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這種東西。

好像第一次在我眼中變的無比真實。

距離那場老太太的葬禮，不知不覺就是二十多天。

白天。

華年除了在分公司忙著新產品上市，還會抽出時間遠程“遙控”華媽媽，告訴她新房子裝修要注意哪些細節。

似乎這時才意識到，愛神“消失”的這兩年，他在親戚的逼迫下，買下了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

甚至能夠想象，這個天秤男當初內心所做出的掙扎。

從此這座城，有了一根欲將他禁錮的鎖鏈，成為他的牢。

傍晚。

華年下班的第一件事，不是去看他正在修筑的“巢”，也不是忙著去吃喝應酬。

而是總會在第一時間。

把“我下班了，你呢？”發給幾十公里外，某處銀行里上班的浮云。

來自幾十公里外的回復，仿佛會隨著電波漫游。有時早，有時晚。她回：忙！

他就會在對她說完“那就爭取早點忙完，早點回！”之后。

跟我一個勁兒地說：她們銀行忙起來，喪心病狂。太辛苦！

話里的擔心與無奈，沒有經過任何掩飾。

就好像一種習慣。

她有時候似乎會忙到一個字都來不及對華年說，也有時候會無意間，把工作中煩悶的情緒夾雜在回給華年的話里。

他無助地對我說著“理解”。我也會安慰他這些都正常。

他回以一笑。

問著我給不出答案的問題。

“如果，我還是曾經那個我。這時候會怎么做？”

……

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接到成神禮任務。

心里居然萌生出一些古怪地想念，是關于那個傲嬌的索菲雅。

為了打發無聊的時間。

華年把最喜歡的幾部日本動漫推薦給我之后，就被我“去吧，去吧”地擺手攆走。

不得不說。

躺在空中綿綿的云層上，看著神器里的人造天使“伊卡洛斯”

我這準天神心中，第一次充滿羨慕。

“所有的命運，不過是早已注定的未來!”

“你跟我一樣，被賦予了不希望得到的力量，要去服從那些殘酷的命令，就連最珍重的人也是同一個?！?

“最初的，也是最后的喜歡。最初的，也是最初的深愛?！?

“……”

重復著伊卡洛斯的對白。

好像有什么，在心里慢慢重疊。

……

短暫的24分鐘又結束了。

嘆著氣，發著牢騷。心里還重復著華年偶爾掛在嘴邊的抱怨，“現在這些破軟件，不開會員就要看廣告。”?

正在這時。

微信收到華年發來的語音消息。

“跟她約好了，明天老地方見！可不知為什么，感覺心里慌慌的，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做？”

剛才還覺得自己像伊卡洛斯呢。現在卻被華年一句酷似伊卡洛斯的反問打敗了。

“歐尼醬，別這樣。

我雖然是愛神，但并沒有戀愛經驗，完全24K純小白。具體要怎么做，跟著感覺走就好，就算記憶不完整，十幾年的經驗會指引你。

愿伊卡洛斯與你同在。

每個人都有一雙看不見的翅膀，只要相信，不論是誰，都能飛向廣闊的天空。跟著感覺走就OK!”

盡管不確定華年會露出怎樣精彩的表情。但以自己的口吻說出人造天使伊卡洛斯的這句話，心中暗爽。

或者說，“動力爐”十分燥熱。

猛然從云端躍起，卻仍未打算展開翅膀。就這樣任由身體被重力拉扯著，下墜再下墜。

這樣自由的感覺，比之前降臨日本時的感覺強太多。

可與我相比。

華年的天空，似乎只有我腳下，這安靜的一片。

十幾棟簡瀝外墻住宅樓圍成的小區，東側路對面是酒店商城，西邊健身廣場外是略顯寬闊的柏油路。

讓我多看了幾眼的，還是那兩排至少擁有十幾年樹齡的楊樹。

任何一棵，都比遠方“那一棵”更粗壯。

四周復古的護欄圍成高達三米的墻，東西各有幾處出入口，來往行人在保安的注視下刷著門卡。

讓人舒心的綠化，鶴貝齊舞的噴泉，還有頑強長出葉子的幾株銀杏，無聲地凝視著，成群嬉戲的孩童。

蘭溪谷。

14棟3單元2002。

或許這里就是華年這個數字控，打算“擇一城終老”的地方。

看著華媽媽跟幾個裝修工人一同出電梯，推開3單元的大門。

明白今天的華年是不會再來充當監工了。

站在樓頂，幾乎能將大半個興州收入眼底。

兩公里外的書香雅苑A區。

再遠些的某處超市，以及對面的，一所“小學”。

還有更遠的興州市第一高級中學。

......

這一夜，華年輾轉無眠。

偶爾掀開被子，偶爾用手機看看時間。

能看得到，他的心散發著灼熱的光芒，像熱戀中的情郎。

如果換做伊卡洛斯，一定會左手捂著胸口。

面色潮紅，輕聲說：“動力爐，好難受！”

雖然我這個愛神已經被我家小伊迷的神魂顛倒，卻也更加深刻的明白：愛，是一種美到無法形容，卻比毒藥跟可怕的東西。

華年睡著的時候，我手中神器上的時間已經3:14。

若不是那該死的廣告，怎么舍得扔下那么卡哇伊的伊卡洛斯，去關注華年睡沒睡。

她。

折翼的人造天使，會傻傻地愛上智樹。

就像十幾年前的浮云，會無所顧忌地對華年說：天空蔚藍。

......

午后。

四月溫和的陽光，鋪滿整個天空，落遍興州每一個角落。

華年終于見到了浮云，在他們所謂的“老地方”。

不是高中，不是初中，不是那顆楊樹下。

出我意料。是在一處高速公路的大橋下。

從那棵楊樹出發，沿路向東，不足一里。

想給他們二人留出空間，卻被陰魂不散的索菲雅，以任務為借口生拉硬扯地跟來。

不過這一次沒有顯身，華年并不知道我和索菲雅就在身后不遠處。

華年一反常態的輕松，卻沒有太多話。仿佛不善言辭的孩子。

浮云指著周圍墻壁和柱子上，白色粉筆留下的字跡。

聲音淹沒在路過車輛的鳴笛聲里。

“你不去找你的小對象，還來撩我！”

“雖然很多都忘了，可我不想后悔~”

“矯情?！?

“嗯。”

“嗯的好聽?！?

“這么傲嬌？”

“就是的！”

“我喜歡！”

“你喜歡啥？”

“我說，喜歡你！”

華年說著，左手輕輕放在浮云頭上，含情默默地凝視著她。

似乎有些擔心，這句表白被當成一句玩笑話。

她雙手慢慢抬起他的左手，又熟練地用右手牽著。

“曾經的秘密基地，以后怕是沒時間再來了。咱們不去校園里走走嗎？”

華年點了點頭，跟浮云轉身沿路往回走。

牽著她的手，力度剛好。

浮云安安靜靜，享受著微醺的暖意。

華年凝視著不遠處的校園，口中傳出舒緩的歌聲。

渾厚而迷離。

“微風兒吹來微風兒涼。

涼涼的夜風出來月亮。

月亮兒圓來星星兒閃。

閃閃的星光照亮了夜晚。

輕輕的風，吹散你的愁。

我在你身邊，握著你的手。

甜甜的夢，帶走你的憂。

讓我變作你，最輕柔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