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們五歲的時候就認識了?”
真是聽得我一頭霧水一臉問號世界一片空白。吉珦,在心底壓抑多年的名字再次被人提起讓我驚慌到不能自若,李珦又是怎么認識吉珦的呢?不對呀,我跟吉珦又怎么是在五歲的時候認識的呢?大家一笑了之,我也不好再問些什么。
“阿姨,你們先去里邊坐著吧!媽,你和阿姨這么多年沒見了,你也進去陪著阿姨吧!”
阿姨點了點頭然后一群人說笑著簇擁著就往里走,李珦的笑里我看不出任何的含義,也許并沒有任何含義可言,他繼續站在門口迎接賓客,我不好去糾結只能不明所以地跟著大部隊向里走去。
一首許久沒再聽過但依舊爛熟于心的《我愛你》飄進耳朵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高一時我最喜歡的一首歌。盧廣仲的《我愛你》,唯一一首歌詞被我完整默寫進筆記本的歌。
抬眼的瞬間,我一眼望穿人群,主持臺的左側,一道熟悉加陌生的身影就那么沒得及讓我有所準備就出現在了視線里,心里頓時翻江倒海,咸苦充盈了七竅,又只能盡力生生往回吞。
他彈著貝斯,從容沉穩,不像新手,不亞于許易宸才會有的風度。
吉珦,心里渴望已久卻早就不再期待再遇見的人,腦袋唰得一瞬空白的可怕,所有曾經想說的想問的想去計較的全都消失不見,苦澀絲絲蔓延漸漸侵襲全身。
在抬眼的那個瞬間,腳下就灌鉛般再也動不了,遠遠地,在我看向他的時候,他已經在看著我,除了五味雜陳,除了不知道怎么避開的眼神,呆呆地,我不知道他的目光透過冰冷漫長的空氣在向我解釋還是交流著什么。
但是他怎么能那么毫無歉意理直氣壯地看著我,反而我被盯得心虛想要去避開他的眼神。
我媽落座后估計是看到我那呆住的樣子覺得丟人才趕緊起身過來拉我,生生把我拽到了離吉珦更近距離的座位坐下。
手機屏幕被我滑來滑去就是不知道要干什么,以前沒覺得多長的歌愣是讓我脖子垂得生疼還沒結束。不爭氣地,辛酸苦澀的理智并沒有戰勝的了久別重逢漸漸蔓延的欣喜若狂,久違的心動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哪就回來了。
忍不住地,我點開了相機,故作若無其事地垂頭檢查自己的儀容儀表。
理智繼而占據感性后,慢慢想不通的事也越來越多,吉珦怎么會在這呢?他又是什么時候對音樂產生興趣了呢?還是說他什么時候淪落到了在婚慶公司混的地步呢?但是這個婚慶公司貌似有點不怎么靠譜,歌名還可以,就是這首《我愛你》歌調歡快地不怎么符合婚禮這個主題呀!
不知道什么時候背景音樂已經更換,而吉珦身著筆挺的深灰色西裝正步履沉穩地朝我走過來。
抹了發膠的劉海被固定在耳側,露出了白皙干凈的前額,頭頂稍暗的燈光映襯下,五官與輪廓比想象的更加立體逼真,光潔消瘦的臉頰棱角分明,透露出比以前更為冷俊的神情,精修細剪的濃密眉毛下是深邃不見底的眼眸,似乎有種無以言說的復雜,高挺的鼻梁,淺薄的唇依舊那樣恰到好處。
轉而不動聲色繼續盯著手機用余光打量應該是我此刻唯一能做的,我媽就不一樣了,沉不住氣地樂呵呵看著走近的吉珦傻笑,吉珦倒是會來事,用相當燦爛的笑容問候著我爸媽,那是我從來沒見過的燦爛。
話說吉珦又是什么時候認識的我爸媽?就算一個小區,我也沒印象他們什么時候見過啊?但是吉珦不失近乎的禮貌又完全不像是剛認識,我媽用不曾對我有過的寵溺表情看著吉珦:“李珦吧?喲,看看這個子,變得太帥阿姨都不敢認了,快坐快坐。”
“哦,對了,這是楊烊。”我媽冷不丁一把抓著我給吉珦介紹:“小時候你們還一起跳舞來著,記得吧?”
“當然記得。”快問快答一樣,吉珦一臉燦爛轉向我,我卻不知道怎么迎合他那能讓人暈倒的目光。
但是,這是個什么情況,我媽為什么要把吉珦叫做李珦呢?那剛才那個李珦又是誰?我媽怎么逮著帥的就跟人家套近乎呢?
