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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蒼山覆雪聲聲嘆

  • 紅豆相思劫
  • 露云熙
  • 8285字
  • 2019-03-22 07:04:05

暈厥中紅豆感覺到有一雙溫厚的手不停的搖晃著自己的雙肩,耳邊也有人不斷的呼喚著自己的名字,試圖要叫醒她。那個聲音很熟悉似是從很久的過去而來,可是當她想要聽真切的時候,卻又怎么都似隔著一層紗般聽不清。她恍惚以為是冷空來救自己,于是努力抬手拍了拍那人抓著自己肩頭的手以示安慰,慢悠悠的起身,晃了晃自己的腦袋讓自己清醒了一些,才道:“冷空,我沒事,我們這是在哪兒?冷在天呢?”

紅豆邊說著話邊轉身,卻在看到對方目光的一瞬間安靜了下來,他滿臉風霜臉頰泛青,眼中布滿血絲,似是長途跋涉而來沒有休息好一般。身上青灰色的袈裟有多處已經破損,顯得落魄異常,可此時望著她的眼神卻是多年不變的水波流轉。

她抬眼望著他光滑的頭頂,九粒灰白色戒疤猶如九根針刺,刺的她忽然就沒了情緒,方才涌上心頭的悸動也硬生生的被壓了下去。

冷言看著紅豆那由激動轉為暗淡的目光,原本還搭在紅豆肩頭的手像是被什么灼傷了一般收了回去,向后挪了一步拉開二人的距離道:“這是一處無人居住的破氈房,父親帶著我們一路向西南方向走著。”

紅豆看了一圈周圍的布置,破舊的氈房幾乎四面漏風,也就是她躺的這里算是避了些許風雪,而這還是靠著冷言身體的遮擋,她不禁問道:“你如何在這里?”

冷言長出了一口氣,“我不能讓他一錯再錯,才稟了師父來這里勸他。”

紅豆道:“結果呢?”

冷言皺眉搖頭,“他一意孤行勸是勸不動了,可我也不能看著他這樣下去。”

紅豆冷笑一聲全然沒了以往在冷言面前的溫順,而是冷冷的道:“不如你來念念經,看看他會不會聽,會不會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冷言從未在紅豆口中聽到過如此刻薄話語,不由得一怔,她這副模樣當是將自己這份情了斷的干凈吧,否則她一貫在自己身前都是細聲細語又怎會有如此語態,只是這樣真實的她卻又讓自己心里更痛了幾分。若不是父親,她又怎會遭受那么多的磨難,想到她受到的痛苦,他心中不由得又對父親的恨多添了幾分。

冷言嘆息道:“若是念經能打動他,我便早就念了,我如今跟著他是看在父子一場不能再任由他徒增血債。”

紅豆看著冷言憂愁的面容,知道自己方才的話是說的重了,這些事情冷言確是無辜并不知情,她不該如此自私將情緒都發泄在他身上。想到這里心中不禁酸澀,尤其是想到他終究是舍了自己出了家,心中更是難受至極。只是如今好不容易可以慢慢忘記他,不曾想卻又在這樣的情形下遇見。

冷言見紅豆沉默,便道:“我知你不愿見我,我這就出去。”說罷冷言起身便出了氈房。

氈房外,冷在天正坐在不遠處的火堆旁烤著火,蕭瑟的寒風中看見自己的兒子這般神色黯淡的出來,不禁朝著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沒用的傻子。”

冷言從未見過自己的父親有如此粗鄙的一面,不禁詫異的喊了一句,“爹!”

冷在天完全不顧冷言的氣憤,而是借著微弱的火光向著氈房看了一眼,“言兒,人我給你帶出來了,你還當那勞什子和尚做什么?咱們父子齊心自可在這江湖上揚名立萬,不管是無量宮還是凌云閣都會是你我的腳下之物。我已書信了遠在烏斯藏的你幾位伯父,屆時我們幾人重回中原,還怕這些雜碎不成?”

