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橫禍
- 絕世武道
- 東楠
- 3121字
- 2013-06-18 15:51:30
“丁嬸,到底出了什么事啊?”武華裳邊跑邊問著旁邊的一個面有菜色的中年女工,周圍人影紛雜,腳步凌亂。
“我也不知道,但好像出了什么大事。”那中年女工倉惶回應道,她的手里牽著五歲的女兒小蝶。
寒越拉著武華裳的手,忽然覺得武華裳的手變得特別的冷。
母子兩人與丁嬸母女是最后一波來到院子中的時候,寬闊院子里已經聚集了很多人人,無論是還是掃地、紡織工,甚至連廚房里的火工都出來了,黑壓壓地站成一片。
每個人表情茫然焦慮,有些人腦袋湊到一起在竊竊私語,有人焦躁不安地站在原地搓著手腳,有幾個婦女懷抱中的嬰兒不知道是因為睡覺被吵醒還是饑餓的緣故,張開小嘴大聲啼哭,母親們不斷地哄著自己的孩子。
壓抑不安的氣氛飄散在空氣里,大院里面一片肅穆,幾片老樹葉子被暮風吹落,盤旋在人間的足屢間,似乎暗示著這昔日輝煌紅火的大院即將落敗。
臺階上的褚府管家林逸開口說話:“褚大人有命,遣散褚府上下所有人等,各位這就拿上工錢,立即離開吧!!”
人群為之震動,傳來驚呼,接著一片喧嘩。
“林總管!這是為什么啊!?褚大人為什么要趕我們走!?”幾個性子粗直的火工大漢忍不住開口問道。
“是啊!為什么要趕走我們!?”無處可歸的半老婦人們更是忍不住哭出了聲。
林逸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擺了擺手道:“不必多問了!!快把工錢發給大家!”幾個藍衣藍帽的家丁托著盛滿金幣銀幣的盤子,快步走進人群中。
林逸又呼喚道:“每個人工錢發三倍,大家別回去收拾了東西,走得越快越好,越遠越好,天黑之后,恐怕就走不了了!!”
人群更加震驚,騷亂彌漫全場,不少人失聲痛哭。
一邊的小蝶忍不住搖晃著母親的手:“媽媽,我們是不是沒有家了?”丁嬸也是紅了眼睛,卻不知道怎么安慰女兒。
寒越抬起頭,卻發現武華裳好像陷入了深深的震懾中,寒越從沒見母親這樣的表情。聰明如寒越,轉眼之間恍然大悟,這種場景一定是讓母親回想到了當年外祖父被滿門抄斬時的場景……寒越只是伸出兩只手緊緊握住了武華裳的雙手,想用手掌將那只冰冷的手溫暖起來。
武華裳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回望著寒越,感激地笑了笑。
下們拿著比平時多幾倍的工錢,三五成群地陸續離開了,他們有的還在用袖子抹著眼淚抽泣,有的仍舊留戀不舍,駐足張望,但更多的人臉上寫得,是對未知前途的迷茫與恐慌。
“阿裳,接下來有什么打算?”一旁牽著小蝶的丁嬸向著武華裳問道。
武華裳臉色十分蒼白地向著丁嬸道:“我也不知……我心頭慌亂得緊。”
丁嬸知道武華裳被丈夫拋下以后,母子二人在這個世上已經無依無靠,于是道:“你也知道,我們家那口子在南方邊境上當兵,我準備去那里找他,雖然軍紀嚴明,但是我想著靠他近點,總是好的,今天這事,讓我心中太不踏實了,總覺得世事無常,你們母子如果沒有別的去處,不如一同跟我到南方邊境上去吧?”
