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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落花似雪卻非雪

  • 紅豆相思劫
  • 露云熙
  • 8016字
  • 2018-09-26 06:27:55

八月十五后的終南山一直不太平,先是凌云閣被無量宮大舉進攻,多半弟子盡數被殺,就連山間流下的泉水都被血染的鮮紅。

冷在天在見自己大勢所去之后,拋下一眾弟子乘亂逃離凌云閣不知所蹤。之后冷空以墨樓樓主身份重回凌云閣,召集殘余凌云閣弟子對抗無量宮的圍剿,并昭告武林冷在天所犯之罪屬實,哪怕翻遍整座武林都要將冷在天找出來替父母報仇,可此事卻進展的異常的不順利。

藍月率領無量宮四堂十二座弟子,守在凌云閣山下,專心的將整座凌云閣上山下山的路都圍了起來,沒有他本人口令,任凌云閣中弟子再大的本事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冷空和藍月在凌云閣山下交火數次不分伯仲,這讓冷空一時間也找不到更好的方式帶著眾人離開終南山去找尋冷在天的下落。因此只能靜觀其變,另覓他法。

*

終南山下的天終究是冷了下來,思兒帶著穿上厚衣的妙纖在大街上來回走了三遍,直到妙纖撅著小嘴蹲在地上再也不愿走動一步,思兒忍不住無奈道:“妙纖,要不我再帶你去山里轉轉?”

妙纖撅著小嘴不情愿道:“我不去,那山里都轉了多少回了,一點意思也沒有,我想回去看阿姐。”

思兒順勢蹲在妙纖身邊,嘆了口氣道:“你阿姐現在狀況太差了,我們真怕她會傷了你。”說到這里,思兒想起這一個月來紅豆的瘋癲舉止,心中揪作一團。

起初冷空抱著昏迷的紅豆回到聶宅時,她們只以為紅豆是因為長生渡的原因受傷。可是當紅豆醒來之后,眾人心涼了大半。

紅豆醒來時,只覺得周身猶如墜入云端,飄飄然,記不得自己是誰,記不清前塵過往。

當身邊的人映入眼簾時,她只覺得似曾相識,在腦海了轉了幾個圈似是終于想起來人是誰,興奮的抓著對方的手像是要抓牢那稍縱即逝的光陰,“言哥哥,我就知道你不會離開我。”

對方眼神中透露出一絲震驚和失望,讓紅豆以為自己說錯了什么話,于是輕輕靠在對方懷里摟著對方的脖子道:“言哥哥,是我啊,我是紅豆啊。”

對方身體僵硬了一下,終是放松下來摟著她的肩膀將被子披在她半赤裸的傷痕累累的背上道:“我怎會忘記。”是啊,他怎會不記得那一道道傷口都是因他所有。

冷空沒有想到紅豆清醒過來后會誰都不認識只記得冷言一人,可如今為了不讓紅豆的傷勢多生枝節,他只能裝作冷言回答紅豆所有的提問,好在聶沖知道許多細節從旁提點倒也沒有穿幫。只是裝作別人來跟心愛的女子談情說愛,冷空的心里當真不好受。

第一天,紅豆還可以好好跟他聊天,聊她與冷言的過往,那些快樂的不快樂的回憶。

第二天,紅豆行事已間歇不受控制,除了冷空不跟任何人說話,可也是一會兒記得一會兒又將他認做了旁人。

第三天,紅豆除了高聲唱歌以外,也不記得冷言是誰自己是誰。有人接近,她便用破云掌不分親紅皂白將人一掌劈暈。聶沖,胡鰈,冷空皆被對方所傷,思兒因前去西安接妙纖幸免于難。

第四天,紅豆坐在房頂出神的望著天空發呆,任誰叫都不肯下來。

第五天,紅豆失蹤,眾人將終南山搜了個遍,終是在破廟中發現了藏在佛像后滿臉淚痕衣衫襤褸的紅豆。

第六天,第七天,第八天……整整一個月,紅豆將眾人折騰的一個安穩覺都沒有睡過,每日里只能輪流看著她,生怕她再生出什么事端。

直到三日前江流影不知從什么地方冒了出來,飛針將正在拉著冷空跳舞的紅豆刺暈過去,大家的好日子才算是來臨。

江流影替紅豆把脈后,望著四個急切的目光故弄玄虛,先是喝了一杯茶,緊接著吃了盤棗,然后又喝了一碗思兒為紅豆專門燉的雞湯,緊接著又喝了一杯茶,去了茅房,整整半個時辰才從茅房出來。