冷言自從見到父親后,便一直勸說父親回中原請罪贖清罪孽,可每每說來父親都是拿這一套說辭來對付他。后來他心灰意冷想要去找冷空商議對策,父親卻不準他離去,先是點了他的穴道將他困在無量宮后山偏僻的一個山洞里,最后更是給他吃了卸去內力的藥物,讓他無法挪動半步。

直到兩日前冷在天來找自己,肩頭上還扛著被打暈的紅豆,他震驚質問,冷在天便說紅豆伙同他人想要殺了自己,卻被自己識破,如今方涵樾石棺中并沒有什么《無量心經》,他只能將紅豆捉了來細細盤問。隨后他還囑咐冷言,若是冷言能以與紅豆往日里一片情義為由,問出《無量心經》精髓之所在,自己便會饒了紅豆性命,還會成全他們的一世姻緣。

冷言心知父親早就對紅豆起了殺心如今留著她無非是為了《無量心經》,若是紅豆不肯說出只怕父親立時便會殺了她,于是只好妥協,一方面照看紅豆,一方面想要再找機會勸說父親。

如今離開無量宮已有兩日,他們三人已將要翻過無量宮后那座雪山,怎料自他們攀上這半山腰后,風雪不斷寸步難行,只能找了一處山腳的淺壁凹進去的山洞中稍作休息。

冷言嘆了口氣,回身見紅豆交叉雙臂將自己緊緊抱住站在洞口,竟是有些凍的說不出話來。他不禁將父親身側的棉袍遞給紅豆道:“你先穿著,別凍壞了。”

紅豆也不客氣,接過棉袍披在自己身上,沖著冷在天道:“你要帶我們去烏斯藏?”

冷在天轉身看著紅豆道:“是,如今你可要將《無量心經》交給我。”

紅豆瞪著冷在天,冷冷的道:“做夢!你就是殺了我我也不會告訴你。”

冷在天訕笑道:“不說也罷,只要有你在身邊就不怕冷空那小子。”

紅豆上前一步怒吼道:“我就是死也不讓你拿我威脅旁人!”說罷轉身就要跑,只可惜還沒跑出幾步,就被呼嘯的風雪吹倒在地,一時爬不起來。冷言本想上前相扶,怎料冷在天搶先一步上前扯起紅豆的衣領,怒道:“賤人!你以為我真的吃你這一招?若不是看在我兒面子上,老子早殺了你!”隨后抬手一扔,紅豆便又倒在雪地上。

被胡鰈吸取內力的紅豆比常人還要單薄些,如今受著這風雪和冷在天的雙重折磨,終究是無力再反抗。

冷言見紅豆倒在雪地中,忙上前推開冷在天將紅豆抱進了山洞中。

紅豆凍的全身打顫,冷言見到紅豆發青的嘴唇二話不說便將自己身上的棉衣袈裟都蓋在了紅豆身上。紅豆見冷言如此,伸出手顫巍巍的將冷言的棉衣袈裟推開,“別給我,你會凍壞的。”

冷言搖頭將棉衣袈裟在紅豆身上裹的更緊,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樣,“你在這里等我。”隨后轉身出了山洞,紅豆只依稀聽見風雪聲中夾雜著冷言和冷在天的爭吵,可是她卻聽不清二人究竟在吵著些什么。

沒過多久聲音中只留下一聲比一聲刺耳的風雪呼嘯。就在紅豆昏昏欲睡之時,石洞上臨時裝上的破布簾忽然被人掀開,一陣雪粒也吹撒在了紅豆的臉上凍得她不禁又打了幾個寒顫。紅豆抬眼望去,只見冷在天一臉怒火瞪著紅豆,似是要將她生吞活剝一般。

她斜眼望著冷在天,冷哼一聲道:“原來冷閣主是要氣走自己的兒子,好做那些見不得人的事。”

冷在天蹲下身子,猛然扭開紅豆嘴,順勢便塞進去一粒藥丸。紅豆本想吐出,奈何自己力氣太小拗不過冷在天的掌力,沒掙扎幾下,藥丸便順著喉嚨的蠕動滑進了食道。

冷在天瞧見紅豆喉嚨滾動了幾下便咽了藥,臉上帶上陰險的笑意,“有你在,冷言他這一輩子也別想再做和尚。我倒要看看同樣的藥,你們二人究竟能把持到什么程度!”

