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鼻的男人已經滿面慘白，他端出所有的畢恭畢敬來招待從天而降的貴客，“齊老板，請到這里來，實在是有失遠迎。”

老齊習慣性地冷哼一聲，并未將這些人放在眼里，他跟著那個無鼻的男子一路去往大廳后屋的樓梯。

后面浩浩湯湯地跟著外交部的黑色人馬，一時間金屬質地的旋梯不停地晃動，竟足足響動了半個小時。

穿著外骨骼的達叔簡直是一頭魁梧的機械半人獸，比平常人高了整整兩倍，足足有三米，五百斤重的軀殼每一次踏入樓梯，都會留下一道不深不淺的痕，金鳴聲讓人牙酸。

走在最前的老齊捂著耳機，權限里有人接入了。

“這個地方疑點太多了，老板，你還是在外面等著好了。”達叔的語音傳入老齊的耳機中。

老齊沒有回答，他依舊自然地跟著前方的男人一步步邁進甲板深處的儲物倉。

所有失火的人忽然間明白，老板根本沒在擔心，像老板這么多疑的人如果都能若無其事，說明計劃已經十拿九穩了。

“喂，丑八怪，”老齊在旋梯上遠遠地朝下喊道，“還沒有到嗎？”

“齊老板，我們已經到了。”

無鼻的男人歉意地笑著，十分之難看，他揮揮手臂，只在瞬間，八十多米深的旋梯一側轟然洞開。

“咚！！”

旋梯的墻壁狠狠咬死在機關里，無邊無際的黑暗撲在了所有人面前，柱形的旋梯仿佛正貼著一片宇宙。

黑暗里吹來徐徐陰風，旋梯最上面唯一的一盞燈灑在樓梯里的人身上，外交部的人馬和達叔都變成了啞巴。

只有老齊淡定地笑著，“說吧，你們從廣州帶來多少軍用骨。”

“二級精神鎖能使用的二百斤重量級和二百五重量級分別有一千五百六十一和五百四十八臺，三級精神鎖能使用的三百斤級和三百五十斤級分別有兩百一十八臺和五十四臺，其中三百五里有二十臺品質不錯已經被訂走了，如果齊老板要的話我馬上添貨。”無鼻人歉意十足，但態度懇切，馬虎點稱得上是生意人，“其他的齊老板要多少臺，我有多少臺，而且馬上就出給你，如果貨不夠的話我補，錢不夠的話我賒……”

無鼻人叨叨不休。

“閉嘴！”老齊憤怒一喝，所有人都能聽到他在磨牙齒。

無鼻人被鎮住，開始悄悄發抖。

“我千辛萬苦地跑過來，就給我看這些垃圾？！”下一秒，憤怒的齊老板逮住無鼻人的西服狠狠往上一提，“次啦！”一條手臂長的豁口忽然出現，“這艘破船不想要了嗎？”

老齊的眼睛就像會點燃空氣，火勢烤得整座旋梯都模糊不清，黑洞洞的軍備大倉也將被蔓延。

外交部的人馬都忽爾間駐足怒視，失火的人馬此時正如一群燃燒的瘋子，他們開始不由自主地為齊老板的憤怒造勢。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真的就這些。”無鼻人抖得愈發厲害了，他真的無能為力，就憑他還無法熄火。

“哈哈哈哈……我的齊老板哪，哪來那么大的火氣喲～”

旋梯的半壁世界原本虛無一物，只剩黑暗，但在聲音出現以后，一切都不同了，大倉的三分之一開始明亮起來。

所有人仿佛正處在清晨待業的萬達大商場內。

大倉沿著旋梯足有十五層，每一層都呈U狀，和商場的排列一樣，里面的外骨骼被蜂窩一樣密的門店盛放起來，像一列列老中醫館里的骨架模型，這些是還未加裝動力源和裝甲的骨架。

“我的人不太懂事情，你就原諒他吧。”

齊老板松開無鼻人后抱著手臂，他熊熊燃燒的眼中倒影著無鼻人上衣豁口里的無線電，“出來，我看不到更多的誠意。”

“不好意思啊，我的齊老板，我現在人在廣州，實在不方便現身啊……”和無鼻人一樣，里面的人也接著開始表達歉意，但他的誠意更足，“您要的尖端外骨骼我們這實在沒有，只能看看能不能送你點什么……”

“那會去哪里了，你們這些‘無鼻擺渡人’不會藏起來自己用了吧？”齊老板連番冷笑起來，“小心我去給政府告狀哦～”

