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裝鮮麗的年輕男人悄悄踏進檀木香繚繞的房間，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這是阿瑪尼訂制西服，上面掛的領帶是自己最喜歡的一條，無論何時，在房間的主人面前保持莊儀都是重要的事項。

紅木桌上有一套雕龍的茶具，再后面還有一座雕著鳳凰棲梧圖的大木搖椅，它竟占據了房間一半的高度。

聽到地板的響動后，那大搖椅里冒出滾滾如雷的低語：“政府有動靜嗎？”

“他們不可能能察覺，頭兒。”年輕男人的回答簡潔如練。

“說吧，聶政。”大木椅搖動戛然而止。

片刻的沉默后，正裝革履的年輕男人開口問：“頭兒，為什么非要招攬那個莫瀾。”

“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這個，你可以走了。”

沉默繼續，這間紅柚色基調的淡雅辦公室內，男人與頭兒的木椅背相對峙，木質黑紅壓著他的胸膛和脊柱微微前躬。

男人的眼皺越來越多，他難以再維持敬重，“頭兒，公司主力獵人的培養草案明明已經完成了，我們窮盡全部也只夠兩批人力和資源完成那份未來委托，重要的是充當首座獵手的兩個年輕培養人選都已經落定，為什么……”男人眉頭緊鎖，“為什么要把假智能隨便給一個不知名的、多余的小子？假智能不在我們手上，禪城被病毒組織攻破誰去負責！”

名為聶政的男人變得非常急切，“況且假智能不被現在的政府允許研發，難道頭兒您還能找到研制假智能引擎的組織么？！”他的聲音漸漸開始變弱，“您……在聽嗎？”

木椅嘎吱一下輕輕搖動，“現在按照公司的規矩，去人事部領罰吧。”

“……是。”冷靜熨平了男人的皺紋，他直起脊梁，轉身走出門外。

富貴樹被規矩地陳列在走廊上，白墻黑瓷遍布其上。

聶政跨入走廊步步拘束有禮。

迎面走來端莊優雅的女人，高跟鞋啼嗒有致，而聶政見狀收緊了步伐。

“聶總裁，市長先生有請，煙花酒店準備了上座，我可以現在就帶您過去。”

“那請勞煩告訴王市長，在下今天難以赴約，請擇日再約。”聶總裁說話很有些不耐煩。

“那……”

聶總裁沒有再多看她一眼，轉身離開，只是經過走廊那面敞開的落地窗時，目光掠過了正南方的重重建筑物，禪城最大的游戲服務器也在這個方向，曬著他的斜陽同樣也照著白霸王。

陌生的綠茵廣場充斥著鳥語花香，白霸王俱樂部社區里亭臺樓閣倚立，不同游戲戰隊的招待大門在禪城的主干道上林立，對面是同樣雄偉的龐然大物，萬達廣場。一輛輛行車擦過這龐然大物腳下的路燈，兩臺小羚羊和小刀電動車繞過路燈后在專用停車場里泊停。

莫瀾幽幽地爬下車。

李老師脫下頭盔興高采烈地問道：“怎么樣，我的車技帥嗎？”

莫瀾沒說話，只是擦了擦淋到脖子上的冷汗。他頭盔也不摘，三兩步跳下車，直接走向白霸王的大門，人群成功的注意到這鋼盔怪胎。

“小子，你不摘頭盔啊？”

“我在被通緝！”莫瀾沒好氣地答道，轉身繼續走。

“別擔心，我警察局有朋友，他們會來的很慢的。”李老師笑呵呵地拍拍胸脯。

“你從來都不靠譜，”莫瀾搖搖頭然后再問道，“誰報的案？我去找李經理聊聊也許還能撤案？”。

白白放下停好的小電動，秀發如瀑布般從頭盔里掙出，“劍豪大人，這是白霸王AI系統自動報的警，罪名是欺詐，破壞外圍秩序，AI不懂得通融的。”

“看啊，大人，”然后她毫無預兆地傻笑起來，仰看著發呆的莫瀾滿眼都是星光，就像在看著她最最崇敬的神仙，“大人，一樓以外，就是白霸王虛擬部，您一定能在這里成為格斗大明星！”