話說到這里紅豆再明白不過,冷在天給自己吃的是催情藥物,好讓自己能破了冷言的戒,聽他語氣定是也給冷言下了同樣的藥物。紅豆不禁忙伸出手指在舌根處猛壓了幾下,可是干嘔了幾下卻什么也吐不出來。

冷在天見紅豆如此,不慌不忙的起身俯視著她,“這藥是沙彌陀配的,最是厲害不過,入口即化,你就是把膽汁吐出來也無濟于事。”

紅豆抬眼望著俯視自己的冷在天,罵道:“卑鄙。”

冷在天見紅豆罵自己,只是嘴角咧了咧便出了山洞。

冷在天走后沒多久,紅豆便感覺自己身體早沒了初醒之時的寒冷,喉嚨陣陣發干,可摸索了周圍卻尋不到一滴水來喝。于是她起身脫了披在身上的棉袈裟,向山洞外走去。

她掀開簾子,只見外面除了被風雪蓋住的還在冒著幾絲煙火的火堆外,夜晚亮潔的雪地上并無任何裝水的容器。她心中擔憂,轉眼看見山洞外積起的三寸多厚的雪,想也沒想便趴了上去。如今她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降低自己身上那一陣又一陣的燥熱。

但她更明白這都是藥造成的結果。此時,她更希望漫天的風雪和周遭的寒冷能讓藥勁早些過去。

就在她細聽風雪聲靜靜等待著心頭那股燥熱退去,情緒逐漸平靜下來之時,卻聽見一個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向她走來。她想要起身查探,奈何躺下去太久竟是幾個翻身都沒辦法坐起身來。就在她幾番掙扎事,忽然感覺一雙手抓起她的肩膀用力一番,將自己正面目朝上翻了過來。

白雪的映照下她能清晰的看見冷言焦急的神色中似乎是在刻意壓制著什么,因此她不敢再看冷言一眼而是斜眼往他身側的雪地上瞧去,只見地上散落一個銅制水壺,此時還在向外汩汩的流著水,她這才明白他出去這么久原來是去找水。

紅豆努力的想要拿起水壺喝點水,可是身體被冷言的手臂箍的死死的,根本沒有力氣伸手去夠不遠處的水壺。而當她在見到冷言之時自己體內被暫時壓制的藥勁,早已開始了新一輪的發作,直讓她難受到不知所措。

冷言在看到紅豆眼神中同樣的神色之時,眼神近乎絕望。他沒有想到自己的父親竟然會用這樣下作的手段逼自己就范,他千防萬防的護著紅豆的性命卻忽略父親的陰謀手段。

此刻他只能憑著僅有的理智將紅豆抱進山洞,然后離開。

可是就在將紅豆放在草席堆砌的臥榻上時,忽然覺得方才被壓制的藥勁又在體內發作起來,他不由自主低頭向紅豆望去。只見她一雙剪水暗含秋波望著自己,原本就柔弱的她猶如一只溫軟的小貓縮在自己懷里,越看竟是越舍不得放手。可他明白父親就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就等著自己破了這色戒好拿捏自己,于是他忽然松開抱著紅豆的手,閉上雙眼在心中念起了《清心咒》。

紅豆望著冷言緊鎖的眉頭和緊閉的雙眼,心中忽然有個聲音道,你本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如今卻如此矯揉造作,他是你心中日思夜想的人,如今又有何不可?和尚又如何,他心里有著你,當初做和尚不過是為了贖清父親的罪孽,如今只要自己開口他便可以與自己廝守,不用再受那青燈古佛的日子。

紅豆想到這里猛然起身摟著冷言腰,將臉靠在對方的胸膛之上。對方心口的律動是如此熟悉,而此時心跳的速度比往常更快更強烈一些,讓她覺得這溫熱的胸膛竟是快要將自己融化了一般。

冷言本就勉強控制的藥勁,紅豆的舉動更是像一把火燒掉了他殘存的定力。他咽了一口唾液,低頭望著紅豆迷離的雙眸捧起她的臉,狠狠吻上了她的唇和臉頰。

紅豆感受著冷言難得的溫存,默默地流下淚來,這些年的思念與委屈在這一刻似乎都有了寄托,她不由環緊了冷言的脖子,輕聲在他耳畔道了一句,“言哥哥,你不要再離開我了好不好?”

