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途，后來這二字刻在那一方小石印上。

有人贊嘆他的容貌，頗有調戲意味的念過他的名字。

有人利用他的力量，常咬著牙恨恨地喊過他的名字。

但從來沒有人那么認真動情的念過他的名字。

然而接下來的聲音差點讓他崩掉，只見五歲的霽月有些懵懂的說到：“月兒不喜歡蘇這個字，蘇老頭是個大壞蛋！蘇妃娘娘也是！他們欺負父皇和娘親。月兒不喜歡帥哥哥叫蘇字，那叫什么呢？”小機靈鬼兒的眼睛滴溜溜的轉起來，“和青衣姑姑叫月兒一樣如何？途兒？不好聽。途途？怎么有點順口呢。”

“途途？”青衣不由得失笑，“好，途途，兔兔，月兒真聰明。”

蘇途像一尊石像，以靜制動讓青衣稍稍有點憋氣。若說姓名這事，玩笑已經有些過了，青衣此時卻偏偏不想用什么刺心的話語強破蘇途的防線，那樣實在太過傷人。不少人受過審訊，終生留下陰影。突然聽到百里昭瓊叫進的傳話，青衣只能叫暗衛先將蘇途押了下去，領著小主子進了西殿，匆匆回報。

百里昭瓊穩坐于炕上，與青衣變裝時的妝容和衣物早已卸下，如今素顏端坐于炕上，膚如凝脂，團團烏發散落壓在肩上，一襲緞面正紅的衣衫，衣角處暗金色的絲線縱橫交錯，華貴非常，更顯得整個人氣場十足。邇柔在她身側跪坐，為她盤好貴婦發髻。

見有人進來，百里昭瓊抬了抬眼皮，招招手免了參見之禮。

“主子，那廝并不答話，只能通過石印的線索，知道他名為蘇途。從身手和衣物來看，在我們接觸的蘇相府幾等殺手里，應當是很高的地位了，與確定死去的賊首蘇牧可能是平級，甚至可能是更高。沒有自盡傾向，想要知道些蘇相府內情，可能需要時間。”青衣玩樂歸玩樂，該做的事情還是會做的，身為斥候組的組長，察言觀色分析敵情最是得心應手。思稱著主子的動作，似有不悅，倒讓平日外向的青衣心中敲起了小鼓。

“罷了，也沒想著紅口白牙寥寥幾句就能問出什么來。”

“是。這場消耗戰終究是我們打贏了呢。”青衣有些洋洋得意道。

“命人將蘇途一并帶回宣京，皇上手下的密衛有的是手段讓他吐出我們要用的情報。”百里昭瓊貌似漫不經心的說出安排，眼睛卻是緊緊盯著青衣，看著青衣的表情在知道結果時剎那的生硬。話鋒一轉，百里昭瓊冷冷開口道：“青衣，先給你記上十大板，你可有不服？”

青衣本事一臉戲謔，剛剛逗弄蘇途，生生將一只威風凜凜的大狼狗化成委屈巴巴的小白兔，讓他成就感爆棚，越看蘇途無比憋屈卻又無可奈何地樣子讓她越是喜歡。因而滿院全是青衣與霽月銀鈴般的笑聲，一串串的傳出，讓百里昭瓊皺緊了眉頭。邇柔在一旁也是憂心忡忡于青衣太過放松了。最初聽到懲罰，青衣有些不解，略一思索，旋即明白過來，忙叩頭謝罪。“屬下知錯，此時還不是放松警惕的時候。”

“能明白過來了？”百里昭瓊的警醒收到了效果，也就不再追究，“讓邇柔給你卸了妝面吧，那勞什子最累人。今晚著實辛苦你了，身上可還有什么傷處？邇柔快給看看，那一掌可別留下什么內傷。”

“能得到主子青睞是屬下的榮幸，怎會累呢？”青衣此時才覺得身上各處酸痛非常，畢竟是有些時日沒有這么盡興的打一場了，身體有些吃不消。

“先去東殿處理一下吧。”

邇柔匆忙收拾了物件下了炕，迫不及待地拉著青衣去治療。走了老遠還能聽到青衣痞痞的語調：“你拉我這么緊做甚？沒什么大事啦，哎，疼疼疼，好妹妹你輕點，嗷，疼死我了。”

早在被青衣拉著進西殿時就覺得氛圍不對的霽月，一直老老實實地待在角落，見青衣走了，也要跟上去，卻被百里昭瓊叫住了腳，心知是逃不過了。

“月兒留下，等入了大雍，手抄十遍《凈心訓》。”百里昭瓊絲毫沒有因為女兒故作搖尾乞憐的賣萌表情饒恕她，反而更加嚴格。

“可是娘親今晚還故意藥暈了月兒，娘親也有不對！”霽月人雖小心里卻明白的很，明明無比期待今晚的大戰，還想露兩手，卻被自家娘親截了胡。

“這豈是兒戲？！”百里昭瓊正色道，“你的小心思娘親還不知道？一旦情況有變如何顧及你，倒不如老實待在娘親身邊聽到沒？”說到此，百里昭瓊略一沉吟，“這世間千事萬事哪里簡單，你來娘親身邊坐好，接下來娘親要處理些事情，你可要聽好了。”

聞人霽月聽娘親的口氣也不敢怠慢了，翻身上床，在百里昭瓊身邊穩穩重重的坐好，念她剛剛睡起沒多久，百里昭瓊扯過一旁的貂裘，將她裹得嚴實了。

“好了，現在該請我們的‘大功臣’上場了。”百里昭瓊淡漠的瞥向西殿門口，無猜健步走入，雖是一晚沒有休息，但此時依舊是神采奕奕，身后的兩名暗衛更是一臉憤恨，押著一個哆哆嗦嗦抖如糠篩的人，到了殿中狠命向前一推，那人翻身打了個滾，趴伏在了百里昭瓊腳邊。

似乎是嚇到了一般，這人畏畏縮縮的抬起頭來，似乎是被揍過了一頓，臉上青紫了好幾處，看不清面容，更覺有點猙獰。當他看到眼前恍若神人一般的瓊、月二人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嚇得倒爬了好幾步，嘴中含糊不清的發出“嗬嗬”聲。無猜帶著一身怒氣，在他面前重重落腳，一腳踹翻這人，踩著他的肩膀，“咔嚓”合上了那人的下頜。

“主子饒命，屬下有罪，還請主子超生，求主子饒命啊……”無猜松了腳，那人立即跪好求饒。

這時殿門外大踏步的走進一人，對著百里昭瓊躬身行禮，當看到殿中跪伏的人時，不禁疑惑，失聲叫出：“木欣？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