興州都幾年了，家在城東蘭溪谷。工作都差不多，給別人打工，做著本職工作而已?！?

“蘭溪谷？不遠，把我聯系方式記上，有需要的地方盡管開口。話說回來，還是你們這些讀書多的好?！?

“都是養家糊口。”

“謙虛啥呀，都是初中同學，你們可就優秀多了?！?

“錯覺?！?

為了不傷同學感情，華年有些不情愿地和華子交換了聯系方式。

嘴里無奈地擠出“錯覺”兩個字，眼中沒有任何輕視這位同學的意思。

當年那些對浮云產生好感的男同學，輸的并不冤枉。

如果知道華年所割舍的東西，他們從未真正擁有過，不知又是何種感想。

是否還會在以后的同學聚會上，再講一講“曾經被比下去”。

是否還會在未來的生活坎坷前，再說一說“當初沒有努力”。

像浮云歌聲里唱的一樣。

“時間是讓人猝不及防的東西，晴時有風陰天時有雨，爭不過朝夕，又念著往昔。偷走了青絲，卻留住一個你?！?

......

借著酒勁，華子跟華年又說了幾句后，向點歌臺的浮云走去。

華年自始至終沒有像宣誓領地一樣，表現出對浮云的占有欲。

他沒有說：這句話你應該去對她說。

也沒有說：喜歡的話你就應該去追。

更沒有說：現在我和浮云仍在一起。

他不說。

反而是一種高明的在乎。

不能破壞十年一次的同學聚會，讓同學間僅存的坦誠毀于一旦。

不能用浮云男朋友的身份，讓別人當著自己面去追她，去表白。

最重要是。

這些年，他們之間有太多感情被流言蜚語打敗。他總要學會換一種方式去守護，她再次準備好勇敢的心。

華子走到浮云身側時。

浮云恰好唱完了整首歌。眼見華子剛剛和華年聊過，她放下麥克偷瞄了華年一眼。

見華年右手拿著麥克站起身，準備跟著MV獨唱一首。她才豪氣地拍了拍身邊的沙發，示意華子隨便坐。

浮云的笑容，就像見到多年的朋友。

華子的笑容，卻已經帶著些讓人反感的痞氣，似乎在無比熟悉的浮云面前，可以口無遮攔。

“你看你，今天咋了么？這么熱情，是不是‘好久不見，十分想念’。千萬別迷戀哥，哥只是個傳說。”

“這么自戀還不趕緊找個對象~說說看上哪家姑娘了，這么多年鄰居的我，可以替阿姨給你出謀劃策?！?

“就看上你了，你倒是幫我媽說說看啊?！?

“好好說話。的確阿姨有時候去我家，會問問我男朋友什么的，也沒你這么直白吧！”

“真沒開玩笑，真的一直挺喜歡你的，而且也想追你?！?

“別鬧?！?

浮云的反應比華年激烈一些。但面對這個小學到初中的同學，也是鄰居的華子，她始終說不出太直接而傷他的話。

華子忽然起身，從桌上端了兩杯啤酒回來坐下。

浮云卻在他離開的時候，再一次看向華年。

似乎想知道華子對他說了什么。

也想知道，只顧著唱歌的他，為何沒有及時前來解救自己。

可當華年開口唱出歌詞的瞬間。

她釋然、她篤定、她堅信。

她也明白。

兩個人的感情，也有需要獨自經營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