冷言聽到紅豆此番話語,心頭一怔,自己這是在做什么?明明是要護著她,如今若真的把持不住做了錯事,只怕回頭難以面對佛門,更難面對一心一意待自己的紅豆,而最滿意這一切的則是那個被世人唾棄的父親。此時的他腦海里忽然一片清明,將抱著他的紅豆一把從他身上扯開,怔怔的看著對方。

他終是在最后一刻穩住了自己的情緒抬手點了紅豆的穴道,望著面色浮著紅暈的紅豆,嘆了口氣“紅豆,一切都是我的錯。你放心,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就是我自己也不準。你配得起這世上最好的郎君,卻不該因中了我爹的計謀而與我如此茍且。你在這里等我,我這就去找我爹,不論怎樣我都要帶你離開這里!”說罷起身重新穿上了自己的僧袍,決絕的出了山洞。

*

紅豆看著冷言落寞的如一片死灰般的目光,自己的意識也逐漸清晰,藥勁也散了不少。此時的她不知該如何對冷言說話,藥勁是過了,可記憶卻無法磨滅,他方才的那一吻是真,對自己的情更是沒有半分的退減,他分明心里一直都有她啊。

想到那一幕幕往事,后山湖邊的一聲聲“紅豆”,那些曾經的點點滴滴的溫暖歲月,忽然就這樣涌上了心頭。紅豆不禁哭了起來,越哭越大聲,竟是再也控制不住。她以為她早已死心,早已放下了所有,可現在她才知道,她放不下,她什么都放不下,她才是最沒出息的那一個。

冷言剛踏出山洞的腳,在聽到紅豆的啜泣聲時停了下來,他轉身看著淚眼婆娑的紅豆,嘆了口氣上前解開紅豆的穴道,自己也哽咽起來,“紅豆。”

紅豆不容分說的抱住冷言,輕聲啜泣,“那些年我在凌云閣中,若不是你我早不知被你爹送去了哪里。言哥哥,你說過你不會離開我,你說過你要娶我,要找一處風景絕佳的地方過一輩子,我信了,我一直都相信你做得到。可是你為何寧愿出家為僧都不肯面對這一切,那個時候我真的好怨你,可我也知道是我的所作所為也讓你傷了心,我不怨你了,更不想讓你夾在中間為難。所以一切都由我來承擔。可是,可是你為何還要做這些傻事,你明知道那個人你是勸不回來的,你為什么這么傻!”

冷言聽到紅豆夾雜著啜泣說出的話,終是無聲的流下淚來,輕輕拍著紅豆脊背安慰,“傻丫頭,與其讓他再傷你,我寧愿所有的痛苦都由我一人承擔。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但傷害你的是我爹,你讓我有什么臉面再來見你?每次想到你過得這些日子都是我爹造成,我就好恨,恨我自己當初為什么要帶你回凌云閣。與其說我出家是為了贖清我爹的罪孽,不如說是贖清自己罪孽,一切因我而起,那么這一次便由我來結束這一切。”

紅豆環緊了冷言,“言哥哥,我不在乎,這跟你沒有關系。我們拋開過去,重新在一起好不好?你別去少林寺了,我們離開這里找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成親過我們自己的日子吧。”

冷言嘆了口氣,他知道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他曾經答應過師父如果這一次不能勸說父親回頭,自己便要用這條命來抵去所有的罪孽。可看到紅豆嬌弱泛著潮紅的臉龐,他終究心下不忍還拍了拍紅豆的脊背道:“好,紅豆。等我去跟我爹爹說清楚,我就帶你走。”

紅豆此時情緒激動早已沒有什么理智去判斷冷言話中的真假,她如今只愿相冷言真的答應了自己,愿意放下所有帶著自己離開,于是她聽話的松開了緊環住冷言腰的手。

冷言見紅豆放開自己,抬手撫摸著紅豆的額頭,深情的望著紅豆那一雙含著淚的雙眼,終是抿了抿唇起身穿好衣服向外走去。這一次,他隱藏了眼神中所有的訣別之意,所有呼之欲出的情愫,他不希望到最后一刻紅豆看到會是這樣一個冷言,他更希望紅豆能忘了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紅豆望著冷言出了山洞,滿心歡喜的穿好了衣服,起身道:“言哥哥,我在這里等你。”

冷言隔著布簾駐足在山洞外卻沒有再回頭,而是決絕的向前行去。

多年后,紅豆回想起雪山上那一幕時,心中總是懊悔,若是她早些發現冷言情緒中的訣別之意,那么以后許多事情也許就會按照另一條軌道繼續前行,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當她意識到冷言眼中那一抹異樣沖出山洞之時,天色微亮映照著雪地上漸漸模糊的腳印伸向遠方,早已沒有了冷言的蹤影。

