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于大地之上,閔鈴抽出血月,停頓了半秒鐘。
合身欺上!
“!!!”魏羊感到對方停頓是在給自己時間,但完全料不到眼前的女尸鬼竟然如此強大!
閔鈴的速度之快,讓魏羊幾乎沒有看清她的動作,只能憑本能擋住了雷霆萬鈞的一擊,龐大的力量讓魏羊一瞬間失神,竟不知自己是如何飛出去的!
“唔!”飛出數十米的魏羊腳下用力,生生踩住地面,在地面被劃出二十余米的兩道溝壑后才勉強站定。
魏羊粗壯的雙臂一陣刺痛,看著二十余米外的閔鈴。
“你是誰?”魏羊問。
“死人。”閔鈴回答之后,身形暈染開來,又帶著殘影直沖過來。
金屬交鳴之聲響起,魏羊的右腿筆直后伸。
“擋住了!還有的打!”魏羊心喜。
盡管僅剩的一臂和雙腿在無比強大的撞擊下發出了只有自己能感到的悲鳴,但能夠擋住對方的攻擊,已經讓魏羊看到了希望。
對手強又如何,即使是年少時,尚未步入巔峰的魏羊在戰場上也從不服輸,他總是能以無匹的戰意消減自己與對手的差距。
但下一刻,“還能打”的想法悄然而去。
擋住長劍的闊刀上,突然傳來一股拔山斷海般的巨大力道,把魏羊連人帶刀揮飛。
“你贏不了的,乖乖暈過去吧。”還在半空的魏羊,聽到了耳邊傳來的聲音。
“......。”魏羊第一次感到有一個無論如何都無法戰勝的對手站在眼前。
“刷刷刷!!!”
三道凌厲的破空之聲突然響起!
“!?”刀背已經快要擊中魏羊的閔鈴猛然回手,將擊向自己的三支似鐵槍一樣的鐵箭撥開。
“韓隱?”只聽利箭破空之聲,魏羊就已經猜到出手的是消失一年的牧龍破空將軍,韓隱。
接著,黑霧山出口處,聲聲力道巨大的馬蹄之聲響起,快速接近。
“趙馬?”只有牧龍鐵騎將軍的戰馬碎山,才有如此勁道的腳力。
黑霧山出口處,兩名牧龍將軍昂首而立。
“魏羊,被一個女人打成這樣,這幾年你都在偷懶嗎?”趙馬騎在碎山上,眼神輕蔑的看著魏羊。
“你來試試?看看這女人能不能一劍把你跟你的馬一起拍飛?”魏羊心中大喜。
曾經的伙伴,超強的援手回來了。
“我們三個一起上,被拍飛的會是誰?”韓隱搭起巨弓“天狼”。
“我估計還是我們。”魏羊抓了抓頭。
就算三個自己,也不可能在只憑兩招就讓自己失去戰意。
“這笨蛋是把我們三個換成三個他了吧。”趙馬不屑:“我和韓隱,就是天下無敵!”
碎山急速閃動,頃刻間已經來到閔鈴面前!
閔鈴似乎沒有看到踏著鐵蹄的戰馬,一劍把先行到達的弓箭切成兩半,抬頭向上。
陸魚點頭。
血月劃出一輪銀色的三弦月。
劍光閃過,趙馬連人帶馬飛了出去!
閔鈴沒有任何停留,揮劍切斷三支破空而來的鐵箭。
中州最恐怖的奪命之箭,竟然幾乎沒有延緩閔鈴的攻勢。
三弦月已經在趙馬的頭頂亮起。
“說了你會飛啊啊!!!”心知結果的魏羊,在雙方交手的一刻起就拔腿沖來,闊刀擋住這奪命一劍。
“唔!”魏羊手臂發麻,闊刀幾乎脫手。
原來剛才閔鈴根本沒有使出殺招。
三弦月力道不大,卻劍速如神。這一劍是殺人劍,而不再是只圖把人打暈。
“你還有空吃驚!你他媽快上啊!”
魏羊左閃右避,勉強躲開虹光如月的攻擊。
趙馬帶著無法置信的表情,百忙中看了一眼同樣訝異的韓隱。
兩人點頭,重新加入戰團。
闊刀、長槍、巨弓、鐵蹄。
長劍。
密集的火花和金鐵爆鳴聲不斷出現,三人牢不可破的攻勢卻被閔鈴輕松化解。
但一時半會也沒有打出殺招的時機。
“老子身上好像有個不死盔甲,我幫你們攔住她!趙馬游擊!韓隱你繼續瞄空子偷襲!”魏羊百忙中抽空大喊。
“......。”閔鈴攻勢漸減。
三名牧龍將軍即使遠不及閔鈴,但每一擊使出,也是開山裂石之力,肉體絕對無法抗衡,沾上就是斷肢碎骨之傷,再加上幾十年穿梭于戰場的生死默契,竟讓閔鈴守多攻少。
魏羊闊刀大開大合,仗著陸魚給的“免死盔甲”擋下了閔鈴的大半攻擊,趙馬長槍快如閃電,畫出密集的光幕,而韓隱箭囊中的鐵箭早已耗盡,但用之不竭的內力劃出的利箭空刃,比起鐵箭有過之而無不及。
血月閃出的光華力量依然極大,但無蓄力之機,變得可以抵擋。
戰斗逐成拉鋸,魏羊三人逐漸生出希望。
“中!!!”趙馬一聲驚呼,語氣帶著狂喜!