江流影一系列舉動直讓聶沖、胡鰈和思兒抓狂,若不是還要等著江流影替紅豆治病,胡鰈和思兒早就要了江流影的命。比起這三位的焦急,只有冷空一人淡定如常,小聲安慰三人道:“江流影故弄玄虛,定是知道如何解紅豆身上的毒,所以不用擔心,等他玩不出花樣了自然會乖乖來治病。既然進了這扇門,就沒有什么都不做就能出去的道理。”

江流影在聽到冷空話語后,總算是安靜下來,突然擺出一副長者的模樣,走到對方身前。摸著自己沒有一根胡須的下巴,閉著眼睛砸吧著嘴道:“丫頭這是真氣逆行,加之藥物入心所致的心智混亂,人也是時而清醒時而混沌。再者,也確實是這些年憂思過重的緣由,重重狀況下,她終究是扛不住了。”

冷空見狀問道:“我之前已經將純陽真氣度入她體內,可為何還會這樣?”

江流影搖頭道:“你的方法也只能緩解,卻不能根除。”

聶沖見江流影不緊不慢的說著,焦急道:“究竟有什么法子?”

江流影看了看昏睡的紅豆,“辦法倒是有,就看你們愿不愿意做。”

幾人聽罷齊聲問道:“什么辦法?”

江流影愣了一下,道:“這件事情說來話長……”隨后江流影看了看胡鰈,清了清嗓子道:“這位藍月護法,想必當年之事你應該比我們都清楚。”

胡鰈微微愣神,望著江流影目光流動的情緒,忽然明白江流所指代的是什么,隨后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忽然抬眼望著江流影道:“你是說十日蝕心草可解紅蓮炤之毒?”

江流影笑著道:“兩種藥物相生相克,你不會真的以為十日蝕心草是用來殺人的毒藥吧?”

胡鰈皺眉,道:“十日蝕心草是神鐵堂不傳之秘,如今神鐵堂音訊全無,我們上哪里去找?”

聶沖聞言忽然反應過來道:“我阿姐身上有當年鐵大哥留下的一粒藥,不知道是不是你們所說的十日蝕心草。”

隨后聶沖從紅豆枕下取出一個被磨損的辨別不來當初顏色和花紋的香囊,從里面倒出一粒紅色的藥丸遞給江流影。

江流影像是見到寶貝一般輕輕捏住聶沖手中的紅色小藥丸,放在鼻尖細細聞了聞,不想原本興奮的臉龐在聞過味道后轉為了疑惑道:“時間太久,藥性早已散去大半,如果你們想救她,最好用新鮮研制的,溫水服下,在加以真氣疏導,說不定短期內這丫頭能恢復個兩三成,若是時間耽擱的久了,只怕……”

“事不宜遲,我這就帶她去杭州。”冷空忽然開口道。

胡鰈和思兒聞言,斜眼望向表情嚴肅的冷空道:“什么?”

冷空思索一番對眾人道:“大嫂當年帶著孩子遠走蒙古,今年前些日子才從蒙古回到杭州,她定知道如何研制這十日蝕心草。”

胡鰈在聽聞“杭州”二字之時,眼神微微出神,隨后道:“既然如此,就有勞冷公子帶著宮主去一趟,無量宮還有事我走不開,就不隨你們前去了。”冷空此時一門心思都放在紅豆身上,并沒有深究胡鰈這話里的不自然。而一旁在胡鰈身邊多年的思兒,卻敏感的感覺到了胡鰈話語中的那一絲退縮。

深夜,冷空和聶沖將紅豆抱上馬車。冷空卻忽然轉向胡鰈道:“還請借一步說話。”說罷帶著胡鰈來到一處無人之地。

胡鰈本以為冷空是要質問自己那些隱藏在心底的舊事,不想冷空開口卻道:“我可以不計較無量宮與凌云閣之前的一切,我要帶紅豆走,從今后她是生是死與無量宮再不相關,還請藍月護法不要再逼迫她。”

胡鰈聞言稍事放心,冷笑道:“冷閣主說笑,紅豆自己有手有腳,她要去哪里不是我說了算,更不是你說了算。你既然不愿計較過往,那今日無量宮與凌云閣的恩怨就此作罷,明日我會帶著無量宮眾人離去。”

冷空道:“如此也好,冤冤相報何時了,今日便一筆勾銷,只是若有冷在天消息,還請護法能通知一聲。”

胡鰈意會點頭,不再多說,冷空便轉身駕車帶著聶沖一干人等就此離去不多做停留。

胡鰈見馬車遠走,面色一轉,沖著思兒道:“江流影那個老匹夫在哪兒?”