“哦,對了,你現在應該是姓吉,叫吉珦是吧?”
“嗯,阿姨,您的變化倒是不大,還是那么年輕。”吉珦竟然阿諛奉承起來,這哪是我認識的風格啊?
“這孩子,被你一說我都覺得是真的了,好了,你們年輕人聊,我們去那邊坐會。”我媽真不會謙虛。
吉珦笑著點了點頭,不顧及我的大眼瞪小眼,我媽說完后表面故作輕松暗暗一個勁地把我往吉珦跟前推,然后使著眼色拉著我爸就去別的地湊熱鬧了。
沉默了很久,我也盯了很久的地面,縷了很久耳側的頭發,吉珦打破了熱鬧中的沉寂:“茹楊烊,好久不見。”
我微微抬頭:“你?好久不見。”想問什么卻又無從問起。
“我是吉珦,曾經叫李珦。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我也欠你很多解釋。”和吉珦的重新遇見,我變的寡言少語,基本都是吉珦一個人的對話。
這幾年,我對吉珦偶爾會有陰暗的想法,咒過他學業無成,咒過他情感坎坷,是因為不夠喜歡嗎?一直期待著和他相遇然后罵他個狗血淋頭,一直等待著他欠我的那個解釋然后在他解釋后我再瀟灑地揮袖轉身,但是我貌似精心準備的再見面在真正見到吉珦時大腦混亂,所有的蓄勢待發瞬間崩塌得絲毫不剩,所有的想法全被一句簡單的“好久不見”一帶而過。
原來,阿姨是吉珦的養母,五歲時找到親生父母,因為不舍,阿姨索性也給小兒子也起名叫珦。但是他的避重就輕似乎恰到好處,沒來得及聽他解釋放棄清華的原因,他就被李珦叫去忙活了。
應該無所謂的但就是不甘心,但是,說的再多也都已經過去了,就算理由再充分我們也只是有多個交集的折線,永遠不是能互相陪伴的平行線,就算我們是青梅竹馬,也早就時過境遷永遠不是當初了。
像個傻子一樣,我苦笑著搖了搖頭把心里那些亂七八糟異想天開的想法全部打消。但我還是慶幸再次遇見了吉珦,讓我能有機會給過去畫上句號。
婚禮結束,與其說我在等李珦,不如說我在等吉珦,但從吃完飯我就沒再看見過吉珦。
忙亂中李珦借機把禮物給了我,他所謂的見面禮包裝得很精致我就沒舍得拆,本以為是手鏈還是手表之類貴重的禮物來著。回家一拆,誰知道全是滿滿的套路,童話里果然都是騙人的,那么精美的包裝盒里怎么就裝了個鑰匙扣呢?真是扣死了,好歹也是國外留學回來的呀!
“楊烊,你說你也老大不小了,給你安排相親你也不去,你看看人家李珦,比你還小兩歲呢人家已經把婚都結了,還有那個吉珦,剛才飯都沒怎么顧得上吃就趕去相親了。”
簡直晴天霹靂,用得著相親嗎?我這么現成的一個大活人吉珦難道看不見嗎?還是對我心懷愧疚不忍下手呢?他不知道只要他解釋一句我就會原諒嗎?
轉念一想,我是不是應該慶幸吉珦還沒結婚呢?
我媽習慣了我的沉默以對只是嘆著氣不再教訓我,我也沒了欣賞禮物的心情。但是,我又錯了,裝的鑰匙扣不是普通的鑰匙扣,是高一時因為激動被我蹦跶丟的那個小熊鑰匙扣,是五歲時吉珦送我的小熊鑰匙扣。
不平靜的心更加地波瀾壯闊,思緒萬千,我和吉珦的第一次親密接觸竟然早在五歲的時候。
兒童節的舞蹈表演節目,我和吉珦是搭檔,牽手站在最前排的位置,盡管舞鞋被后面的小朋友踩掉,我還是一直堅持到結束,但是老師們甚至都沒看見我的鞋子掉了,沒人幫我撿鞋子。因為人太多,我怎么擠也找不到鞋子,我記得當時把我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然后有個小男孩拍著我的肩膀拿出小熊鑰匙扣問我好看嗎?經過我的仔細分辨研究,我得出了一個結論:“好看。”
吉珦順水推舟:“那我把它送給你,你別著急,等會人少了我幫你找鞋子。”源于我的一根筋,我哪是那么容易就放棄的人呢?我繼續往前擠著,吉珦又說:“我請你吃好的。”
“真的嗎?”