閔鈴左肩被長槍洞穿,微微趔趄!
大刀和空刃之箭立即飛來!
“哼!”閔鈴輕哼。
魏羊三人打得興起,竟忘了尸鬼不知疼痛。
閔鈴刻意中招,用短暫的時間積蓄起巨大的力量,旋轉間,一輪滿月空然而起。
滿月般的空刃擴散至百米之外才逐漸消散,魏羊摸了摸左臉深可見骨的傷口,心下暗自驚懼。
“你們......!!!”魏羊眼光快速掃向同伴,喉嚨瞬間如被堵塞。
長槍卡在閔鈴左肩的趙馬在閔鈴旋身之際收勢不及,失去平衡。
上下半身,已然分離。
疼痛扭曲了面孔的趙馬,握緊長槍的手還沒有松開。
“趙馬!”紅了眼眶的韓隱嘶聲痛呼,體內力量極速凝聚,長弓對天。
“死!”蘊藏著韓隱全部力量的空刃之箭呼嘯而出,沖向陸魚!
少了趙馬,戰勝眼前的女子已經無望,不如拼死一搏,擊殺陸魚。
傾盡全力的韓隱瞬間脫力,眼睛直盯陸魚,對劃向脖頸的月光視而不見。
“走吧。”三年前,牧王第三代牧王加封大典結束后,趙馬說。
“嗯!”韓隱也不做他想。
牧云縱有不是,卻不該慘死,親眼看到此悲劇的趙馬和韓隱有些心灰意冷,一同離開牧王朝。
雖然離開,但立于中州巔峰的長槍和巨弓,依然是牧王朝所屬,二人在破戎城建立之后,悄然隱居黑霧山,等待如有一日大勢將盡,可憑手中長槍和巨弓力挽狂瀾。
可真正的狂瀾,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挽回。
身首分離的一瞬,韓隱悲痛莫名。
“終究看不到這一箭是否能擊殺魔頭。”
韓隱頭顱墜地之時,蘊藏著破天之能的空刃之箭已經沖入陸魚三米之內。
然后被突然生出的黑霧腐蝕,剝裂,消失。
沒有看到這一箭的結局,也許并不是什么壞事。
因為看到了這一幕的趙馬,眼神里充斥的只有不甘和悲慟。
陸魚蔑然看著地上分裂的兩具尸體。
“該死!”
全力奔來希望救下韓隱的魏羊,頹然跪倒。
看著陸魚,看著閔鈴,絕望的無力感遍布全身。
“你走吧。”陸魚說。
“走?回去告訴牧王此戰無望?”魏羊慘然一笑,提起大刀:“你到底是誰?”
“......閔鈴。”閔鈴看著指向自己的大刀。
“!!!”魏羊大驚,心中的不解瞬時了然。
傳說中的中州劍神為何變成尸鬼,想必是一段驚心動魄的往事吧,但自己沒必要知道了。
只是輸給存活百年的傳說,似乎也不太難堪。
“牧龍巨獸將軍,魏羊!請求與劍神死戰!”魏羊正在積蓄全身力量。
“哦。”閔鈴波瀾不驚。
兩道身影相沖,交疊。
“別殺他!!!”陸魚在身影交疊之際突然大吼。
吼聲和人頭同時落地。
“不要侮辱一個戰士最后的請愿。”跳上飛龍的閔鈴低聲說道。
陸魚低垂的頭顱揚起。
云開霧散的天空,有些刺眼。
“搞什么?突然就讓搬遷,房子修了一半還沒好呢。”
“就是,真搞不懂牧王在想什么!”
