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會......”
花蔓蘿早聽說算命的人知曉天下事,但只有當自己遇上的時候,才知道這有多不可思議。
“其實也沒什么了不起的,因為你的名字就是我起的?!?
李瞎子忽然笑著說道,這下花蔓蘿感覺更吃驚了,她一直以為她的名字是她爹起的。
“我爹他從來沒有告訴過我這個,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花蔓蘿問道。
李瞎子又是一頓猛咳,似乎連肺都要咳出來,一張臉漲的紫紅,過了好半天才停下來,與之前不同的是,他這次并沒有吐痰。他喘了會兒氣,然后對花蔓蘿說道:
“你爹阿牛,當年撿了你,但是他心中有疑惑,就來半坡找我來了。你天生無根無葉,不知來歷,身上還有那些奇怪的花紋,這都說明你根本不是普通人。你爹阿牛讓我給你起名,我就想到了女蘿花,寄生于松柏,雖然小而弱,但卻生命力頑強,于是便給你起名蔓蘿?!?
“原來我的名字是這樣來的......”花蔓蘿小聲自語道。
“但其實我并不贊成他養你,他跟我一樣都是天生的孤命,而且他連自己的生活都顧不上,有什么能力再去養一個小孩呢,更別說這樣的行為完全是逆天而行,遲早會害了他!”
“孤命?”陳曦問道。
“是,這種人命里就不該有家人,要么害家人,要么害自己,最終都會變成一個人。他本該活到八十多,但只活到四十多歲,這就是害了自己。當時我本該去送送他,但無奈我大病了一場,沒有去看他。”李瞎子意味深長地看著花蔓蘿。
“雖然不該說,但這的確是一命換一命?!?
“你是說,我的命是我爹給我的……或者說是我害了我爹……”花蔓蘿緊緊地握著拳頭,眼看又要哭出來,陳曦忽然拍了拍花蔓蘿的肩膀,他對李瞎子說道:
“你這樣說,我不贊成。在我看來雖然人各有命,但歸根結底活成什么樣都是自己的決定,不能怪其他人?!?
“若這樣說,也沒錯?!崩钕棺涌粗}繼續說道:“說吧,后來你碰到什么了?”
花蔓蘿整理了一下情緒,說道:
“六天前,我給我爹掃墓,然后在家里見到他了。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很普通的人,他跟我說他被困在我們老家了。我親眼看到,他沒法離開我家,外面有什么東西擋住他了,但那到底是什么東西,我根本看不到。他當時就讓我來找你,他說自己不想待在那兒了,想去投胎......我沒有馬上過來找你,但每天都會回去看他,前幾天他每天都在家里。但是今天白天我卻發現他不見了,我把村里找了個遍都沒看到他的人,心里又急又慌,才在這時候來你們村......”
李瞎子捏著自己下巴上那幾根稀疏的胡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陳曦,他沒有回答花蔓蘿的疑問,倒是問了一個完全無關的問題。
“這個人是誰?你對象?”
陳曦與花蔓蘿皆是一怔。陳曦以為自己聽錯了,但卻看見花蔓蘿漲紅了臉,一個勁兒地搖著頭。
“他是我同學!”
花蔓蘿辯解道,但李瞎子并不打算放過這個話題。
“這小伙子不錯,半夜還陪你出來,李瞎子雖然瞎了一只眼,但心里卻更明白了,你倆有姻緣,錯不了!”
花蔓蘿窘迫的說不出話來。
陳曦不明白李瞎子為什么這么說,他雖沒有花蔓蘿那樣漲紅了臉,但一時間也是覺得耳根發燙,他悄悄看了花蔓蘿一眼,卻正對上花蔓蘿的視線。視線相交之時,陳曦只覺得耳根熱了。
這一切都被李瞎子看在了眼里,他忽然間大笑起來。
“老先生,先說說她爹的事兒吧?!标愱貙钕棺诱f道。
“有什么好說的呢,他消失了,這不是一件好事嗎?或許是塵緣已了,去了自己該去的地方?!崩钕棺有χf道。
“他在那兒待了六年,除了第一天提過要走,之后再沒提過要離開那里,再說,就算要走,應該也會跟我說一聲,六年都等了,還差一天兩天嗎?”花蔓蘿說。
“對啊,”陳曦接著說道,“為什么他死后會被困在老家六年?這是怎么回事?”
李瞎子冷哼一聲,顯得極為嫌棄。
“那個破廟,發生什么古怪事兒都正常!”李瞎子看著花蔓蘿說道,“你知道你阿牛爹為什么叫阿牛嗎?”
花蔓蘿感到很疑惑,“這名字不是奶奶起的嗎?”
“你那個奶奶可沒給你爹起什么正經名字,十七八的大小伙子還被叫大憨,因為你家的破廟,他才叫阿牛的?!?
“因為廟里的大鐵牛嗎?”花蔓蘿問。
“你知道大鐵牛?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
“我爹講過,但他自己也說不清楚?!被}說道。
李瞎子瞇起眼睛,接著花蔓蘿的話講起了自己的故事。
“很早以前我們這一帶就有神牛下凡的傳說,鐵牛廟也是因此建起來的。年輕時候,我仗著自己膽兒大,又有一點掙錢的本事,到處跑著給人做工算命,活的很滋潤,雖然我有點算命的本領,對鬼神也有敬畏之心,但年輕人,總有點自命不凡。我既是吃這碗飯的人,自然不能跟常人一樣?!?
李瞎子從一旁的桌上拿起了一桿旱煙管,不放煙絲,也不點火,直接就噙在嘴里吧嗒吧嗒地抽了起來。他瞇著眼睛,似乎在享受看看不見的旱煙,又像是在回憶往昔。
看他這架勢,應該還有很多話沒說,花蔓蘿與陳曦則不自主地正襟危坐,洗耳恭聽。
“我從來不在別人家留宿,背一條破被子,走哪兒睡哪兒,掙錢了就買酒買肉,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瀟瀟灑灑無牽無掛。樹林、田邊、墳頭、破廟我都睡過,自認為一身正氣無邪祟來犯,見過些古古怪怪的事,也能一一化解,加上年輕氣盛,難免會有些自負。我到你們村的時候,鐵牛廟剛被砸沒幾天……”
李瞎子沒再說下去,瞥了一眼面前這兩個小年輕,忽然嘆了口氣。
“別看我這樣,年輕時候可是堂堂正正一表人才,也有人給我說媒,但我自己一個人習慣了,還不想有家庭,就都給回絕了。我做木工的那戶人家的大閨女長的好,人也溫柔,我干活的時候她總在一旁偷偷看,那雙眼睛,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李瞎子的臉上多了一抹溫柔的神色,他茫然地看著前方,又陷入了沉思。
花蔓蘿只想知道自己父親的事,她不明白為什么這李瞎子要跟他們說這些事情。心里一急就想打斷他,但還沒開口呢,就被陳曦拉住了。
陳曦搖了搖頭,花蔓蘿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便耐著性子繼續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