思兒上前道:“腳底抹油,早就溜之大吉了。”

胡鰈沉悶不再說話,思兒上前忽然握住胡鰈攥在袖中的手,道:“那么多年了,你還是忘不掉嗎?”

胡鰈感受到思兒指尖傳來的溫度,原本緊握的雙手逐漸放開反握住思兒的手道:“該忘的,早已忘去。”隨而對思兒溫柔一笑,“你我現在需要做的是要好好守住無量宮,以防冷在天傷害老宮主。”

思兒乖巧的點頭道:“自然是你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

紅豆蘇醒時,馬車正搖晃在陡峭的山路上,她不明在自己在哪兒,要去哪兒。她定了定神,搖了搖昏睡的妙纖道:“妙纖,醒醒。”

妙纖睡眼惺忪的望著一旁清醒的紅豆,忽然睜大了雙眼道:“阿姐,你醒啦!”隨后妙纖一個箭步,沖出馬車,沖著外面大叫道:“阿姐醒了,阿姐醒了。”

只見馬車忽然停下,緊接著只見兩道人影爭先恐后的上了車,用力的掀開車簾。紅豆半臥在車內鋪的厚實的絨毯之上,望著兩束急切的目光,詫異道:“這是怎么了?”

聶沖見紅豆眼神如常,與冷空對視后,沖著紅豆道:“阿姐,你可嚇死了我們了。”

紅豆起身晃了晃腦袋,“只是睡的有些久罷了,讓你擔心了。”隨后紅豆的視線對上了一旁欲語還止的冷空。

她神色復雜的望著冷空,讓冷空忽覺渾身有種說不出的不自在,就在他不知如何回應紅豆眼神之時,紅豆卻輕聲道:“你的臉上是什么?”之后她又望向聶沖,發現聶沖的脖頸上也有類似的抓痕。

冷空忙搭著聶沖的肩,在聶沖背后狠狠掐了一把,掩飾道:“昨日里穿過一段茂林,被樹枝劃到的。”

聶沖望著冷空神情自若的表情,尷尬的笑了笑,沖紅豆道:“是啊,可是一支很大的樹枝。”

紅豆不信,起身拉過聶沖細細查探,“你休要框我,這明明是被人抓的。”

妙纖在一旁見狀嘆了口氣搖著頭望著兩個男人,道:“你們兩個大男人就不能說句實話?”隨后,妙纖轉身望著紅豆鄭重其事道:“阿姐,其實……唔……”

就在妙纖話要出口的瞬間,聶沖一把捂住她嘴,道:“妙纖,坐車這么久,也該出去透透氣,二哥這就帶你去!”說罷也不顧妙纖反對,將她打橫抱出了車廂。

車廂內,紅豆望著冷空最初的尷尬反而在此時釋然了許多,于是她慘然一笑道:“是我神志不清時抓的,對不對?”

冷空一邊將一旁披風披在紅豆肩上,一邊安慰道:“無妨,你這不是清醒了。看來江神醫的藥還是有效的。”

紅豆低頭捏著袖口一緞衣布,“我昏迷的時候依稀聽見你們說要帶我去杭州找十日蝕心草。”

冷空聞言一怔,望著紅豆略顯黯淡的眼眸,“不錯,江神醫說那藥和紅蓮炤的毒性相生相克,只要有它,你的毒可解,身體也能大好。”

