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曦與花蔓蘿越過田野,穿過樹林,又跨過溪流,不多時便到了半坡村,只是正如先前暗影所想的那樣,整個村莊漆黑一片,幾乎沒有任何燈光。
農(nóng)村人睡得早,又少用電,好在他們二人一路趕來眼睛也適應(yīng)了黑暗,居然也能隱約看清周圍的情況。
在空間夾縫內(nèi)倒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兩人落回地面后花蔓蘿便關(guān)閉了通道。
“李瞎子住哪兒?”陳曦小聲問道。
“不知道。”
“那我們怎么找他?”
“這半坡村小的很,我們先轉(zhuǎn)轉(zhuǎn)看。”花蔓蘿說著就已經(jīng)了走了出去,陳曦緊隨其后。兩人不多時便將半坡村轉(zhuǎn)了一遍,這村里大多是低矮的平房,跟大多數(shù)北方的農(nóng)村一樣,也有一些廢棄的破屋和老舊的瓦房。只是,陳曦走著走著開始覺得不對勁兒了。
這村里有點太安靜了,一般情況下農(nóng)村人都愛養(yǎng)狗,萬一有什么異常情況,好歹有點動靜。尤其是在夜里,人們都熟睡的時候,有什么人打村里經(jīng)過,狗是肯定要叫的,而且這個狗叫也有特點,經(jīng)常是一只狗開始叫,最后變成全村的狗都跟著叫喚。
可是這個村并沒有這種情況,花蔓蘿和陳曦的腳步聲在這夜里倒顯得格外刺耳了。
“奇怪......”陳曦小聲嘀咕道。
“怎么了?”花蔓蘿停了下來,兩人不約而同地四下張望了一番。
“太安靜了,除了咱倆,一點兒聲音都沒有。”陳曦說。
漆黑的夜里,沒有一點兒風,光禿禿的楊樹朝著天空伸出它的枝干,就像是深色幕布上的畫,空氣仿佛也在低溫下凝固,變得愈發(fā)寒冷起來。
兩人此刻正站在村里的一條南北向主路上,路兩旁是高低不平的房屋,沒有一點兒光亮,花蔓蘿一開始的雄心壯志此刻都冷靜下來了,小時候她最為害怕的鬼怪故事忽然出現(xiàn)在她的腦海中,趕都趕不走,她越想越怕,也不敢再到處看,情不自禁地往陳曦身邊靠了靠。
陳曦站在原處四處打量著,忽然間感到有人拉住了自己的袖子。心下一驚,卻發(fā)現(xiàn)原來是花蔓蘿。
“怎么了?”陳曦問道。
“我們還是等天亮了再來找李瞎子吧。”花蔓蘿說,“你這么一說,感覺怪嚇人的。”
這是陳曦第一次看到花蔓蘿這樣害怕,一直以來,她給陳曦的印象都是勇敢和聰慧,突然看到她這樣害怕的樣子,倒是有點意思。他忍不住想要調(diào)侃她。
“你在害怕嗎......”
“你別說啊......我小時候?qū)嵲谑潜粐樑铝?.....咱們走吧......”花蔓蘿拽著陳曦的袖子,催促他,同時也靠的更緊了。
“那你看到你死去的爹就不怕嗎?”陳曦繼續(xù)問道。
“我爹不一樣,他跟以前一樣......”
花蔓蘿幾乎都要把頭埋進陳曦的胸口了,陳曦也不再逗她,準備帶她離開。就在他要掏出徽章的時候,眼角瞥到右前方的路邊上似乎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
但等他再仔細看時,卻并沒有看到什么。
“怎么了......”
“我好像看到一個東西......”
陳曦拉著花蔓蘿悄悄走到了左邊的一個草垛后面,兩人靜靜地等了一會兒,接著就聽到前面不遠處的路面上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
伴隨而來的,還有帶著痰鳴的粗糙呼吸聲,仿佛一個常年患有支氣管炎癥的老年人。
“剛才是誰說要找李瞎子的?”那人忽然說道,聲音蒼老而又沙啞。
陳曦與花蔓蘿仍躲在遠處,一動也不動。
那人忽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那聲音聽上去似乎是要把陳年老痰都全部咳出來似的,聽得陳曦都替他難受,好在他最后終于把痰吐出來了,陳曦自覺也好受了不少。
“村里的狗都被你們嚇到不敢吭聲,想必兩位不是普通人吧。”
狗居然也會怕驅(qū)靈師?陳曦與花蔓蘿將信將疑地從草垛后面走了出來。看到路中央正站著一個身形傴僂的老頭,手里還攥著一根拐杖,距他二人不過四五步的樣子
“我說呢,原來是兩個小娃娃。”
“請問您是誰?”陳曦問道。
“我就是你們要找的李瞎子。”
“你不是瞎子嗎?為什么說我們是小娃娃?”花蔓蘿問道。
那老頭忽然笑了起來,“誰跟你說李瞎子就必須是雙眼都瞎,我只瞎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可好著呢!”
“走吧,去家里坐坐吧。”那老頭轉(zhuǎn)身便走,陳曦與花蔓蘿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行至某一個拐角處時,那老頭忽然停了下來,他提起自己手中的拐杖,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陳曦只覺得腳下似乎傳來了微微的震顫。緊接著,他就聽到了狗叫。盡管夜色仍濃,但陳曦和花蔓蘿二人都覺得周圍的空氣開始流動起來了,一切都好像不那么死氣沉沉了。
“您為什么半夜不睡覺在村里瞎晃悠呢?”陳曦問道。
“我晃悠?那你們呢?”那老頭反問道。
陳曦一下子就語塞了。
“如果不是你倆,我現(xiàn)在肯定在睡覺了。”那老頭說道。
村里一下就恢復(fù)了正常,三人一路行走,狗叫一路不停,往日聽起來聒噪的聲音,此刻也讓人覺得安心不少。
那老頭住在村西頭的一個樹林子旁邊,算是村子的邊緣地區(qū)了。他的住所是一處青磚黑瓦房,帶小院和東西兩間廂房,院里種了一些菜,但光線昏暗,并看不清具體種了什么,總體來說,小院看上去倒還整潔。
看著這樣富有生活氣息的的房子,陳曦和花蔓蘿更放心了。
與陳曦想想象的不同,堂屋正中也沒有供奉什么神仙,只是掛著一張松鶴延年的卷軸圖,其他看起來倒是和普通人家沒什么區(qū)別。
借著燈光,陳曦與花蔓蘿也看清了李瞎子的容貌,約60歲上下,頭發(fā)花白,臉上皺紋縱橫,左眼周圍一片瘀黑,中間是非常明顯的義眼,而右眼則是眼神鮮活靈動的真眼。
“我剛才在外面聽到說你們見到了死去的人,你們是不是為這個過來的?”李瞎子問道。
“是的。”花蔓蘿回道,“我爹是西河村的阿牛,您還記得他嗎?”
“我當然記得,那是個苦命人。你說你是他閨女......那你肯定就是他撿來的那個孩子了。”李瞎子直截了當?shù)卣f道。
花蔓蘿感到錯愕,她本不想自己的身世被他人知道,但她也沒料到李瞎子會這么直接地說出來。
她偷偷看了一眼陳曦的臉,果然,他看起來很吃驚。
“是......”花蔓蘿回道。
“你不好奇我為什么知道嗎?”
“為什么......”
“我不僅知道你是撿來的,我還知道你叫花蔓蘿,而且你的背上天生就有奇怪的花紋。”李瞎子說,他那一只還沒瞎的眼睛看起來似乎深不可測,仿佛洞悉了一切世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