武華裳還沒有開口,一個家丁已經把一個裝滿銀幣沉甸甸的布袋遞了過來,“丁嬸,這是你的工錢。”
丁嬸道謝接過。
“武華裳,這是你的。”
武華裳也朝著家丁點了點頭,雙手接過,神不守舍地收好在懷中,又想了一下,才拉住丁嬸的手道:“謝謝你,但我還需要好好想一下。”
丁嬸看了看天色,向著武華裳說道:“總之天都快黑了,今日也趕不了路,出城了東面五里有個劉家村,我一個遠房表姐在那里,阿裳如果你考慮清楚了,等下到那里找我就行了。”
武華裳點頭答應了。
“寒越哥哥,記到要來找小蝶啊!”小蝶朝著寒越認真地囑咐道。
寒越摸了摸小蝶的腦袋,微笑著點了點頭。
“那我們先走了。”
幾人互相道別之后,丁嬸拉著小蝶轉身匆匆朝著院門走去。
“媽媽,小蝶想回去拿小兔娃娃。”
“別拿了,媽媽重新給你買一只。”
“但小蝶就想要自己的那只。”
“小蝶要乖,聽媽媽的話。”
……
……
母女二人的對話聲漸漸遠去,家丁們把剩下幾人的工錢發完,也拿上自己的那份,匆匆離開了。
偌大的空蕩蕩的院子里,只剩下了寒越母子以及依舊佇立在門前的禇府管家林逸。
夕陽透過屋檐房角,照射到寒越身上,地上的影子蕭條并且落魄。
“武華裳,你怎么還不走?”林逸遠遠望著武華裳。
“林總管不是也還沒走么?”武華裳的聲音忽然變了,完全不像一個下人對管家該有的語氣,倒像是兩個人平輩的交談。
林逸微微一怔,隨即嘴角彎出了一個苦笑:“褚大人一生無兒無女,要是我也走了,褚大人也太孤單了吧。”說完這句話,他忍不住抬頭望了望遠處天空中漸漸落山的夕陽,油然嘆氣。
武華裳略微沉默了一下,目光望著林逸身后緊閉的房屋大門:“褚大人在書房里么?我想見他一下。”
林逸不敢做決定,轉身恭敬地望著那扇緊閉的雕花大門。
片刻,一個蒼老的聲音緩緩從門里傳出:“難得阿裳有心,就讓他母子二人一同進來吧。”
武華裳微微一愣,她本想自己跟褚大人單獨交談幾句,卻沒有想過褚大人會叫上寒越,但是對方既然都發話了,她也只有牽起寒越,上前走去。
林逸伸手推開房門,然后垂手立在門外。
武華裳領著寒越,跨進了屋中。
書房里的布置簡單高雅,左右兩側是兩個木頭大書柜,里面堆滿了各式各樣發黃陳舊的古籍,大門的正對面,掛著一排珠簾里,珠簾里面,擺著黃花梨書桌,書桌上擺著筆筒、硯臺,桌面上鋪著一張潔白的大宣紙,白發蒼蒼的褚賢正在站在書桌后面,用枯瘦的手提著一只筆懸腕書寫著什么。
褚賢依舊穿著他那件繡得有海浪圖案的寬大袍子,左邊眉角邊上又新增生了幾塊老年斑,看上去比四年前又蒼老了不少,不過滿頭白發仍然一絲不茍地梳成發髻,眼睛盯著紙面,表情認真而平靜。
褚賢的后面是一扇封閉雕花的窗戶,隱約可瞧見窗外剛長出的新綠葉子,透進的天光讓背著他的臉顯得有些模糊而黯淡。
武華裳母子二人靜靜地等候在一旁,不敢侵擾老人的書寫,時間大約過了兩分鐘,褚賢緩緩開口了:“阿裳,你飽讀詩書,那么有幾個問題我倒想要考考你——”褚賢嘴上說著,但是眼睛依舊盯著紙面,手上筆走龍蛇。
武華裳恭敬地道:“褚大人請講。”
“何以為生?”
“求名祿安樂,解不惑,知天命,以為生。”
“何以為死?”
“斷生老病苦,絕凡欲,痛牽連,以為死。”
“那么——”老人頓了一頓,驀然將手中的筆擱在硯臺之上,抬起眼來,用猶如滄海一般的深邃目光望向了武華裳,道:“何以為仁?”
武華裳再次也沒有對答如流,只是怔怔地望著褚賢,不知該如何回答。
褚賢忽然緩緩道:“在你心底,老夫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呢?”
武華裳道:“褚大人學識廣博,愛民如子,心懷天下,是個大大的好官。”
褚賢搖頭道:“那是別人對老夫的評價,不是你的。”
武華裳身體一震,怔怔不語。
褚賢微笑著道:“你也算是老夫從小看得長得的,老夫知道你心底也一直在責怪老夫,不該投靠秦王。”
武華裳道:“華裳不敢。”
褚賢微微嘆了一口氣道:“其實老夫并不在乎武朝或者在秦國為官,老夫只是不愿見到天下再陷入戰火紛爭的局面,然而如今,秦王執意要點燃戰火,所以老夫,也只有這一種選擇,也許才能將戰火推遲幾年。”
武華裳全身劇震,睜大了眼睛,喃喃道:“華裳以為……華裳以為是我連累了褚大人。”
褚賢搖頭笑道:“秦王根本不知道你還活在世間,安心去吧。”
武華裳蹙起了眉頭,站在原地:“大人執意如此么?”
褚賢笑道:“不是老夫執意如此,而是天要我如此。”
武華裳又怔了一下,不明白為何這個博學多識的御史大夫,為何如此相信天命,但她也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突然拉著寒越跪倒道:“褚大人大仁大義,華裳代表東陸黎民,謝過褚大人了。”
褚賢呵呵笑道:“看來從前那個任性的小丫頭,如今終于懂事了。”
武華裳抬起頭來,眼淚簌簌地流下。
褚賢道:“安心去吧,不過再去之前,我想對寒越單獨說幾句話。”
武華裳望著褚賢,不明所以。
褚賢微笑道:“老夫想找寒越,是想跟他說他身上怪病的事。”
武華裳心頭震動,脫口道:“褚大人能有辦法治好越兒么?”
褚賢微笑不語。
武華裳明白過什么,點了點頭道:“那華裳先去門外等候。”說著朝著褚賢輕輕福了一福,退出了房門,又將房門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