“真的,你是我搭檔呀!”我立馬聽了他的建議不再往前擠。
“我想吃蛋卷。”
“冰激凌?”我點著頭重重的一個嗯脫口而出,然后不一會我就得償所愿。
滿滿的回憶殺,但是這怎么能讓我和高中的吉珦聯系起來呢?那會他為什么不跟我提小時候的事呢?難道那會他也沒認出我?還是他發生了什么那會失憶了現在才想起我就是小時候的那個搭檔?怪不得高中那會脾氣那么不好。
但是,不管五歲還是十五歲還是二十五歲,過去了就好像真的過去了,吉珦都開始為人生大事在做準備了,也許用不了多久他也就結婚了,我還在期待什么呢?但我,真的不想相親。
慵懶地度過年末,度過乏陳無味的新年,隨波逐流地我又啟程了,婷婷來的那天說要聚聚還說有驚喜給我,誰知道她從家來又給我帶什么驚世駭俗的美味了。
本打算逗逗許易宸讓他羨慕羨慕,真的沒想到,大明星竟然現身了。本以為最多就是個四人幫,出乎意料,吉珦竟然也來BJ了,及膝的深灰色風衣把他顯得更加高瘦,隨意的心形劉海完美無缺,時隔多年五人幫竟然還能再現真身,這是我從來沒想過的,也不敢想的,總以為物是人非,但誰又都沒變。
吉珦,我自然是避之不及,只能挨著婷婷坐著,但還是和吉珦面對面。
6年以來我們五個人再次齊聚一堂,不論過去,就是圍著吃火鍋,想想都是有點激動的,但是舉杯的時候,就我使著勁把胳膊伸得老高差不多舉過頭頂了,杯底碰上他們的杯沿,滿滿一杯酒傾斜而出,自己潑了自己一臉,婷婷竟然特別不給面子地笑出了聲,顯得自己沒見識似的。
要是啤酒節還好,但是現在這情況,我還怎么顧得上尷尬,傾瀉下來的啤酒壓得我視線模糊少了一拍呼吸的窒息感讓我慌不擇亂地伸手就去摸索紙的位置。好像是位置不對,不知道誰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然后我又被婷婷按著擦了把臉,恢復神智的我趕緊跑去洗手間洗了把臉,真是丟臉。
說是吃火鍋,菜還沒怎么下,酒倒是一輪又一輪地下了不少。
不經意的,這幾年我的酒量已經不是幾瓶就能解決的,但我還是怕自己一激動喝多了那又笑又哭的酒瘋上來所以沒敢怎么喝。
許易宸因為工作關系只是碰杯的時候意思一下,一想到他這個大明星是中途轉機BJ專門來會我們這幫人,說來我們面子也是有夠大。許易宸待了半小時不到助理小哥哥就進來開始催促,其實最沒醉意的就是許易宸了,起身前他說:“你們是我全部的青春時光,遇到你們之前,我從來沒想過原來我的夢想也是可以發光發亮的,這段青春,這份珍貴我會一直記得,所以,以后歡迎騷擾,隨時隨地,不要舍不得電話費啊!”
真是的,本來一席文藝又煽情的話被他的后綴點綴成了笑料,但那么認真的告白,完全不同于熒幕上的那些被安排好的似是而非的官話,誰也聽得出來其中的意義。
就著許易宸的話尾,就著回憶,我們四個誰也沒提起曾經誰也沒關懷未來地又悶聲干了幾瓶酒。以前在一起總是天南地北有著說不完的話,現如今我們竟都相看無言,不是陌生人的尷尬,卻比陌生人還沒話,所有的話好像都融在了酒里一樣。
婷婷放任自己喝的一塌糊涂卻又清楚認得林沐,死纏爛打地坐上了林沐的摩托車,根本無暇顧及我尷尬的處境,但是但愿他們和好如初別再別扭了。
我知道吉珦就站在我后面,但就是聽不見他挪步的聲音。我要不要回頭打破沉默,問他相親相的怎么樣?什么時候結婚?但是他如果問我怎么知道的我怎么說?算了,但他一直那么站著不走也不說話算怎么回事?