莫瀾頓時失語，他從來沒說要上去那里打網絡游戲啊。

李老師看看表，大大咧咧一揮手，“走吧！”

“嗯嗯！”白白激動地看著莫瀾點點頭，一把拉過他的手心。

旋轉玻璃門慢悠悠地舞動著，里面的大廳金碧輝煌，每一寸大理石的細紋都在宣揚電子行業的豪情，服侍生們拘束地穿行，那是刻在骨子里的職業操守。

莫瀾目瞪口呆地站在直上二樓的大門口，他撒開了白白那疊軟手。

“大人，您怎么了……”白白看著他。

“我不太適應……我爸一定不希望我接觸虛擬行業，然后……”莫瀾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李老師狠狠扇了莫瀾的后腦勺，呵斥道：“快給我進去。”

“您好，請問各位有預訂包間嗎？”身披小西服的男侍慢慢迎上來，像是一陣春風。

“大小……”男侍忽然一臉驚愕。

“噓……”白白偷偷眨巴著眼睛，“JH520，帶路！”

“好的，”他款款轉身，“請各位跟我來。”

曲曲折折的一陣迷宮回繞，男侍帶著他們走上了電梯，柔軟的地毯讓人隔著鞋子也忍不住多揉幾腳。

“到了，請諸位使用愉快。”男侍走到門口回頭深深躬下去，隨后落荒而逃，時不時回頭望幾眼。

門開了，是個簡約布置的房間，墻畫很有味道，抽象的色塊讓人感覺若即若離。四張歐式沙發矩形布置，窗外是白霸王的庭院，最顯眼的還是門旁的大書柜。

“很用心嘛白白，不過不用為我準備。”李老師十分欣慰。

“好吧。”白白愣愣地點頭。

“打開它然后起個ID吧莫瀾。”李老師笑盈盈地指著桌子上的頭盔，密密麻麻的金屬線頭和輸氣管道眾星拱月般將它捧起。

“這是……什么鬼東西？”

“神鳴，全稱‘God Voice’，是‘山海經’生物公司研發的神經接入裝置，也叫神經計算機或者神鳴計算機，是虛擬信息世界的主體意識輸入口。”

“我手機里有入侵程序引擎，可以介入神鳴計算機里運轉入侵程序。”李老師補充道。

“劍豪大人……快戴上試試。”白白臉頰激動得緋紅。

他長舒一口氣，捧著神鳴的樣子就像捻著一塊炭，接著一口氣把頭從摩托車頭盔里甩出來，咬咬牙就把“神鳴”套了進去。

這只是第一步，接觸虛擬本來就避無可避。

“這臺手機的運行內存應該足夠入侵了，待會兒聽我的指示，”李老師拔出手機接在在炫影迷離的黑色路由器上，華為專屬的八葉花熠熠生輝，“莫瀾，初次狩獵開始了，好好記住我說的每一句話，接下來就要進入敵系統，我們行話叫‘收網’。”

“知道了，老師你廢話怎么這么多。”莫瀾的頭鉆在神鳴里，聲音斷斷續續的，就像套著紙盒子。

“我給你廢話！”李老師毫不留情地對著莫瀾的頭盔猛掀一掌。

“你怎么又打人……”莫瀾習以為常地抱怨起來。

“臥槽！”剎那間，身體開始往下墜，周圍漆黑一片，逼真的失重帶來的恐懼簡直讓人想尿褲子。

咔擦。

這是莫瀾最后一次聽見頭盔外面的響動。

――“After iris verification， please name yourself.（虹膜驗證完畢，請您為自己命名)”雙語同聲。

一行輸入框映入眼簾，白和黑，很簡單。

“劍豪。”

――“High frequency name， about 80 million， is it used?（高頻重名，約八千萬，是否使用）”

“這么多劍豪？”

――“Permitted use.（可以使用）”

莫瀾頓住了，像“這么多劍豪”這種傻乎乎的名字當然別用，但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起名了。

――“Please name it quickly. The server is not well maintained and may be offline at any time. Please forgive us.(請迅速命名，服務器維護不周，可能隨時掉線，請諒解)”

莫瀾嘆口氣：“瀾。”

――“Permitted use.（可以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