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解動作一，五米內短程加速。”

訓練人偶踮起了腳尖，腳底的助跑組件緩緩翹起，它一蹬腿，這堆笨重的金屬一瞬間就像有靈魂附入，它兩步便邁出了四米，從第三步開始，它模糊得和狂奔的短跑冠軍一樣。突然間，人偶定格住了，他還在半空里踮著腳尖。

——“演示完畢。”

莫瀾抬手拍拍大腿，“咣咣”兩聲金屬響讓他更加躍躍欲試，他翹起嘴角然后狠狠一踏，強壯的肌腱不負所望，扯著三百多千克一下子飛騰起來。

——“失敗，起跑動作不達標，實際加速度不合格，矯正：請運用協調肌腱強化擺臂動作速度，起跑時不應過度使用腿部肌腱，在短程內，移動速度不依賴大腿肌腱，而依賴于協調肌腱強化的動作速度。”

“這樣的。”莫瀾恍然大悟，狠狠擊掌，金屬碰擊回徹走廊。記起體育中考的時候體育老師教過，起跑第一步爆發蹬起來以后要馬上擺臂。

他停下來，又重復起剛才的動作，隨著走廊里助跑組件敲擊地面的回音悄悄回蕩，莫瀾一瞬間沖了出去，轉眼間他就已經達到專業短跑運動員造成的視覺效果。

兩三個呼吸后莫瀾的手臂被肌腱快速地前后拉扯，后果已經嚴重到讓人發疼了。他只能趕緊剎住，飄逸的身姿陡然間笨重起來，外骨骼又變回了一坨不靈活的金屬疙瘩。

——“失敗。”

莫瀾心有余悸，“問個問題，獵人們用一個不屬于自己的強大機體難道不會出大問題嘛？”

——“第一，虛擬世界中，你絕對不會死，但痛覺會讓你的神經承載過度而自動斷開連接；第二，外骨骼的使用政府嚴格地設立了限制，一般只使用遠程控制，本地著戴獵具的情況只允許在無通訊信號的作戰環境下使用；第三，使用者本身體質具有差異，十級的運動神經強度即一級精神鎖，無限接近于一名正常成年人，體質與痛覺承受有限。”

“答案是我太弱了？”

——“是的。”演習AI這種不看人情的回答真讓人生不起氣來。

莫瀾不說話但當然會很不服氣，他有耐心靜待接下來的教學。反正也不會死，他覺得能夠做好壓抑一切劇痛。

——“分解動作二，漂移。”遠處定格的人偶重新得到了指令，半空中的他降回地面。

那被短跑冠軍俯身的人偶腳尖接觸到了地面，原本那骨子里的兇悍忽然就褪去了，它化身自信優雅的冰滑運動員，剛勁的力量被它順進冰面里肆意玩弄。以腳尖為軸，它從容地后仰，在半空中擦過地面華麗地側滑和轉身。

——“這是標準的演示，優秀的演示幾乎不會腳尖側滑，但其視覺錯覺會誤導新人，所以優秀演示不適用教學。這是Z折回舞的關鍵，要提前后仰出平衡的角度再做出轉身動作，轉身動作是維持原速度的關鍵，需要在側滑將速度耗損前爆發肌腱擺脫慣性換腳剎車作圓心，并用原剎車的腳爆發力量做出圓規的動作以達到轉身并起步，注意精準感受軀體的速度和強度。”

“這么靈敏的操作真的有可能做到嗎，那可是看起來有三四百斤那么重的鐵啊！”

——“熟練人類將工具作為肢體延伸的天賦，在《腦機接口》中，被20年代先驅研究者們稱為‘肢體同化’，人機交互操作系統在10.0版本就已經完善，對機體感受的上限，取決于使用者的神經鎖。請起步。”