好像我們應該理所當然地像以前一起回去一樣,我倒是想啊,但是我也是有脾氣的好不好,還沒跟我說清楚呢就跑去相親,誰能忍?一句“我去香港上大學了”我都能記到現在,足以見得我心眼很小,不說一句解釋的話也不跟我道歉就想當這幾年是空氣一樣一吹就散一筆勾銷啊!
直到摩托車在遠處拐彎吉珦仍舊一聲不吭,這偏僻的地方真是出租車都懶,半天不來一輛。特想打破尷尬的我到底說些什么合適呢?寒暄吧他肯定能聽出來反而更尷尬,熱情吧好像顯得我有點上趕著不要臉的架勢。哎,尷尬就尷尬了,人家都不怕尷尬我怕什么,還是閉上嘴不說話比較合適。
初春的天一點也不春寒料峭,尷尬加上燥熱讓我很想趕快找輛出租車回家。祈求還真的有用,不等我招手,駛來的一輛出租車就停靠在眼前。
我小跑著拉開車門剛坐上去吉珦就有違常識地拉開左側車門坐了上來,我怔怔地看著他,驚訝的成分更大,他這樣一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怎么會這么有違他好公民的準則呢?
回過頭我還在猶豫要不要下車來著吉珦就把胳膊伸過來幫我關了車門,上車幫我關車門的動作一氣呵成,我真是為自己不爭氣加速的心跳感到羞恥,怎么可以這么不知廉恥地呼吸不暢,敢不敢有點志氣?
“這地方是真的不好打車啊,剛才都沒人愿意過來,幸虧我離得還算近。”
“師傅,去…”
“哦,我知道,手機上顯示著呢!”
好吧,還以為是運氣好,原來是吉珦在網上約的車,尷尬到臉紅的尷尬瞬間上了臉。
我緊閉著眼睛想用佯裝的睡覺來緩解尷尬,但怎么都睡不著,已經戒掉的習慣也不會突然就回來。可悲的是,尷尬的就我一個人,都怪司機師傅是個能聊的家伙,在我閉目養神的時候,他和吉珦海闊天空地談天說地,吉珦倒是配合地有說有笑。
好像是快到了,司機師傅提醒吉珦:“嘿,帥哥,把你女朋友叫醒吧,免得等會下車容易感冒。”
我一聽坐不住了忙睜開眼睛:“他不是我女朋友~額,男朋友。”
“她沒睡著。”
真是心有靈犀啊,連我沒睡著都知道,司機師傅非常不給面子傻哈哈著。又過了一個十字路口,終于靠邊停下了,我下車,吉珦也下車。
我實在忍不了了:“你不用送我。”
“我也住在這。”
“哦!”真是打臉。
這樣的巧合實在不能不讓我胡思亂想,忘了大方地說再見我就一頭扎進了單元樓。婷婷也就有點頭暈根本沒醉,她也不知道樂什么,高歌的什么我也完全不想聽。
“楊烊,吃不吃湯圓?”剛坐下婷婷就抓著我問。
“你還能吃得下啊?”
“吃兩個意思意思唄!”婷婷說的有道理,元宵節必須吃元宵。
“那我吃一個吧!”
趁婷婷煮湯圓的間隙,我向她驗證著我的胡思亂想:“婷婷,你知道吉珦就住在附近嗎?”
她毫不猶豫:“什么?我怎么聽說他在北三環附近住著呢?”
真是給了我一個五味瓶,讓我又高興又氣惱:“那你怎么不告訴我?”
婷婷避重就輕一副得意的樣子看著我:“怎么樣,今天的驚喜夠意思吧!”
我沒想著讓她的得意得逞自顧自地問著自以為有價值的問題:“你是怎么聯系上吉珦的?”
“傻不傻,我也就試著在QQ群里喊了兩聲,沒想到吉珦就搭話了,誰讓你不加群。”
就算不加群我都能把吉珦的QQ倒背如流,還以為婷婷知道多少有價值的事,誰知道她除了知道吉珦還是以前那個電話外就一無所知了,連吉珦為什么會來BJ都不知道,不會只是為了聚一聚吧?
周末晚上,正在看電視,想不到在這個微信盛行的時代,久不響起的QQ破天荒響了一聲倒是讓我有些驚訝,熟悉的頭像熟悉的賬號,很直接地,備注寫的吉珦,添加為好友,過來就是一句:茹楊烊,晚安!
我也只能禮貌性地回復一句:晚安。
有點莫名其妙,但是時間確實不早了,輾轉反側,失眠卻更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