紅豆慘白的臉上掛上一抹絕望的神情,抬眼望著冷空苦笑,“你知道紅蓮炤并不是我身體最主要的問題。冷空,就算沒有紅蓮炤的毒,我可能也活不過半年,紫云功和無量心經早已耗盡了我身體最后的元氣,我如今可以活著,不過是當日在凌云閣時,冷言打斷了我與冷在天同歸于盡的長生渡的氣云,讓我有一息尚存的可能。可是我終究耗損太多,以我現在的身體不過強撐著幾日罷了。你們與其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不如去找冷在天,殺了他替鐵大哥報仇,替你父母報仇,也替我……報仇。”

冷空在聽到此番話語的時候心口抽痛,伸手握緊紅豆的手,“不論如何我都要試一試。”

紅豆將自己一雙手從冷空手心抽離,一瞬間的疏離讓冷空頗感失落,只是如今不能再像之前她昏迷時那般可以毫無顧忌的將她抱在懷中給予溫暖。

紅豆盯著車角的一處出神,如今淡紫色的眼眸看起起來黯淡無光,似是蒙上一層灰塵讓人看著都覺得壓抑,隨后她緩緩舒了一口氣,“活著又有什么意義呢。”

冷空不知該如何作答一時無語,剎那間車廂內因紅豆蘇醒的喜悅便蕩然無存,留下的只是沉默中帶著的絲絲將死之氣。

他低頭沉思許久,緩緩道:“活著,總比死了有意義。人生總是有太多我們沒有辦法預料的事情,我知道你因言弟之事,頗為痛苦傷心,可這個世間還有除了比報仇和與心愛之人相擁更有趣的事情。你可曾見過西域的大漠孤煙長河落日還有成群的駝隊商賈,體會過大口啃食羊腿的快活?你可曾見過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壯麗場景,與異族人稱兄道弟不醉不歸的灑脫?你可曾見過西南萬山溝壑梯田橫布,農民群耕的景象以及新稻烹制時讓人垂涎欲滴的米香?紅豆,世間如此之大,何必為了你無法掌控的事情而苦惱自責?”

一行淚默默從紅豆眼角滴落,落在她的手背上,她望著手背上的那滴淚珠,曾幾何時,她覺得自己的愛情就像那顆淚,晶瑩剔透不染一絲塵埃,可是從什么時候起,她隱藏了所有的心事,放棄所有只為報仇,讓那份愛變得不真實,也把自己逼到這個地步。她捏緊拳頭,痛苦萬分,那個人的笑,那個人的絕情,就如刻在心口的石雕,既沉重又深刻,讓人挪不掉打不碎,就那樣橫在心里。既然忘不了,又怎么能當做不存在?

“我做不到。”紅豆半天才擠出這樣一句話,讓冷空一時也不知所措。

最終他嘆了口氣道:“那就試著讓自己先不要去想這些事情。”隨后他出了車廂,將聶沖從不遠處召回。

聶沖將妙纖送上馬車,急忙來到冷空面前,原本興奮的臉,在看到冷空眉頭緊鎖之時變得沉重起來,他知道以阿姐的心性又怎么會乖乖跟著他們去杭州,可是這一次沒想到變卦的卻是冷空。

冷空見聶沖探尋的目光,道:“傳書給大嫂,讓她帶著十日蝕心草去少室山,我們在那里匯合。”

聶沖不解道:“為何要去少室山?”

冷空望著車廂微風吹起的車簾后,紅豆隱在車簾后的那半張毫無生氣的臉以及那一抹灰暗的目光道:“解鈴還須系鈴人。”

聶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道:“你要帶我阿姐去找冷言!?”

冷空道:“不錯,不過不單單是找冷言,你可聽過少林寺的《洗髓經》?”

聶沖點頭道:“聽過,那可是少林寺的絕學……”說到這里,聶沖忽然等大雙眼望著冷空道:“你的意思是……”

冷空道:“若能得普智方丈指點一二,紅豆的心結許能化解。她如今最嚴重是這里。”冷空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聶沖意會后贊同道:“如果普智方丈愿意,這倒是個不錯的選擇。可是,先不說普智是否愿意,就說我阿姐會同意嗎?”

冷空小聲道:“先瞞著她。”

冷空一行人本已入了湖北之境,如今只能北上少林,一路上天氣越來越寒,等到了中原境內臨近開封之地竟不知不覺下起雪來。

這一日冷空與聶沖好不容易將陷阱泥濘里的馬車推了出來,二人剛歇了口氣,只聽妙纖在車上忽然大叫,“阿姐!”