那一刻她的心像是被擠在一個狹小的盒子里,用力的想要沖出來卻找不到方向。她隨著若有似無的腳印來到一處山坳之中,地上積雪漸少腳印也隨之消失,她在空曠的山坳里叫喊著冷言的名字,卻無人應答。

她心慌意亂的選擇了一個可能方向跌跌撞撞跑了過去。還好,這一次老天是眷顧她的,半路上她撿到了冷言被撕扯下來的一段袈裟。于是她便又向前尋去,直到沿著山坳里的石子夾道來到一處山坡之上,看到了與冷在天纏斗在一起卻已經負傷的冷言。

此時的冷言,嘴角帶血,衣服被冷在天劃了數十道口子,有的地方帶著血有的地方只是破損,見此情形紅豆明白,虎毒不食子,冷在天對自己的兒子終究是下不去手的,因此也稍稍松了一口氣。

不料冷在天在見到紅豆一剎那,瞬間就將劍刺向冷言肩頭,這一招他是故意誘紅豆出手,既然紅豆如此在意冷言定然會替冷言擋下這一劍,可一想到這女子死了便無人知曉《無量心經》的真諦,心中忽然又伸出幾絲后悔,可沒等他收回長劍,劍尖已經向著冷言胸口刺了過去,而紅豆則如預料中一般奮不顧身沖上前,替冷言擋下了那一劍。

一瞬間紅豆只覺得右肩頭忽的一陣冰涼,似有異物刺進了自己的肩胛骨,隨后便是如敷上溫水一般暖了起來,她知道,那是鮮血的溫度,這一劍她知道是冷在天故意為之,所以劍尖上的力道十足,從此以后她便是再也不能提劍如從前一般了。想到這里她心中反而自在了許多,這劍她本就不愿提,如今也就更不用了,她只愿生生世世都與冷言在一起,哪怕是死也心甘情愿。

冷言大驚一把抱住紅豆大喊一聲,“紅豆!”

而就在不遠處追尋冷在天蹤跡而來的冷空恰巧撞見了這一幕,他想也未想,抽出腰中長劍便上前揮向冷在天,阻斷了他想要繼續行刺的動作。

冷在天見紅豆中劍本心中興奮,想著今日他便結果了紅豆,就算自己得不到《無量心經》那么誰也別想得到它。隨后他心中還盤算起如何帶冷言前去烏斯藏,一路上不怕說不動冷言。只是如今冷空突然出現,事態陡然急轉,他心中一橫,一不做二不休今日就殺了冷空,好將這樁禍事徹徹底底做個了斷。

冷空見冷在天眼中殺心已起勸說無意,舉劍護在紅豆和冷言身前沖著冷在天道:“二叔,今日你我便將往事做個了斷。”

冷在天聽到冷空叫自己“二叔”,陰冷的一笑道:“小子,別以為叫我一聲‘二叔’,我就會顧念當年的情分。我本是你父親的堂兄,是你爺爺的親侄兒,若不是我父母過世之時我還年幼,又怎會被你爺爺向奴隸一般使喚了那么多年?讓我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他為了光大凌云閣又舍不得自己的親兒子去吃苦,便讓我一直跟著那個方涵樾。我若不機警,早不知被方涵樾殺了多少回,那些活的豬狗不如的日子都是因為你的祖父!事到如今我也沒什么好隱瞞的,我是殺了你爺爺,也讓孫輝殺了你父母,那是他們欠我的,明明我武功最好,為凌云閣忍辱負重,為什么到最后你爺爺卻將凌云閣閣主之位給了你爹!為什么我跟孫輝連一杯羹都分不到,若不是你爺爺自私自利,我也不會痛下殺手。凌云閣是我的,整個武林都該是我的!”

冷在天越說越激動,最后一句話近似咆哮一般,響徹整個天空。冷言此時已將紅豆的傷包扎好,將她靠在一旁的大石塊上,隨后來到冷空身邊,絕望的看著自己的父親道:“就算是爺爺的錯,你也不該殺了大伯一家,還要殺了大哥。他們沒有錯,錯的是你!”

冷在天似是不相信這些話是自己的兒子所說一般,質問道:“我有什么錯?”