牧王北方城南大門外,數萬牧民突然被告知牧王下令:北方城牧民在半個時辰之內收拾所有可以攜帶的家當,由九千牧王軍護送啟程前往東西南三城,承諾到三城后會有相應的房屋錢財補給。
即便如此承諾,突然被下令離家的牧民還是怨聲載道,問護送的牧王軍也沒有用,因為在隊伍兩側騎馬護航的年輕牧王軍士也不知牧王城中為何突然下此王令。
已經喧囂熱鬧十幾年的牧王北方城,一夕之間人去城空。
接到熊武放出的飛鳥帶回的書信后,牧溪坐在牧王座上,一語不發。
雖然難以置信,但在證明字跡確實出自熊武之手后,白滄當即下令首當其沖的牧王北方城軍民全部撤離,分散至東南西三方城,召回所有牧龍將軍,并在東南西三方城內各留下七千守軍做必要防御,其余軍隊全部到牧王城匯集。
深夜的牧王殿內,陰云密布。
熊武壓抑著內心的怒火講述了白天發生在黑霧山外的一切。
四十一個部族首領聽到數以萬計的妖魔大軍即將來犯后噤若寒蟬,許多已經在腦中開始籌謀躲避的計劃。
秦壓、楚融、齊封、燕寒四名牧龍將軍昂首站立,神色肅穆。
他們知道數萬妖魔大軍代表的是什么,魏羊沒有回來,代表的又是什么。
牧龍將軍自第一次人尸大戰后,首次出現幾乎可以確定的缺口,而接下來面臨的局勢,只會把這個缺口拉大。
甚至全數抹殺。
熊武講述完畢之后,牧王殿內的空氣異常壓抑,除了粗重的呼吸聲之外再無一語。
如此奇幻的消息讓每個人的腦袋里都有些僵硬。
陸魚報復?哦。
妖魔大軍?哪兒來的?
尸鬼之術?哪兒來的?
解不開的謎團塞滿了每個人的腦袋。
靜默半晌,牧溪看著白滄開口:“陸魚不會原諒我的。”
白滄的眼神波濤洶涌,但沒有一絲逃避。
“牧王,牧王朝是你父親在腥風血雨中建立起來的,歷經二十余載,雖中間也有波瀾,但依然屹立于中州,它是不會被輕易擊垮的。”白滄說。
“熊將軍,依你看此戰?”牧溪問。
“......。”熊武怒目圓瞪,展現不畏戰死的決心。
但遮天蔽日的妖魔大軍,如同小山的巨大怪物,讓他實在說不出答案。
牧溪略過幾個正在瑟瑟發抖的部族首領,看向秦壓等人。
“也許陸魚只是想救出洛貍。”齊封說。
幾個眼光閃爍的部族首領眼睛一亮。
“也許他就是為了報復。”燕寒永遠表情不變,如果不是說話時牽動嘴角,好像他的臉是一張假臉。
幾個眼睛剛剛一亮的部族首領又暗淡了下去。
“巨獸沒有回來,不代表他已經死了。”秦壓說:“我認識的陸魚,不會這么輕易就放棄往日的情分。”
牧溪眉頭緊皺。
他相信陸魚不會真的想要殺了自己,但以他的火爆脾氣,難保不會對牧王朝動手。
因為當年自己就是為了牧王朝,親手捏碎了多年的情分。
“白滄叔叔,可以放洛貍出來了嗎?”牧溪看著白滄。
“我會安排,這里的人恐怕都不會有意見了。”白滄點了點頭,看著臺階下的眾人。
“帶她來吧。”牧溪眼神有些痛苦。再見洛貍,他應該用什么樣的表情面對?
“不可。”白滄制止:“這里雖然已經沒有了反對之人,但牧王城民眾并不知曉此番境況,一年前破戎城被屠城的怨恨還沒有完全被消化,此時貿然讓洛貍來到牧王庭,一旦被民眾發現,恐怕會引起民心大亂。”
“再過一天,妖魔大軍兵臨城下,民眾無論如何也該知道了。”楚融說。
“那就到時再讓民眾知道吧,我們此時應裝作不知陸魚帶領妖魔大軍進犯的消息,只是宣稱鉄戎突然勾結妖魔進入戰場,讓我軍損失嚴重才集結軍隊準備對抗鉄戎族。當民眾知道妖魔大軍是陸魚帶領,而陸魚又是突然出現,牧王是因為妖魔大軍兵臨城下不得已選擇保護民眾才放走洛貍,他們就會把怒氣指向陸魚和鉄戎族,而不是牧王。”白滄說。
“那你的意思是?”牧溪眼神里帶著深深的疲倦。
“讓洛貍換上守衛盔甲,秘密出塔,找一所住處安置兩日,精心照料,然后送回黑塔,待陸魚到來之后我們再將她帶出,不讓民眾知道我們曾將她帶離出塔,只作出是在妖魔大軍的威脅下才將她作為不攻擊牧王城籌碼的無奈之舉,交還給陸魚。”白滄想了想,接著說:“剩下的時間,牧王要想好如何跟陸魚溝通,無論是讓他念及往日情分還是有洛貍在我們手中讓他投鼠忌器,總之讓他放棄攻城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
“現在的問題是,要組成一支妖魔大軍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他經營一年會這么容易就放棄嗎?”白滄看著牧溪。
“會的。”牧溪慘笑。
陸魚不會真的對他下殺手,應該吧。
陸魚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保護洛貍。
“讓他們走吧。身為牧王的公子,不論我愿不愿意,王朝始終要擺在第一位,我和他們兩個,早已經不是同一個立場的人了。”
牧溪留下大殿眾人,獨自走出牧王殿。
春風微拂,星光燦爛。
站在并不漆黑的夜空下,抬頭望天的牧溪顯得格外孤單。