二人相視忙沖上馬車查探,只見紅豆捂著嘴一陣一陣咳嗽著,手縫里滲出的血越來越多,順著手腕一路滑進了衣袖中。而紅豆的臉色也越來越慘白,最后竟是支撐不住壓在了妙纖身上。這一路紅豆不言不語,身體每況愈下,急的聶沖和冷空二人不住催促馬車前行,怎料大雪封路,竟是耽擱在了這路上。

聶沖見狀忙上前扶起紅豆,讓紅豆靠在自己身上,只是如今的紅豆早已不似當日那般堅強。此時她猶如一抹一吹即散的浮云,靠在聶沖懷里卻讓他感覺不到任何重量。

聶沖強忍著淚水,要替紅豆把脈,紅豆用另一只沒有染血的手輕輕抓住了弟弟伸過來的手喘息道:“沖兒,不必了。”

聶沖焦急道:“阿姐,就讓我替你……”

“我這一路睡睡醒醒的,咱們這是到杭州了嗎?”

聶沖本想說話,冷空卻打斷了聶沖的話道:“快了,馬上就要進杭州城了。馬上就可以見到大嫂了。”

紅豆聽罷露出會心一笑,道:“那就好,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大嫂呢。這些年,我總覺有愧疚,一直派人找大嫂,即盼著能相見可是又盼著別相見,因為我不知道該如何見她,如何跟她說抱歉,我沒有把鐵大哥帶回來。”

冷空扶上紅豆的肩道:“沒事,大嫂她都知道,這不怪你。”

紅豆道:“是嗎,那就好。外面是不是下雪了?”

聶沖忙掀開車簾看了看道:“是下雪呢。”

紅豆想要抬手,奈何自己使不出半點力氣,扭頭望見一旁的冷空,忽然沖著冷空道:“鐵大哥說你們少年之時曾游歷過九州名山大川,可他最喜歡的還是冬日里下雪之時與大嫂相伴于西湖邊賞雪,臨望不遠處的斷橋。他說那‘斷橋殘雪’的景象是這世間最美的景象,我突然好想去看上一眼。”

冷空聽罷道:“等你身子好了,我就帶你去。”

紅豆搖搖頭道:“言哥哥,我想你現在就帶我去。”

聶沖詫異,紅豆竟然將冷空認錯,可是看了看紅豆的眼神,對方卻又似乎知道對面的是冷空不是冷言,如今這般不過是想自欺欺人獲得一絲安慰罷了。

冷空見紅豆如此,柔聲答應道:“好我現在就帶你去。”說罷,冷空上前給紅豆披上一層棉衣,抱起她出了車廂一路向開封城里行去。

紅豆聽話的依偎在冷空懷中,望著眼前越來越大的雪,伸出手掌,一粒雪便落在了掌心,那八瓣的雪花,不一會兒就化作了一滴水沿著紅豆的掌紋在掌心消失的無影無蹤。紅豆幽幽嘆了口氣,伸出一雙胳膊摟緊了冷空的脖頸,將臉貼緊了他的胸口。

“我知道你不是他,你們的心跳不一樣。”

“只要你愿意,我便是他,我便是世間任何一個人。”

“不,你就是你,你是冷空,是蕭伯遠,是墨樓的樓主,是威震武林的大人物。”

“你都知道?”

“是啊,我怎能不知,沖兒那樣沉不住氣的性格怎么會與你初次見面,就那般聽話懂事。”

“你為何不說破?”

“我不知道,也許說破就沒有意思了。或許,我更希望有一個借口可以放下心結跟你好好說話。”

“冷空,你可知那三年,幾乎每天夜里我都會拉著你的手睡覺,因為你的掌心是暖的,是月華齋里唯一能讓我感受到自己還活著的事物。每天夜里要是有什么風吹草動,我便會躲進你的被窩里,只要能抓著你的手感受到你的脈搏,我就能獲得一絲安心。這個習慣我持續了近三年,直到被孫輝囚禁密室。”紅豆說到這里不禁咳嗽起來。

冷空心疼道:“若是覺得累,就別說了,我們馬上就到了。”