冷言上前一步,有意無意的將冷空擋在自己身前,“爺爺當日只是送你去崆峒學武,并沒有讓你做什么雞鳴狗盜之事。就算之后方涵樾叛出崆峒派,爺爺讓你去做什么有違師門之事,你也可以拒絕,我相信那時你若離開隱姓埋名的過日子沒人會怪你,可你為什么又要利用方紫云的感情來達到你目的?爺爺做錯的時候,你為什么不告訴大伯真相及時制止這件事?若不是你自己心中起了欲念,欲壑難填,我們又怎么會承受這些痛苦?爹,多少人因你而死,多少人因你家破人亡,難道到現在你還覺得你自己沒有錯嗎?難道就沒有一絲的悔意嗎?”

冷在天聽罷從胸腔中迸發出一聲狂笑,“錯?我有什么錯?那些人都該死,都是活該!言兒,你若是還認我這個父親,今日殺了冷空我們一起去烏斯藏,我放了紅豆便是。”

冷言低頭苦笑一聲,向著冷在天走去,直走到冷在天面前與對方一拳之隔時才停下腳步。冷在天以為兒子終究被自己說動,心中大喜卻見冷言袖中手掌一翻,寒光乍現竟是藏著一把匕首。他以為冷言是來殺自己,便猶如驚弓之鳥一般只覺得世間再也沒有什么值得相信的人,就連自己的親生兒子也要對自己痛下殺手,于是他下意識里長劍揮動一劍刺進了冷言的胸膛。

“爹,我們終究是回不了頭了。”冷言望著胸口的的劍,抬手抓緊了冷在天,冷在天此時才明白冷言根本就是故意讓自己出手,心中大悔,忙扶住冷言失聲吼道:“言兒。”

冷言抬頭苦笑著望著自己的父親,“爹,咱們下輩子再做父子吧。”說罷忽然一揮手,還沒等冷在天反應過來只覺得喉頭一陣冰涼,只見對面冷言臉上忽然灑上鮮血,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喉管被冷言一刀切開,此時的他捂著還在噴血的喉管仰倒在地,不住的抽搐著做著最后的掙扎。真真是造化弄人,冷在天從未想過有一天結束自己性命的會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冷在天望著大霧彌漫的天空,思緒似乎回到了某一天的晌午,他一身喜服站在凌云閣前,大紅的花轎落在他面前,他伸手牽過轎中的新娘走進喜堂,紅燭高掛,他掀開鮮紅如血的蓋頭,一張俏麗的面容便展現在他面前,他便輕喚了一聲“師妹”。那是他當年做夢都想做的事,如今終是成真了。

紅豆見到這一幕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像是被人撕扯成了碎片,再也拼湊不起來,她驚叫著站起身,卻因為失血過多而跌坐在地上,她不甘心的一點一點向冷言的方向爬去,一邊爬一邊喊嘶喊道:“言哥哥,不要,不要這樣。冷空,快去救他呀,快去救他呀,我求你了,我求求你。”

而冷空此時早已沖到了冷言和冷在天身前,可是一切都晚了,冷言先前擋住他就為了誘冷在天動手,只有那一刻冷在天的注意力才會被吸引,他們才會有機會。

冷空扶著奄奄一息的冷言,道:“你瘋了嗎?你怎么樣了?”

冷言搖了搖頭看著倒在一旁的父親,虛弱的道:“大哥,佛語有云‘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親手殺了自己的父親,已是造下不可饒恕的罪孽,佛門我是再也回不去了,今日也算是結束了這一切惡果。我只有一件事求你。”

冷空慌忙點頭道:“好,我都答應你!”

冷言回頭看著還在向這里努力爬行的紅豆,露出不舍的眼神道:“紅豆,這一輩子言哥哥終究是失約了,不過有大哥在,他真心待你,我也算放心了。”說罷,忽然一掌推開冷空,還沒等冷空再次抓緊,便拉起身體還有一絲溫度的冷在天,向一旁的山崖奔去。

冷空見狀忙追上前,可終究是晚了,他眼睜睜看著冷言抱著冷在天毫不猶豫的縱身一躍跳下了山崖。

紅豆趴在地上看著這一幕,尖叫了一聲昏死過去再也沒有了知覺。

冷空心中焦急忙又回身將紅豆抱起,望著半山坡上的山崖神色復雜更是心中不忍,許久才長長嘆了口氣,道:“言弟,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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