莫瀾捏了捏被那些肌腱扭疼的臂膀，這感覺就像套著鐵手套摸著塊鐵疙瘩，沒有任何安慰傷痛的效果。

索性地，莫瀾嘆口氣，一腳蹬起來，然后加速擺臂，但這次他拘束了些，他可不想體驗手臂完全被扯掉的感覺。

眼見這金屬疙瘩一路狂沖，莫瀾稍稍減速，他總有種不會成功的壓迫感，猶猶豫豫地不敢剎住。

——“請注意速度方差，你已經慢了。”

“跟你拼了！”莫瀾咬緊牙，狠狠后仰，他聽到腳底助跑組件的劇烈摩擦，雖然獵具骨架已經替他的膝蓋和腰抗住了許多的反沖力，但那簡直要折骨的疼痛依舊足夠讓他在關鍵的一刻停止思考，“痛痛痛痛痛啊！啊～”

最后關頭，他盡力嘗試去狠轉軀體。

“咣咚！刺刺～～”就像一臺哈雷摩托轟然倒地，莫瀾的身體側著倒在地上，被慣性繼續拖著走了好幾米。

——“失敗。”

“好痛！”莫瀾臥地不起。

——“獵具正常肢體反饋。”

“這超人的機體實在是……”

——“神經鎖可以得到鍛煉，下次應付這種疼痛，你的大腦有足夠經驗。還要多練，一次不可能成功。”AI從始至終還是那個沒有波瀾的鬼樣子。

莫瀾頹廢地坐在地上，那些記憶金屬肌腱不再緊繃，又變回笨重的樣子，和使用者一并頹喪起來。

莫瀾不停地伸手捏著那些酸痛的肌肉和關節，卻根本沒有效果，他胳肢窩癢得要命，也沒有一點辦法。從頭到手到腳全都是讓人氣得牙癢癢的鐵疙瘩，時間就這么向前滾，莫瀾沒有一點想起來重新練的動力。

“啊……”睡眠不足的莫瀾早已經負能量爆棚，“打打殺殺要死要活，喊著為民除害，最后落得被人罵黑客死全家……真尼瑪要命。”

“莫瀾你干的下去就干，不愛干滾到街上討飯去！”忽然間一聲清喝灌透了他的腦子。

“恩惠姐！”莫瀾嚇得大吸一口粗氣。

“喊痛倒是能理解，但意志這一點算我高看你了，虧得我還抱著培養未來英雄的奢望去李前輩那里接過你！”尹恩惠怒得一發不可收拾，“真沒想到你消極訓練，還唱衰正統獵人，這是你爸為它獻出了青春的職業你知道嗎？你覺得你對得起他嗎？”

莫瀾愁眉苦臉，“我知道，我知道這職業很非凡……可對我來說真是太痛了。”

“……”尹恩惠沒有再說話，她嘆口氣，“接下來，我希望你能認真看看你的師兄師姐們是怎么忍的，聽校長說……這班人從實習后第一次演習開始，就都是咬著牙做完三倍訓練量的狠人。”

緊接著，系統播報開啟。

——“訓練模式關閉，旁觀頻道重啟。”

陽光依舊毒辣，此時一抹焦灼的赤光滲入艷陽中，隨即而來的是不絕于耳的爆炸，第五層圓桌會議廳已經炸開了花，走廊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支離破碎。

——“該死的楚玉，她又雙持重火力槍械！”

尹恩惠改了指令，莫瀾又能夠聽見隊友們交流的訊息了。

——“梁銘，躲遠點！”徐壯扯起嗓子。

——“梁銘，快躲啊！”另一名女隊員也在厲聲催促。

“轟、轟、轟……”那方寸天空被炮火染紅，沉悶的聲音從第五層傳入第一層，回音不停地剝著莫瀾的意志。

莫瀾看著走廊外斜上方的炮火盛宴嚇呆住了。

——“哦豁，死了兩個刀獵，”徐壯突然喜笑顏開，“楚玉牛逼！”

——“我他媽手斷了！”梁銘痛罵楚玉，“你又不看隊友位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