“不,我要說,我怕以后就沒有機會了。你可知孫輝的密室里有多少面鼓嗎?十九面,而我的皮會是他的第二十面鼓,可是他說我的皮被冷在天抽爛了,所以他要養好我的皮再扒了它。在荒井里,鐵大哥救了我,我用寒星劍將孫輝的一張臉砍的稀爛,因為我永遠記得他在密室中對我露出的可怕淫邪的笑容,我真的是好恨,好怕,也好無助。那個時候起,我便知道我與言哥哥是不可能的。可是我不甘心啊,老天爺奪去了我那么多美好的東西,我為什連自己最愛的人都得不到?所以我偏要強求,哪怕欺瞞他,我也想留住這世間的美好,我太需要言哥哥的感情來溫暖我了,我太寂寞了,我的心太冷了。冷空,你懂那種感覺嗎?”紅豆仰頭望著冷空。

冷空點頭道:“我懂。”

紅豆聽到答案,滿意的又靠在冷空懷里,道:“冷空,謝謝你。在我不在沖兒身邊的時候給予他兄長般的呵護和照顧,我不需要你報恩,你若真覺得虧欠,就替我好好撫養妙纖吧,無量宮終究不是個好去處。”

冷空聽著紅豆言語中頗有托孤的意思,停下腳步望著懷中紅豆,這一望冷空目光不禁一怔,不知何時紅豆一雙眼眸轉為了血色,就連眼白如今都轉為了血紅色,赤紅的鮮血正一點一點從紅豆眼眶中流出,如血淚一般。

他忙加快腳步道:“紅豆,我們馬上就到了,你不是要看斷橋殘雪,要去見大嫂嗎?快了,你再等等,千萬別睡覺。”

紅豆虛弱的微笑道:“冷空,說句玩笑話,若是有來世,我想也許我會選你而不是言哥哥。”

冷空的聲線在此時焦急起來,原本加快的腳步,此時變作了小跑,道:“不必等來世,就這一世,我以身相許可好,你可愿意要我?”

紅豆將耳朵貼緊冷空的胸口,聽著越來越快的心跳道:“冷空,我怕是看不到斷橋殘雪了,可是我看到了無量宮后山上的雪域陽光,那樣純潔那樣美好。我有點想體會你口中的長河落日大漠孤煙,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人生了,可是我也許等不到了……言哥哥,這一世紅豆好想跟你在一起啊,可是你不要我了……”

冷空只覺得原本摟著自己的一雙手驟然間從自己肩頭滑落,他猛然停住腳步低頭望向懷中。

漫天飛雪中,紅豆安靜祥和的躺在他懷中沒有一絲生氣,雪白的臉頰上兩行血淚早已凍成了冰碴。

他不信,他不愿相信,紅豆說老天奪去了她所有美好的東西,可她偏要強求。那他呢,老天帶走了他所有的親人,如今就連她也要帶走嗎?這一次,他也偏要強求!

*

少林寺外,少林弟子包圍著一路風塵仆仆趕來的冷空,冷空懷中的人兒依舊猶如熟睡一般,安靜的躺在他懷中。

只見一位少林弟子道:“冷公子,若是你一人前來,我少林寺定然以禮相待,只是你懷中之人是武林公敵鐵如心,你若硬要將她帶入少林,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冷空冷笑一聲道:“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們所謂出家之人,就是這樣看待人命的嗎?”

一旁另一少林弟子道:“可她是鐵如心,她手上沾滿了武林盟同道的血,這樣的人佛祖也不會庇佑她!”

聶沖聽罷揮劍指著方才說話的少林弟子怒吼道:“有種的你再說一遍!”

冷空忙道:“沖兒,不可莽撞!”

聶沖氣道:“冷大哥,你聽聽這些出家人都說的是什么話,我們千辛萬苦來到少林寺,普智方丈連面都沒有露,就讓這一群小嘍嘍來對付我們,將我們堵在這里,這是少林寺的待客之道嗎?”

冷空聞言,嘆口氣沖著方才說話的少林弟子道:“既然如此,這少林寺的大門,我們不進便是,但請少林寺的惠能出來相見。”

少林弟子道:“惠能師弟已于近日閉關修行,不見他人。”

冷空聽罷仰天長笑一聲,運氣沖著天際聲如洪鐘穿破云霄而出道:“惠能,你能閉關不見,卻無法抹殺過去。你若是還有一絲人性便出來見她最后一面,六根不凈,如何待在這佛門里修行?莫得臟了這佛門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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