“齊老板，你這句話講得我很是生氣啊……別以為我手上沒你的把柄，你們失火要敢告我們的狀，我們也不介意和你同歸于盡！”話音里原先親和的溫度已經完全丟失，這番話的態度涼透了。

“哈哈～你去告啊，我等著。”齊老板的怒氣已經完全消失，賭場里的老千子也是他現在這副老賴的神色，著實氣得讓人牙癢癢。

“……”無線電里很久都沒有話出來了，估計里面的人已經丟下電訊在老齊聽不到的廁所里大罵特罵。

不過，他終于回來了。

“失火，不愧頂著中立的牌子……既然你這么想要這幾副尖端軍骨，那就去那個死結巴的地下市場去吧，我已經托去給他們的拍賣場賣了。”

“就這？”齊老板不屑，“今天，不讓我滿意了，我就發火砸你的‘擺渡船’，我今天親身來這里，帶了我打架部幾十號精英，現在全在觀眾席里照顧你生意呢，要不要試試？”

“我說了送你點東西，我的齊老板，你急什么？”無線電里那個人開始急了，不知道是怕的還是氣的。

“給你八十個兩百斤？”

“打發乞丐？！”

“八百個？”

齊老板不想說話，他低頭舉起衣袖看看表。

“八百個三百斤？”

齊老板沒動，挽著手表眉頭一皺，準備招呼。

“行！”無鼻人的首領怒喝一聲，“我給你些廣州的消息。”

齊老板停下了。

“就這點？”

“現在只有廣州的城市監視眼、陷阱AI、華為、中興、比亞迪、騰訊、網易、移動等等這些有超級電腦的組織還能抵抗，畢竟有畢業的正統獵人在那里工作，還有一些野外獵人事務公司在配合政府部門抵抗，獵人們和未知駭客組織在大街上穿外骨骼武斗，還在沒有絕緣的城域制造物理隔絕環境，保持控制城域的通訊，至于失聯城域，政府只是表示積極營救……媽的，老子也被困在失聯區了。”

“我看是已經放棄了，”齊老板總算看起來是滿意了，“畢竟我聽說那些失控軍隊全力建的墻有幾十米高，對政府來說想救你們挺要命的。”

“滿意了？”不知道是在質問齊老板的幸災樂禍，還是僅是對客戶的詢問，反正這話他故意說得陰陽怪氣。

“嗯，差不多了，”齊老板理了理衣襟，對著掛在嘴邊的藍牙麥克風喊道，“大家別玩了，回酒吧了。”

“哈哈哈哈，”無線電里的人別提多高興了，“齊老板慢走，不送了啊。”

“對了。”

齊老板明明已經轉身，卻又回了頭，無鼻人和他身上的無線電都同時抖了一抖。

“什么時候開始的？”

“大概是姜氏俱樂部的虛擬終端游戲服務器，也就是那臺最大的超級電腦‘姜子牙’被駭客攻擊以后吧……”

“我明白了，”齊老板深深松一口氣，卸出來的風就像有一塊石頭忽然間落地，“真走了，再見。”

“我的齊老板，后會有期啊～”

從甲板灌下來的黑色洶流開始倒灌，一如來時般洶洶而去，軍備大倉重回空寂。

月牙彎彎，禪城這片老舊的港口又在夜晚的云霧中嘆息舊日輝煌，它依依不舍地反射去一絲絲光芒來照亮對岸的廣州。

那里漆黑一片，只是偶爾會閃出些光，似是閃滅的燈火，又或是危險的槍火。

老齊走向通往港口的舊路，穿過一叢嶄新的集裝箱，又穿過一些生銹的集裝箱，領著黑色的人潮。五十號閃爍著鋼鐵寒光的外骨骼戰士像是月下的浪花扎在這些人潮中。

這條港口大道上整整一邊都停著漆黑的車，有的是貨車，有的是轎車。

“給莫瀾一個通知，他是我辭的，想要在我這辭職他還不配，”老齊默默拉開最前面那扇轎車車門，他接著回頭對著人潮說，“你們記住，現在的新當家，叫李伊伊。”

“明白了，老板！！！”那些縱火者氣吞山河般的齊喝馬上呼應起來。

“她現在去哪了？”齊老板關上門朝后面已經登上貨車倉的五百斤達叔喊道。

身后嘈雜聲無數，失火的人正在紛紛登車。

“哈？”達叔一開始沒有聽清，“不知道，今天沒注意。”

在齊老板身旁駕駛位的任姨搖搖頭，“她太乖了，按照以往的記錄，我們根本不用擔心，她完全是那種不會闖禍的女孩兒……非常適合當老板的三千金。”

“是嗎，她有多乖？”

“很乖很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